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大伯
她竟然说等他的时间是浪费?
那他浪费了多少时间在她身上?
苏瑾瑜正要伸手捏一下宋可时的鼻梁,却看到她心不在焉的模样。
他看到她这两天总是有一些出神,大约是有一些心事。
宋可时脸上没什么笑容,因为要回家,她的思绪总是不免纷杂了一些。
现在还有家可以回,宋可时想起曾经连家都没了。
而那段日子很快就要来了。
现在正是大伯在修建医院的时候,就算想要阻止他也来不及,更做不到。
大概就在半年以后,逐渐医院的资金链就出问题了。
而这个问题到底出在什么地方宋可时不知道。
但她脑海里面却总是想起奶奶住院的时候,大伯过来和她说过的一番话。
大伯这辈子过得很是艰难。
新中国成立地主的土地被收回,祖上曾是个大地主,后来土地被收回,作为地主的后代在上学期间也受到了阻碍。
爷爷是个教书的,奶奶没有读过书,日子过得很是清贫。
因为家里太穷而且是地主家里的,大伯读书的时候村里面的名额没有分给他,十六岁就一个人出去打工,至今只有小学学历。
每个月的工资除了自己留几块钱全部寄回来,后来二伯考上了师范找到了工作,四伯进了公安局上班,宋可时的爸爸是老幺,第一年考大学没有考上开始复读,就住在外面大伯家。
打了好几年的工却找不到一个正式的工作,没办法,只能自己做生意。
早先开过茶厂,后来开过夜总会,做房地产。
好不容易有了一点起色,在公安局混到了公安局局长的四伯出去抓赌博的人,最后把收缴上来的一千元的假币自己拿去用了,被人揭发丢了工作,又被人骗到了新疆去打工,一条腿不知道怎么回事被人打折了。
每个月要拿一两万过去才能保证他不会在那边被人欺负。
等四伯怀里揣了一把刀从新疆逃回来的时候,又花了十几万给他做手术,保住了右腿能够勉强行走。
但没想到的是四伯出去了是一个祸害,回来了也是一个祸害。
买彩票到处借钱,借了钱就让人找大伯还钱,几年的时间还了不只二十万,若不给他还,恐怕命都没了。
二伯一辈子立不起来刚开始当了个老师,后来是个公务员,闺女结婚也没有什么钱,最后还是大伯帮忙给房子首付付了大头,这才能在几家人里面生活得稍微和美一些。
宋可时的爸更是个眼高手低的人,连续两次高考没有考上,被大伯送到自己的工地上面做事,二十四个工种全部做遍了也没一个能做下来,仗着大伯的关系被工地上的人一吹捧,惹了不少麻烦。
就连在夜总会放歌这么简单的事还能把放歌的机器也砸了。
那时候的夜总会也不是大伯一个人的,砸了机器是要赔的,宋可时爸自然还不上,最后大伯贴了半年的工资才补上。
然后又砸了。
到了年龄找不到媳妇,没人愿意嫁给宋可时她爸,这个时候夜总会正好来了几个打扫卫生的,其中一个最踏实,什么脏活累活都做得认真,这个人就是宋可时的妈妈。
宋可时听到大伯在医院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都忍不住落了泪,大伯这辈子是真的不容易。
宋可时妈妈家里很穷,要不是这样也不会嫁给她爸爸,大伯承诺过以后她的生活费都别担心,不会让她嫁过来吃苦的。
宋可时妈妈嫁过来了,她把家里打点得很好,认真的照顾奶奶,也忍受得住她爸爸的脾气,而大伯也兑现了承诺,一直负担着宋可时的生活费。
有这么一堆扯后腿的亲戚,大伯生为长兄,从来没有放弃过,若不然也不会有宋可时的现在。
这些话是在宋可时考上大学的那一年,奶奶住院,大伯来医院看望的时候说的。
宋可时至今还记得大伯感慨的语气:“我也没想到你们家能出你这么个人才,你爸一辈子太软,立不起来,你妈踏实。幸好你们家出了一个你,不然啊我一直担心他们两个老了以后要怎么办。”
他把身后兄弟几个的未来都打点得很好,但自己却太可悲了。
五六十岁的时候在成泽买了房子,给自己的三个儿子一人准备了一套房。
明明才六十岁头发全白了,剃了光头一直戴着帽子,老来得子,参加小儿子家长会被嫌弃太老了,就再也没让去过。
大伯娘没读过书,脾气火爆,在外面做了生意回家一口热饭没有,还要自己洗衣服,后来被骂得回了老家,只在想儿子的时候才去成泽住两三天。
现在六十岁,利用在县城里的土地准备在县城办医院。
起因很简单,他在成泽做心脏搭桥手术的时候,几个兄弟全部生活在老家,大伯娘没去照顾,三个儿子在读书,在病床上差点大出血而死,要不是护士及时发现这一生就结束了。
那件事情以后,他就动了念头在老家建医院和养老院。
奶奶知道后担心得不行,在宋可时家里,大伯是这样说的:“妈,我老了以后谁来照顾我?易蓉她脾气差,那三个儿子以后也不会回来,他们住在成泽,我在老家谁来照看我?”
“我现在修一个医院,难道以后还怕没人看护着吗?好歹也是这个医院的股东。”
絮絮叨叨了很多可怜的话,听着不像是一个有上千万或者上亿资产的人说的话。
后来大伯还是一个人孤零零的死在了手术台上。
宋可时那会儿还在外地上学,知道了这个消息就往家里赶。
她如今一想到大伯这一生这个悲凉的结局就心里揪得慌,其实她很想说以后大伯老了,她肯定会照顾他的。
只是这些话当时没来得及说出口,后来也没有必要了。
因为大伯没有活到宋可时回来照顾他的时候。
“还在想什么?”苏瑾瑜按了按宋可时的脑袋。
他第一次见到她这样魂不守舍的模样。
宋可时第一次有些苦涩地扯了扯嘴角:“苏瑾瑜,要怎么才能把一个已经半步走到悬崖边上的人带回来。”
苏瑾瑜双目沉静的看着宋可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