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陆
“陆冉?”
李穆从校服口袋里掏出自己的老式诺基亚翻盖手机,低头看了一眼,按下了接听键。
刚一接通,电话里立刻传出了前世同桌熟悉的声音:“李穆,你特么终于肯接电话啦,我以为你小子挂了呢!”
“说话积点德,你特么才挂了。”李穆一脸黑线,没好气道:“有事说事。”
“哈哈哈,好,说事儿,说事儿,”电话那头,陆冉哈哈一笑,开口问道:“你小子这会儿还在住院吧,说话方便吗?”
“我已经出院了。”李穆漫不经心道。
“什么?这……这么快就出院了?!”陆冉蓦地一怔,声音听上去无比惊讶:“我可是听说,你在教导处被杜斌那个王八蛋打成了重伤,正在住院治疗,这才一天,怎么……怎么可能这么快伤就好了!”
“呵,”李穆淡淡一笑,眼角不由得闪过一抹讥诮之意,随口道:“你觉得杜斌那种货色,能伤得了我么?”
“也对……可是……”陆冉的话音有些迟疑,停顿了片刻,接着道:“校方通告说,是杜斌为了自己的校内职务问题,与教导处的吕主任和刘铭老师发生了肢体冲突,你上前劝阻,结果被杜斌‘误伤’,伤重住院……这么说来,难不成,学校的通告里有假?”
听陆冉断断续续的说完,李穆差点直接笑出声来。
何止是假,简直假出了水平,假出了风格,假出了境界……
他先前早已料到,基于鼎风中学的百年声誉考虑,校方高层必定会采取某些措施,或者编造一些舆论用来混淆视听,可他万没想到,校方居然能扯出这么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
李穆略一思量,立刻明白了校方的用意。
从校方的角度来看,一定是想要尽快把这件事压下来,不管事实真相如何,从在场的人当中找一个“替死鬼”,以堵住全校师生的悠悠之口,才是上上之策。
于是,杜斌成了在场众人中最倒霉的一个。
他估计死也不会想到,自己不过是想巴结徐坤,告李穆个黑状,结果不仅被人揍成了猪头三,还莫名其妙的为学校背上了一口硕.大的黑锅。
杜斌之所以能背上这个黑锅,说实话,还得好好“感谢”吕主任。
这位鼎风中学出了名的“吕阎王”,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第一时间选择了把杜斌推出来挡枪。
在他眼里,就算自己再怎么恨李穆,也没法开口将这件事的真相告诉校方。
就算告诉了,校方信不信还是两说。
关键是,一个堂堂的教导主任,学校中层领导中的领军人物,居然被一名学生逼着和另一名学生互殴,这件事要是被校方知道,估计他立马就得从教导主任的岗位上撸下来。
所以他思来想去,将心一横,和刘铭沆瀣一气,一口咬定是杜斌先动的手,将所有的脏水,一股脑儿统统泼到了自己昔日的“得意门生”头上。
此时此刻,就算杜斌再怎么反驳争辩,也无济于事。
李穆吐血倒地,有人亲眼看见,而身受重伤、命在旦夕,更是经过了晋东权威名医郝如龙的亲自验证,再加上吕主任和刘铭两名猪队友的“助攻”,杜斌想要翻案,无异于痴人说梦,只能暗暗吞下自己种下的苦果。
见李穆一直沉默着不说话,电话那头,传来陆冉的声音:“李穆,你还在不?”
“我在。”李穆收回思绪,淡淡应道。
“嗯。”陆冉应了一声,似乎想到了什么,沉默了许久,接着道:“不管这件事的真相如何,总之你没事就好,只不过……老铁还是得提醒你一句,以后在学校可别再逞能了,你一个外地学生,就算再怎么能打,终归是一个人,可随便一个本地生,身后可是有一大帮人,胳膊再粗也拧不过大腿,再这么横下去,我怕你要吃大亏。”
听出了陆冉言语中的关切之意,李穆心头浮起一丝暖意。
的确,陆冉提醒的不无道理。
他又何尝不知道,那种身处异乡,孤军奋战的无奈。
前世,他孤身一人,来到晋东求学,多少次遭受同学和师长的欺辱,他全都一个人默默的承受下来。
收起锋芒、隐而不发,就能换来所谓的和平和尊重么?
不。绝无可能。
纵横天外八百年,弱肉强食的道理,李穆比谁都清楚。
前世,他一次次面对霸凌,又一次次选择退缩、忍让,换来的,却是霸凌者的变本加厉与得寸进尺。
猛兽收起了爪牙,必将沦为猎人的事物。
人若失去了斗志,就会被人骑在头上百般欺凌。
这一世,面对任何人,任何事,他都不会再有任何畏惧。
他为战而来,只想执三尺剑,快意恩仇,纵横天下,将世间一切腌臜之人和不平之事,尽数斩断。
一念至此,李穆话音一沉,对着电话那头的陆冉淡淡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好,”陆冉也不再多说什么,应了一句,正准备挂电话,忽然想起来还有件事没有说完,连忙问道:“对了李穆,你知道‘韫奇学社’吧?”
“韫奇学社?”李穆不禁眉头一皱。
他自然知道这个由外地学生自发组成的学生社团。
前世,鼎风中学为了增加营收,顺便扩大在周边县市的影响力,招收了一大批像李穆这样交纳赞助费的外地学生。
由于鼎风中学开出的赞助费价格十分高昂,所以付得起这笔赞助费的外地学生,大多是家里在河西各地市有钱有势的主,这些外地学生到了晋东,很快就主动联合起来,抱团取暖,一起对抗那些看不起他们的本地学生们。
虽然“韫奇”学社的性质是外地生联合、会,可在“外地学生”中,也分三六九等,像李穆这样,家里没钱没势,又没什么本事的外地生,自然排在最末等,连“韫奇学社”招人的最低门槛都触摸不到。
思来想去,李穆都想不出自己和“韫奇学社”有什么瓜葛,皱了皱眉,对着陆冉答道:“知道,怎么了?”
“嗨,没什么,”陆冉应了一句,话音一顿,接着道:“他们那个‘社长’常楚川,这两天来班里好几次了,找我要你的联系方式,想请你吃饭,那会儿你不还在医院么,我就没给他,没想到那家伙死皮赖脸的赖上我了,三番五次的恳求我,我看他挺诚心的,就……就把你的电话抄给他了……”
“你还真特么能给我找事儿啊,”李穆顿时一阵无语,“只怕是你收了人家的好处,顺手就把我给卖了吧。”
“话不能这么说,树大好乘凉,我也是为你好啊,”陆冉撇了撇嘴道,“你一回学校,就干翻了王天明,去了趟教导处,就惹出这么大的事儿来,再说,白大校花那档子事还没了结,坤少随时随地可能找人修理你,这时候找个社团加入,你们又都是外地人,多多少少也能罩着你不是。”
“罩我……你确定不是在逗我?”李穆对陆冉彻底没脾气了。
……
挂上电话,李穆轻轻叹了口气。
说实话,他对这个所谓的“韫奇学社”并没有太多好感。
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学社虽然打着外地学生社团的名号,实际上却十分的势利,招收的成员,全都是家里有钱有势的那一拨儿,而像李穆这样的三流外地学生,不但得不到他们的庇护,反而经常受到他们的鄙夷和欺负。
社长常楚川比他们大一级,父母在河西省某市开了家房地产公司,家中资产少说也有十几个亿。平日里在学校,也算得上是个风云人物,牵头开办社团、组织文娱活动、参加公益事业……但凡有啥能露脸的活动,总能看见这家伙的身影。
对于这些,李穆倒丝毫不在意,值得他关注的,是常楚川的社交层面。
据他所知,常楚川虽然是“韫奇学社”的社长,私底下却总喜欢和一帮本地学生混在一起,而和他走得最近的那一拨儿人,其中有一个,就是高一六班班长——杜斌!
说来奇怪,自己前脚刚给杜斌下了个套,让他一夜之间从高处跌落到低谷,成为全校师生的笑柄,后脚,杜斌的“地下死党”常楚川就莫名其妙的对自己释放出善意。
这只说明,常楚川已经从杜斌口中,或多或少的得知了教导处一事的真实情况,对自己表现出一副拉拢巴结的样子,无非是虚与委蛇,迷惑自己罢了,说不定早就在暗地里挖好了坑,等着自己傻愣愣的往里跳。
“一帮蝼蚁,有什么招儿,就尽管使出来吧,”李穆望着远处连绵无边的青翠山峦,淡淡笑道,“我看你们这伙虚伪势利的家伙,到底能玩儿出什么花来。”
一念至此,他也不再多想,接着往学校方向走去。
走了没多久,口袋里的手机便再度震动起来。
李穆慢悠悠的掏出手机,看见满是划痕的屏幕上面,正显示着一串外地的陌生号码。
“总算来了。”他双眼微眯,眼中漾起一缕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