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藏起

    魔鬼一样凶狠骇人的面孔，天使一样三观笔直的态度。

    这难道不应该是童话故事里面的人物吗？

    为什么这种特质会出现在牛大力？

    萧婵嬅不死心地追问道：“那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们快要死掉了呢，也不可以做超越底线的事情吗？”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她还是想要亲耳听到牛大力的回答，也许他会再一次给出出乎她意料的答案呢。

    心里那份隐隐的期待，萧婵嬅也说不清道不明到底是什么。

    “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重要过生命……”

    特别是你的生命，在我这里，哪怕突破底线，永坠阿鼻地狱，我也一往直前，甘之如饴。

    牛大力温柔地看着萧婵嬅，嘴角含笑，以为她是害怕了，还特别温柔地抱了抱她，像对待孝子一样，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顶，安慰她道：“花花不要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你会一直好好地活下去。只要有我在，我们都会活得好好的……”

    一直到很久以后，萧婵嬅都失踪记得牛大力当时回答她这个问题的时候，嘴角边噙着的温柔的笑容。

    那时候，她以为牛大力温柔的笑容是对她的一种安抚和鼓励，可是后来，她才明白，那微笑更多的是对生活沉重负担的坦然和无畏……也是这个记忆犹新的微笑，陪着她熬过了那些牛大力不与她在一起的日日夜夜，赋予了她莫大的勇气。

    牛大力对生活有底线、不一样的态度刺激到了萧婵嬅。

    萧婵嬅一直自诩来自文明社会，嘴上不说，面上不显，但其实对待牛大力也好，对待其他人也好，她都是带了些优越感和蔑视心理的。

    她心里有那么一小块地方，始终保留着自己还是现代文明人的位置。

    她自觉自己在某种程度上，和牛大力他们不是一类人，她不应该平视着和他们生活在一起，而应该用俯视的视角看他们，比他们活得更加优越。

    尽管她极力否认，但这种自以为是的优越感的的确确在她心里留下了痕迹。

    而牛大力的回答，就像当场给了她一个响亮的巴掌一样，打疼了她，也打醒了她。

    萧婵嬅忽然惊醒过来。

    卑微、窘迫、困难的生活没有压弯她的脊梁，却侵蚀了她的心。

    每天腐蚀一点一点，正带着她走向更深的黑暗，把她人性里面的丑陋一点点剥开，暴晒在大太阳底下，显露无遗。

    萧婵嬅捂着疼痛的面颊，惊觉自醒，开始有意识的开始注意自己这种不好的心态。

    每到她觉得自己快要被沉重生活击垮的时候，她都会凑近过去紧紧抱住牛大力的胳膊，从他的身上汲取继续走下去不迷失的正能量，或者是认真地对牛大力问一句：“大力哥，我们会好好的，对吗？”试图得到某种能够继续往下的肯定。

    牛大力对她做这些动作的含义，虽然说不上一无所知，但也不甚理解。

    他唯一能够做的，也是能够做好的，就是每当萧婵嬅靠近他的手，就自觉伸出一只胳膊给她抱着，也不说话，安安静静等她自己沉淀、恢复过来，或者是嘴角带着笑意，轻轻摸一摸她的发顶，坚定地回答一句，“是的，我们都会好好的。”

    在这种无声的交流中，两人的关系越发紧密。

    ※

    牛大力背着萧婵嬅走出凉棚，并没有像其他逃荒者一样，随便找个方向漫无目的往前走。

    他背着萧婵嬅，走得又快又稳，趁着其他逃荒者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找了个地方藏起来。

    是的，就是藏起来！

    和其他逃荒者比起来，牛大力显然更有头脑，他比其他人更加聪明，也更会动脑筋。

    萧婵嬅认为，牛大力的聪慧机敏也是他们能够一直活下来、活到现在很重要的原因。

    每当这个时候，萧婵嬅心里都是高兴的，她的大力哥果然不同于芸芸平凡众生，是最棒的！

    其他逃荒者只知道不走就要被赶、被打，甚至是被送去见官，大家都活的像阴沟里的老鼠一般，见不得光。

    萧婵嬅和牛大力目前也是这阴沟里的两只小老鼠，但却是比较聪明、会动脑筋的老鼠。

    牛大力知道应该如何捡漏！

    牛大力悄悄告诉她，来凉棚喝茶、吃饭、休息的都是有钱人，他们往往不在乎嘴里漏出来的东西，可是凉棚的酒家比较吝啬，他们不喜欢有逃难的人在凉棚四周转悠，这会影响他们的生意，让客人们心生厌烦。

    所以，想要吃到有钱人嘴里漏出来的食物，就要等！

    是的，等待！

    这是一个漫长又艰难的过程，运气好只需要等一嗅儿时间，运气不好就要等上一整天，运气更不好一点儿，她们就是等上一天也捡不到任何漏。

    牛大力是个很有耐心的猎手，运气也往往不错，十次里有八、九次都能够捡到漏。

    很快，凉棚里的人就走的差不多了。

    萧婵嬅沉默地看着其他逃荒者拖着沉重的身躯一步一步往前方走着，那身躯虽然还活着，里面的灵魂却仿佛已经死了，找到食物苟延残喘活下去，是支撑着他们继续往前走的唯一动力。

    萧婵嬅忽然感到一丝悲凉，她害怕自己也会成为那丢失了灵魂的人中的一员，生活没有了梦想和追求，只剩下生物的本能，那该是多么的悲哀。

    萧婵嬅放在牛大力脖子上的双手紧了紧，仿佛这样的动作能够让她从牛大力身上获得力量，让她变得强大起来。

    感受到萧婵嬅搂着他脖子的力度加大了，牛大力以为她是在紧张，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脊，轻声说道：“不要怕，你要是累了就闭眼睡会儿，一切有我。”

    一股暖流划过萧婵嬅心里。

    她弯了弯嘴角，轻声“嗯”了一下，像小兽一样眷念地在牛大力脖颈处蹭了蹭，在心里对自己坚定说道：“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萧婵嬅越是表现出对他的依赖，牛大力心里越高兴。

    他一定会带着花花一起好好活下去，他们会一起回到阿旺村，还会生好多聪明听话的小宝宝……

    想到未来美好的生活，牛大力看向远方的目光越发坚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