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双手
明明萧婵嬅只说了短短几个字，却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牛大力害怕、忐忑的心突然就安定下来。
婵婵说她不会死，婵婵还愿意和他在一起呢……
第一次，牛大力咧着嘴笑，配上他一脸的疤，像个傻瓜又像个神经病、变态狂。
若是将他这骇人的模样拿出去，绝对能让小儿止哭，生出一辈子心理阴影！
可牛大力根本就不在乎。
笑容牵动他脸上的伤痕，扯着新长出来的嫩肉一抽一抽疼得厉害。
牛大力也只是龇牙咧嘴“嘶嘶”两下就忍了，他满心满眼都高兴着萧婵嬅给出的承诺。
多日压在他心头的巨石终于搬开，此时，他心里溢满了快乐和轻松。
如果不是怕吓着萧婵嬅，他都想对着天空一通大喊，宣泄心里已经快要溢出来的喜悦。
萧婵嬅被牛大力的二傻子模样逗笑了，心情放松，整个人越发显得柔和。
暂且不去想以后怎么办，既然决定了就要做到最好，更何况……牛大力这二傻子瞧着也还不错呢。
萧婵嬅想起之前短暂划过她心底的电流，莫名有些心虚，苍白的脸上浮出一层薄薄的红晕。
见萧婵嬅笑了，牛大力心里更加高兴，一激动，大着胆子就想要伸手去摸她的脸。
他的手伸刚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伸直的手指蜷缩成拳，悬停在半空。
那姿态，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就好是一个恶棍少年捏紧了拳头正要恃强凌弱欺负小姑娘，只是这小姑娘神情中没有害怕罢了。
好在这荒芜的四周，除了他们两人以外，连鸟雀虫子都没有，倒也避免了一场“不美好”的误会。
对上萧婵嬅疑惑的目光，牛大力讪讪地“嘿嘿”笑了两下，尴尬地放下手臂，也不解释缘由。
好似这其中种种，都只是他突然傻逼犯傻了一样。
可惜萧婵嬅并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牛大力再是装傻卖萌充楞，她都神情淡淡并不买账。
对于牛大力突然的表现，她心里也有几分猜测。
因为身体疼得厉害，萧婵嬅暂时还不能心随形动随便运用这具身体。
既然牛大力不肯伸手，她就主动过去要。
“把手给我。”
萧婵嬅的声音虽然低哑轻柔，但是语气十分坚定，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态度。
牛大力犹豫不决，又害怕萧婵嬅生气，踌躇片刻，最终还是害怕萧婵嬅生气的情绪占了上风，在她坚定地目光中伸出了左手。
这是他的一点儿小把戏。
左手的伤情比右手的伤情好一些，应该……
牛大力还没想完，就听到萧婵嬅更加坚定且略带生气的说道：“两只手！”
感觉萧婵嬅是真的要生气了，牛大力也不敢跟她倔强，像个小学生站在讲台上听老师训一样，乖乖伸出两只手。
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两只手，萧婵嬅只觉得鼻头发酸，心里难受，红了眼睛就要落泪。
这还了得，牛大力一下就急了，嘴上大声嚷嚷着，说道：“哎呀，婵婵你别哭呀，这些血泡只是看着吓人，其实一点儿都不疼的，我……”
牛大力着急安抚的话语还没嚷嚷完，就被萧婵嬅红着眼睛瞪没了。
他唯唯诺诺两声，到底不敢跟萧婵嬅硬抗。
不是怕她，而是真心心疼她。
“把手给我！”
牛大力害怕萧婵嬅真的哭了，也不敢反抗，再次乖乖摆出了双手，手背向下，手心向上。
两只手里都有数过鲜嫩的血泡，有些血泡才被戳破不久，露出鲜红的嫩肉，看着血肉模糊，十分骇人，有些血泡已经被戳破多时，只留下一个又一个或并排或叠加的死皮，坑坑洼洼，根本就不似一双半大少年该有的手。
萧婵嬅喉头哽的难受，却不能让眼泪真的落下来。
对他们而言，眼泪起不到任何帮助，只会让相互在乎的人更加难堪、难受。
萧婵嬅想要问一句“为什么不上药”，问话还没出口，她就知道是自己错了，如果有药的话，牛大力这一手的血泡又岂会好了又起，死皮层层叠叠？好在血泡虽然破了，在如此炎热天气下却没有发烂发溃，也没有流脓，可见牛大力还是有小心护理过的。
这个半大的少年是真的在很努力很努力的带着婵婵一起活下去。
他们什么都没有，没有爷娘，没有家当……前途更是一片迷茫。
他们有的只是彼此，两个可怜的人，相互依偎在一起，彼此温暖着对方。
萧婵嬅忍着身体上的难受，轻轻捧起牛大力的双手，她凑过脸去，低下头轻轻在他的手掌心里蹭了蹭。
半大少年的手心本该是柔软细嫩的，可现在它却坑坑洼洼，就像他们身边这颗老树的树皮一样，粗糙硌人。
“会硌着你的……”牛大力缩了缩手，低声说道。
这么温柔贴心的婵婵，他有些不习惯。
萧婵嬅瞪了他一眼，牛大力很快就退缩了，乖乖让萧婵嬅抓着不敢乱动。
面颊上的触感粗糙硌人，萧婵嬅却一点儿也不觉得难受，更多的是心安。
这是一个长相粗犷、年纪不大，却有责任担当、有不灭希望、有柔软内心的好少年，他让人感到温暖、安心。
萧婵嬅小脸埋在牛大力掌心里，轻声说道：“我们会越来越好的。”
一滴眼最终还是违背了主人意志，从眼角划落下去，轻轻掉进牛大力粗糙却温暖的手掌心。
突如其来的湿润，牛大力发射性缩了缩手，但很快恢复正常。
萧婵嬅的声音很轻很轻，像羽毛轻轻划过，留下些微痒意，又像微风轻轻拂过，留下丝丝凉意。
牛大力听得真切，在萧婵嬅看不到的地方重重点头。
没错，我们往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抬头望向未知的前方，牛大力的眼神越发坚毅。
萧婵嬅在牛大力掌心里盘旋了一会儿，才慢慢从他掌心退出。
望着空空如也的手掌心，牛大力心里怅然若失。
他捏紧手掌成拳，似乎想要将掌心里残余的温热和那一闪而过的湿润紧紧留住。
婵婵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