第四六八章 毫无生气
“我知道了。”陈霜微微颔首，敛起裙踞，放轻脚步走入殿中。
凝月宫的大宫女银霜，正立在床沿劝着陈盈：“娘娘，奴婢知道您心里难过，可是……可是您的身子总归要紧，还是吃点东西吧。”
陈盈没有作声，一双眸子失神地盯着窗外。
银霜劝不动她，又急又怕，还待要再说些什么，陈霜已然走到了她的身后，偷偷将她的衣袖一扯，便轻声道：“我来吧，你先下去。”
银霜回过头，瞧见是她，止不住落了泪道：“二小姐你可算是来了，求你劝劝我们娘娘吧，这总不吃饭怎么行哪？”
“我会劝她的。”
陈霜点点头，从她手中接过了饭碗，方举步走到陈盈床前，瞧着不过是数日不见，她竟是瘦得快要变了样儿。
尖尖的下巴颏抵在那薄被上，一双手儿无力搭在床边，整个人直如被春雨打落的花枝一般，毫无生气。
陈霜鼻端一紧，不由得酸涩起来：“姐姐，我来看你了。”
自从贬入掖庭，她已然看清了自己的身份，亦看清了自己从前犯得究竟是何等的大错，是以再见陈盈很久不敢已姐妹相称了。
但如今她却斗胆唤了她一声姐姐，不为别的，只为让她知晓，诚然没了那个孩子，可是这世上她还仍有其他亲人在这里。
眼见陈盈不理会她，陈霜想了想，便放下碗，握住她的手道：“姐姐要是难过，尽管哭出来，不要自己憋在心里。或者，同我说说也是好的。”
她的手温润而柔软，陈盈经她一握，那长久放在外头早已冻得冰凉的手，终于恢复了一丝知觉，便将脸儿慢慢转了过来，凝望着她。
良久，才暗哑着说道：“霜儿，是你呀。”
“是我，姐姐。”陈霜强忍住泪意，抚摸着她的手背，又道，“原该早两日来看望姐姐的，是乐太医说娘娘将将遭了一难，不宜见客，是以才拖延到了今天，姐姐可别怪我来得迟了。”
“我不怪你。”陈盈轻轻扯了扯唇角，“乐太医说得对，我这副样子的确是不宜见客的。”
“姐姐……”
陈霜张了张口，她从前见到的陈盈莫不都是欢快的活泼的伶俐的，可是今日的陈盈却有些死气沉沉，她一时不知该怎么面对这样的她，犹豫了片刻，才强自带了笑容道：“昨儿家里也带信来了，母亲和大嫂都很挂念姐姐，棠儿和疆儿他们两个也想要见姐姐，不过都被打发回去了。还有，我方才进来的时候，瞧着公主殿下也跟她奶娘在外头候着，估摸是想进来看看姐姐。”
“清妍在外头？”
陈盈稍稍坐正了身子：“怎地不让她进来？”
陈霜便忖度回道：“大抵是怕她顽皮，叨扰了姐姐静养。”
即便她要静养，也不该不让清妍过来见她一面。
或许，她们只是故意不让清妍进来的。
陈盈握一握拳，她这两日只顾着自己伤心，倒忘了还有一个人也需要被安抚，忙就对陈霜道：“孝子顽皮一点没什么不好，快让她进来。”
“哎。”陈霜听话的出去，对着呆呆坐在飞羽殿里的清妍招了招手，“公主殿下，皇贵妃娘娘要见你呢。”
清妍因为陈盈小产一事，早被吓失了魂，便是有她奶娘带着，晚上也总也睡不安稳，一闭眼就能看到她陈母妃身子底下流出来的那一滩的血。
她急切的想要看看她陈母妃的情况，可是父皇不许她去，银霜和莀若也不许她去，就连奶娘都屡次劝阻着她。
可是旁人越劝，她心里越怕，心里越怕她就越发想要见到陈盈。
今日她似之前一般，又没有去钟萃宫读书，傻傻坐在飞羽殿里等着，直等她们可以让她进内殿里去。
这会儿闻听陈盈找她，她忙不迭就站起身来，一溜烟就跑进了殿中，泪珠儿仿佛断了的线一般，扑簌簌往下掉落着。
一抬头见陈盈在床上半坐着，呜咽着就张开手扑进了她的怀中，环抱住她道：“陈母妃，你不要生我的气，我知道错了。”
泪珠儿滴落陈盈一身，亦滴进了她的心里。
她轻轻的伸出手，摸了摸清妍的额头：“傻丫头，母妃没有生你的气。”
她只是……只是在生自己的气罢了，是她自己不小心，才弄丢了肚子里的孩子。
“可是父皇总不许人家过来见母妃，奶娘说因为母妃因为救我，没了宝宝，当然不会愿意见到我。母妃，真的是这样吗？是我害了母妃，是不是？”
她扬起的脸上落满了泪痕，清透的眸子里满是害怕与惶恐。
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罢了，能有什么错呢？
陈盈怜爱的抱住她：“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你不要听别人胡说，那些都是吓唬你的话。”
“真的吗？母妃，真的不是我害了你？”
“真的，你那么喜欢母妃，怎么会害母妃呢，对不对？”
“嗯，我不会害母妃的，母妃你要相信我。”清妍窝在怀中，哽咽着点了点头。
陈盈默默将她抱紧了几分，尖尖的下巴抵在她的脖子弯里。
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了，不能再失去清妍了。
“清妍，母妃永远都相信你，所以你不必害怕。”
不必害怕她会生气，不必害怕她会记恨她，更不必害怕她会不要她。
“嗯。”清妍伸着小手回报住她，在她温暖的怀中难得露出了一点笑容。
陈霜禁不住擦了擦眼角，好半晌才浅笑道：“都快要午时了，姐姐和殿下想必都饿了，不如让银霜她们再做几个热菜来吃吧。许久没有来姐姐的凝月宫，我都快要忘了御膳房的手艺了。”
“好，那就让她们去添几个菜来，霜儿你也留下来多吃一点。”
“哎。”陈霜答应着，可喜她终于来了精神，连忙跑出去叫来银霜和莀若，急急吩咐她们去备午膳。
银霜听罢，不由得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皇贵妃娘娘总算愿意用膳了，遂让莀若亲自跑一趟御膳房，自个儿却拉住陈霜的手道：“好人儿，这几日你多往咱们宫里跑跑，陪我们娘娘说说话，让她尽快忘了那件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