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要我了

    孩子是最不记仇的，他们拌嘴、吵架，本来是稀疏寻常的事情。前一秒还嘻嘻笑笑的两人，下一秒就可能一言不合地互怼几句。然后，象征性地生个一时半会儿的孩子气，过些时候也就相安无事了。

    可是这一次，温小眠像是瞬间被冻成了彻骨的寒冰，僵直在了原地。

    宋晁采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是没妈妈疼爱的孩子”？

    如果是以前，她肯定会对宋晁采那句话一笑置之。那句话只不过像是拂过树梢的微风，掀不起任何波澜。

    因为，妈妈对自己的疼爱可是有目共睹的。

    她可从来没像宋晁采妈妈那样，隔三岔五就因为他调皮而打他。

    她完全可以回怼过去：“你才像有个后妈呢！你那么讨厌，怪不得阿姨老打你！”

    可是现在，她的心像是掉进了冰窟窿，让自己蓦地失魂落魄。她知道自己已经整整一星期没见到妈妈了。

    从小到大，妈妈在自己的生活里从没缺席过这么长的时间。

    温小眠一直都以为是自己在任性地离家出走。可是，她现在才知道是自己太天真的，妈妈早就应该把自己接回去了。

    她心里想着：难道真的像宋晁采说的那样，妈妈已经不爱我了，所以才不来带我回家？

    只不过短暂的几秒时间，温小眠就瞬间委屈了起来，她不相信。

    她想质问宋晁采什么意思？

    可是，宋晁采在说过那句话之后就慌乱地捂住了嘴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便毫不犹豫地转身快速跑远了。

    原本在一起打闹玩耍的三五个孩子都在宋晁采的这句话中沉默了起来。突然间，像是受惊的鸟雀般四散开来，一溜烟全跑了。

    只剩温小眠愣愣地站在原地。

    温小眠话到嘴边的质问被自己硬生生地吞了下去。看着酗伴们反常的反应，她的心憋闷得快要窒息：“到底怎么了？”

    温小眠转身往家的方向跑去，晃着双臂，大步向前。恨不得自己长了一对翅膀，立马飞到家里去。

    连怀里一直抱着的西西都不知不觉地被扔回地面。

    原本睡着的西西四脚落地，吃了一惊。稳了稳摇摆不定的身子，甩了甩脑袋，看着温小眠远离的方向，追了上去。

    那时的福禄村还是一个相对落后的地方，村里最好的路就是那条通往学校的新修的石子路。其余的路，不是泥路，就是破旧的砖路。

    昨晚下过雨的地面还没有干透，有很多的淤泥。所以，温小眠一路跑回去，身上早就沾满了泥污。

    以前堪称有洁癖的自己，这时候才知道这些讲究都是自己的“矫情”。而真正让她难以承受的是家门紧闭。

    她急匆匆地跑回家，想一探究竟。她想给妈妈一个大大的拥抱，证明宋晁采说的是假的。再不济就是妈妈会责怪自己离家出走，小小地惩罚自己一下。

    只要自己诚恳道个歉就能相安无事了，并且能再次得到妈妈的宠爱。

    可是，这些想象中的事情都没有发生。她到家了，可是家里没有人。她第一次知道，家门紧闭对她的影响有多大。

    那些希望就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焰，突然间被盖上了灭火毯，瞬间熄灭了。

    她的心找不到突破口。

    最后一丝侥幸破灭了，她沉沦在各种被抛弃的设想里。

    “爸爸妈妈真的不要我了吗？连这么大的房子都不要了，只为了不让我找到？他们是故意躲着我吗？不对啊！一直在花城工作的爸爸，这两天一直呆在福禄村，虽然跟他说的话很少，可是他天天都会来看到我……但，本来说好要带我去花城玩的，确实食言了……那妈妈呢？她不要我了吗？是我犯了错惹得她不高兴了吗？难道爸妈真的离婚了？……”

    那些源源不断的担忧就像是流水不停地在心里涌动，折磨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

    温小眠安静地蹲坐在门口，双手耷拉在腿上。她的头越垂越低，直到埋进胸口。

    她是想要抱紧自己，给自己添些暖意。在这初夏，春风拂面般的微风里，她觉得冷。

    西西蹲坐在旁边，若有所思地抬头看看温小眠。

    何弦静在天将入夜的时候找到了温小眠。在微弱的天光里，她抱歉地看着温小眠说自己回来晚了，不该把她一个人丢下。

    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温小眠埋在膝盖里的头终于抬了起来。

    何弦静看到抬起头的温小眠时，脸上微笑的表情凝固一下。不过，瞬间就恢复了往日的温柔情绪。

    她轻抚着温小眠的脸颊，柔柔地问：“眠眠，怎么哭了？”

    温小眠抬起了脑袋，她的眼睛红肿异常。乍一看，就像是没睡醒的似的，睁不开眼。

    “小姨，我爸妈呢？”温小眠望着何弦静的眼睛，平静地问，嗓音略带沙哑。

    “他们……有事出远门了。”何弦静慢条斯理地说。

    “什么事？”温小眠用生冷的语气说着，眼神灼灼，“小姨，你从来都不会骗我的，对吗？”

    “进屋说吧！”何弦静轻轻拉起温小眠。

    蹲得时间太久，温小眠的腿早已发麻。站起来的时候有一丝的眩晕，被何弦静轻轻地扶住了。

    脚边的西西也在温小眠站起来的那一瞬间结束了漫漫的睡眠，起身伸了个懒腰。

    它从跟着跑过来之后，几番打起精神，想静静地陪着她。终是扛不住汹涌而来的睡意，就蹲在温小眠旁边睡觉。

    何弦静利落地从窗台上找到备用钥匙，推开门走了进去。

    打开屋内的日光灯，何弦静扶着温小眠，进到客厅，坐到了熟悉的餐桌旁。

    屋里的日光灯在忽闪几下就彻底明亮了，温小眠的眼睛很快便适应了熟悉的光线。

    可是往日温暖的家，此刻却让温小眠感到有些迷茫，这样的冷清让她感觉身处陌生之地的错觉。

    上一次一家三口围坐在这里，是什么时候？

    还是熟悉的地方，这一方木桌上承载着自己所有快乐的时光。往日的热闹喧嚣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戛然而止了。

    仅仅在上星期，一切都还和往常一样。在每个星期五的时候，温小眠会和爸爸妈妈围坐在这里，吃着可口的晚餐。

    为了庆祝爸爸事业上的发展，妈妈特意做了几个好菜。其中还有眠眠最喜欢吃，却难得吃上的大排。爸爸妈妈还兴致勃勃地喝了点小酒，眠眠还开开心心地唱歌助兴。

    爸爸说，以后一家人会过上越来越好的日子。

    一切怎么会变得这么快？

    “难道他们真的离婚了吗？”

    温小眠看着面前轻拍自己肩膀，企图安慰自己的小姨，提心吊胆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