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道小人黑蛟翻江（2）
黑蛟帮在老帮主过世后，分成了两派，一派以楚江本地帮众居多，另一派则是其他地方投奔而来的。本地帮众自然是希望黑蛟帮一切如常，然而另一派与楚江一带可没什么香火情，哪肯放弃这块挂在嘴边的肥肉。两派初时相持不下，倒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然而去岁初，这个叫范瑜亮人找到了黑蛟帮，他自称是一个落魄举子，很快就成了外地帮众一派的谋士。这个范瑜亮倒真是为狠人，在他一番设计下，外地帮众的领头人翻江龙赵奔很快便除了本地帮众中几个重要人物，自己坐上了帮主的宝座，而范瑜亮则成了他的心腹。
其实这范瑜亮哪里是什么落魄举子，他当年的确是个读书人，十三岁便中了秀才，六艺更是不差，在他的家乡很是风光。然而这份风光并未持续多久，少年成名的范瑜亮很快便不在将精力放在学业上，十五岁后更是学人流连秦楼楚馆，最终虚耗了那份才名。
再后来他家财散尽，穷苦潦倒，往日里的相好在鸨母的指示下，自然也就翻脸不认人，将他赶将出来。这范瑜亮却是咽不下这口气，当夜便带着剑，将那鸨母连带着姑娘、丫鬟统共七人杀了个干干净净，而后逃离了故乡，躲躲藏藏，最后只得寄身匪窝，想不到他那份学识和狠辣竟然令他在盗匪中混出了名，得了个笑面虎的诨号。
张掌柜自然是不知道范瑜亮这桩往事的，但是黑蛟帮笑面虎范二爷的名声早在这一年间传遍了楚江两岸，当时据此不远处一户渔家交不出黑蛟帮的“岁贡”，便是由这范二爷去处理的。
那渔家有一个年方二八的女儿，生得颇有几分姿色，被他抢回了帮里，渔家女的兄长在反抗中被他打断了双腿，没几天就咽气了；那个渔家女，不出两月范二爷就腻了，将她卖进了暗窑；那户渔家夫妇骤然失了长子，女儿又被卖进了窑子，一时想不开便跳了这楚江，一家四口不过数月间便上演了一出家破人亡的惨剧。
自此后，楚江两岸的渔家、商户都让范二爷下破了胆，再不敢违了黑蛟帮的意思。
“行了，二爷我不是来找你的。”范二爷懒得与张掌柜多言，他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摇着扇子说道，“这些日子楚江上不甚太平，我们帮主赵奔心中实在是忧虑过往船只出什么意外，这不就派了我带着弟兄们护送商队往来。”
“我今天来，便是为此。”范二爷顿了顿，笑着看向屋内，只见商队的人此刻都聚在一起，由随行的二十位武师护着，具是面色难看至极。
“诸位，请吧。”范二爷客气地说道，手向外一引，将门让开了。
商队带头武师，前踏了一步，向范二爷一拱手说道，“在下李广文，我等乃凛威武馆的武师，护送商队途径此地，还望阁下行个方便。”
“方便，方便。”范二爷点着头笑道，“你看你们是护送商队的，我此来也是为了护送商队，有什么不方便的呢？”
通常武馆、镖局报出名号来，这些绿林盗匪总得考量一二，至少也得报上自家的名来，范二爷却避而不提。李广文也是老江湖了，闻言便知对方是不打算守这道上的规矩了，今天之事只怕难以善了。弄不好对方若是心狠手辣的，就得人货两失。
那商队领头的行商也是懂行的，眼见对方人多势众，怕是会强抢，心里也怕了，赶紧轻声唤了李广文。
两人商议了几句，李广文再次出面说道：“范二爷，吴老爷说了，之前是我们不懂规矩，怠慢了孝敬，这里是五百两银票，算是给二爷的酒钱，还望二爷不要计较。”
范二爷好整以暇地说道：“这怎么行呢，我们帮主是让我们来帮忙的，哪能收银子。吴四海，带着你的人和货，跟着二爷走一趟吧。”
吴四海见范瑜亮知道自己的身份，顿时变了脸色，心知自己此次只怕是露了行藏。事实上这吴四海并不像他自己所说的那般贩卖药材为生，他甚至压根就不是商人，而是玄武卫的人。
商队根本就是个幌子，五个行商全是玄武卫中人，他们和李广文一暗一明护送的却不是那一船的药材，而是那个晕过去的书生，当然这等事李广文自然是不知道的。
凛威武馆只当是接了普通的商队，护送一批药材上京。哪里知道在商队即将出发时，求了吴四海同路而行的文弱书生，乃是益华郡郡守公孙暮贪污致使天河决堤，淹没下游数十个村镇县城的重要证人，更是仅存的证人。
此前朝中的钦差还寻到了数位证人，并由他亲自带着一队士兵护送，哪知才出了益华郡就遇到了“山贼”，一行人等无一幸免，就连那位钦差也死在利刃之下。
这般明目张胆的将人灭口，自然引得朝野震惊，天子震怒，然而这既不在公孙暮的管辖范围，也没有他贪污且杀人灭口的证据，即便是皇帝也不便轻易给他定罪。
一番计较之后，天睿帝便一道暗旨令玄武卫遣一支小队，去往益华郡暗访，务必要找出公孙暮贪污并杀人灭口的证据，玄武卫最终寻到的便是这个书生。
这个书生姓刘名昌敏，虽然只有秀才功名，却擅长蒙学，乃是公孙暮为幼子聘请的西席，无意间在听到了公孙暮与心腹提到灭口之事。
刘昌敏当时虽然未被公孙暮及其心腹发现，但他心中越想越惊，回到家里竟然大病一场，未及痊愈便辞了馆，慌慌张张回了老家宁州，只是带病出行到底伤了身子，回到宁州后又是心病难除，时时缠绵病榻。
此番玄武卫寻到刘昌敏，他略一犹豫便将当日所闻坦诚相告，并答应随玄武卫上京，指证公孙暮。未免公孙暮察觉，他与娘子商量后，半月前便假称病重趁夜离了宁州，倒也无人怀疑这病恹恹的刘秀才竟然离城进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