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五年级
今晚的晚饭依旧只是炒空心菜，陈老头看着那绿生生的一大盘青菜，嘴巴跟塞了臭狗屎似的往外冒脏话，夹枪带棒的数落陈生一房。
“读书读书，越读越输，白白翻坏人家学校的书皮！月亮上头了才吃饭也不知道整天在外面干什么，天天跑到供销社找人耍懒，肉也不买，我老了你们就可以骑到我头上了吗！”
陈兰花今天在学校受了委屈，心里正难受，现在一听这个老头的话更是生气，她气鼓鼓的甩下碗，说道，
“要吃肉自己买去！”
别以为她不知道，前几天小叔回来的时候偷偷塞给这个老东西一百块钱，她亲眼见到的，小叔还说让老东西自己买肉吃。
陈老头身穷但爱摆谱，一直以老地主的姿态生活着，觉得这个家所有人就该顺着他，敬着他，伺候着他，不然就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他能拿所有难听的话出来招待。陈兰花这一顶嘴可就踩着陈老头的引线了，气得他瞪着那双浑浊的眼睛，由于年纪大而脱水的脸皮扭曲出十分丑陋的表情，拍桌就骂，
“谁让你顶嘴了？！！你妈就是这么教你的吗？！！这样跟长辈说话！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那干脆就别读了！浪费钱！你们吃我的住我的！现在是怎么跟我说话！大了翅膀硬了难道要饿死我不成！我现在还没死你们要勒住我不让我吃吗！啊！”
陈文强快速的扒拉掉自己碗里剩下的几口饭，然后拿着碗筷去天井那边洗。天已经黑透了，陈家用的还是老式的电路，灯泡还是那种瓦数不高的黄灯泡，昏暗的一点灯光从客厅映射出来，天井那里基本都是黑的，要是遇上下雨天，人一不小心就会踩滑。
王月桂打猪草还没回来，陈兰花气鼓鼓的不想理会陈老头，自己吃饱了也跟着陈文强屁股后面洗碗去了。
其实有好几次她都想一下把碗扣到陈老头脑袋上去，她真是烦透这种人了。
王月桂和陈生都没念过什么书，也没什么文化，教育孩子也是遵循农村的说法，不听话了就打，打着打着就听了。他们从未想过在正面上去引导孩子怎么去认识一件事，怎么去理解一些事，这样不教育的后果直接导致了长大后的陈兰花三观上的一些崎岖。
棍棒底下出孝子这句话有时候真的是在误导他人。
农村的孩子普遍懂事早，因为生活所迫，他们早早的就要帮家里人做农活，小小年纪已经体验到了生活不易。
然而，即使生活再艰辛，也不妨碍这些孝去欺辱他人。
陈兰花的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山村里她也算是出名的成绩好的学生。
以前陈兰花也有很多玩得来的酗伴，大家一起跳绳，一起做游戏，一起学习，可是不知道从哪天起，她开始厌烦和这些人相处，甚至处处为难人家，即使人家跑来找她玩她也会不屑一顾。
久而久之，现在她身边基本没有多少要好的同学，除了几个跟她住一片的邻居伙伴。
自从她脖子长了那些红斑之后，班上一些同学也因为蛇皮癣的谣言而疏远她，甚至不愿意和她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
仿佛她是什么可怕的怪物，会吃掉那些靠近她的人一样。
冬天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夏天也穿着长袖的衬衫，这些衣服都是她大姐陈兰金草穿旧的，她从小就没穿过一件新服，每回她闹，王月桂就扯着大嗓门喊，
“家里穷，哪有钱给你们买新衣服？姐姐穿旧的怎么了？！又没坏！你们不捡着穿难道要扔了啊！你们家钱多的这样糟蹋东西！”
所以，在陈兰花的后半期童年里，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家里穷，家里穷，家里穷……
不管她想要什么，王月桂都会以家里穷为由来拒绝，买新衣服是，她看到别人花两毛钱买辣条她嘴馋也想吃的时候王月桂也会跟她说家里穷不能吃，不要学别人；让陈兰花记忆最深刻的一件事是学校开学的时候，那个时候小学学费还没减免，每个学期都要交两百块钱的学费，不交的话学校是不发书给你的。
当时全班同学就她一个人没按时交学费，所有人都有新书本，就她没有，孤孤单单的坐在那里，心里特别难受。
孝子好跟别人比，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尊心这个东西，就是觉得特别丢脸，回家的路上眼睛都是红的。
这些事情累积得多了，又没人给她做心理疏导，才十来岁的陈兰花就钻了牛角尖，性格变得十分尖锐。
孤僻，冷漠，成了她小学五年级之后的代名词。
也许她清楚这个世上没有人可以为她保驾护航，所以她只能用这种伪装起来的壳保护自己；因为自卑所以自尊心强，因为害怕和别人比较，所以她努力的隐藏自己，不让别人发现。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她越爱越不爱与人相处，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性格阴晴不定，脾气暴躁。
而王月桂却一直没发现自己女儿在成长道路上的这些变化，兴许她知道了，也会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在陈文强没有小学毕业之前，陈兰花的学校生涯并没有多糟糕，虽然她大哥对她的态度不好，但也不会让别人欺负她，有她哥罩着，她过得还算顺利。
一切灾难的开始源于陈文强小学毕业，再没人可以保护她，那些校园小霸主基本都集中在她这个班级，一看她哥毕业了，就对她进行欺凌。
言语羞辱是经常的事，有时候还会拦着不让陈兰花进教室上课，或者撕坏她的课本，弄脏她的座位，或者把她座位上的凳子藏起来。这些欺凌伴随着陈兰花度过了小学四年级，直到她上了五年级。
两个五年班级一班和二班合成一个班，全部挤在一个教室上课，座位之间的空隙已经到了只能容纳一个人侧身过的地步。
陈兰花和一个不熟悉的女同学同桌，坐在四组靠墙的第三排。前桌和后桌都是男生，还是班上最喜欢欺负她的那伙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