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真是会演戏
失眠的结果就是第二天睡过头了，乔伊看过闹钟，已经快到中午11点，大约是被芸香按掉了闹钟。
虽然人醒了，但梦还没醒，上辈子的一切如此清晰，紧邻而来的船行生意失败，父亲四处求助无果，母亲流产，范家无情退亲……一切的一切，像暴风雨一般来的十分迅速，这一切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可怕的是到了最后，依然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个人躺在冰冷的监狱里。
只是这么想着，额头又冒出密密的汗珠。这一世，她无论如何都要改变这一切。
外面传来拐杖哒哒的声音，乔伊呆呆望了眼门口，整个身体又缩成了一团。
“乔乔，祖母进来了。”祖母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暖，但在乔伊儿时的印象里，她总是过于严厉，逼着自己学功课，看那小山一样高的账本，每次算错一点，要么不许吃饭，要么就几天都不能出门。
对于小时候的自己来说，祖母更像是一个恐怖的独裁者。
可就是这样严厉的祖母，前世为了掩护她，后面彻底失去了音信。
冯姨推开门，扶着老太太走了进来，芸香捧着个托盘走在最后，乔伊只用鼻子一嗅，就知道托盘里是她最爱的蟹香包了。
老太太如今已经是满头银发，额前围着深蓝色珍珠缎面抹额，上身穿着件仿古小折枝织花短衫，下面是一件黑色过膝马面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这是个对人对己都过分挑剔的人，瞧不惯的事情更多。
但她看来气势凌人，对乔伊却是带着几分特别的，因而乔伊也不曾真的怕过她。
“祖母，您怎么过来了？”乔伊从床上跑下来，扶着她坐到床边。
虽然重生后她一直想着去找祖母，问一下关于钥匙的事情，但一直不知如何开口，一拖就到了如今。
祖母看她发愣的神色，又看着她光着的脚丫，眉眼间捎带有些不满。
乔伊忙将脚缩回到被子里，呆呆看着老人家，看着，看着眼眶就又红了。
冯姨见势，已带着芸香下了楼，楼梯口传过来一阵阵踏踏的脚步声。
“乔乔，你不喜欢范家那小子了？”
祖母一本正经瞧着她，乔伊竭力掩饰着情绪，被她看的有些发慌。
“祖母，我知道你不会轻易改变想法。”乔伊打定了主意，即便不能改变祖母的主意，但若是她还说订亲的事情，就装聋卖哑应付过去。
她昨晚没吃东西，几乎是埋头狼吞虎咽吃着蟹黄包。
“你的娃娃亲是你祖父亲自定下来来的，我和你说过吧。”她说着说着，像是陷入了回忆里，“这是他临走前最放心不下的事，我总该替他办好！”
乔伊放下筷子，再也吃不下饭了，“祖母，我不是不听话。是范明他根本不喜欢我，我猜他正费劲脑汁，想着如何退婚。”
“他不敢！他不敢不喜欢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范小子没有那个胆量！”
乔伊抿着嘴，就是他乐意，她还不愿意呢！
“你，不乐意他？”
乔伊点点头，有些为难地看着祖母，“我总不至于会喜欢，心里装着其他女人的男人。”
“咦？”老太太吃惊看着她，“你们青梅竹马，从小一块长大，没理由他会喜欢上其他女孩子？若是如你所说，范家那老头子，和我说范明都等不及将你娶回家了？”
老太太带着些迟疑看着自己孙女，毕竟她刁蛮任性惯了，偶尔也会撒个醒，但如此安静的时候当真是少有，看着更不像是说谎。
“我知道您肯定不信。”乔伊说着耷拉下脑袋，“奶奶，范爷爷那是一厢情愿，范明昨天压根没过来不是，并不是因为他忙，而是不愿意过来，他早有喜欢的人了。”
“是吗？”老太太面上微动，心里却是不相信的，这世上哪有人比自己孙女更好。
“老太太，楼下来了客人，找大小姐的。”冯姨轻轻叩了叩门。
“谁啊？”乔伊竖了竖眉，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大小姐，是范明少爷，如今一个人楼下坐着呢！”冯姨停顿一下，补充道，“像是有急事！”
“祖母，你方才不信，待会躲在屏风后面听着，我一试便知。”
乔伊皱了皱眉头，大声朝着门口回道，“让他等一会儿。”
一想到解除婚约的可能性，她顿时起了精神，猴急一般从床上爬了起来，“祖母，这家伙自己送上门，我这就让您看看他的真面目，你可别太失望了。”
但乔伊依然没打破以往的习惯，在楼上磨蹭了小半个小时终于下楼，乔家数代单传，家中总显得有些冷清过头，不过以后有了弟弟，大约会变得热闹些吧！
“乔伊，你吃饭了没？”今日的范明微微透着几分局促，“这是我专门给你带来的零食，你快尝尝。”
乔伊眼皮微微抬了一下，点了点头，随手剥了个橘子。
“昨日我是真的有事情在忙，望湘园的大厨实在不好请，我费了好些功夫！”
“哦，想必是请到了？”乔伊继续剥橘子，现在的橘子当真甜的发腻，刚吃了油腻的食物，吃起来倒是可口。
范明垂下头，一脸无奈，“据说是提前与人预约了，为人总要信守承诺。所以，我就不好过分勉强。”
“倒也是！你爹娘和你祖父昨日已经将聘礼送了过来，还说绝不会要我们乔家一分钱，你知道吗？”
“我娶你自然不是为了钱财。”
乔伊定定看着他说完，端看那纠结的面孔，也知道这话不是轻易能叫他说出来的了。
乔伊尝了一片橘子，带笑看着他，慢慢道，“那就好！芸香，将这些吃的送到森林房间，她昨天哭了一夜，已经两天没好好吃过饭，这样下去身子可吃不消。”
芸香接过糕点，为难看了自家小姐一眼，这森小姐半月前早不在自家里住了，如何小姐会这么讲，但她还是默默端了糕点下去。
“森林，她怎么了？”范明急忙站了起来。
“范大哥别紧张，昨晚上她哭了一夜，眼睛肿的和核桃一样大，嘴巴，最吓人的还是嘴巴，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吃什么吐什么，据说，女孩子这样的表现都是，失恋了？据说女孩子被抛弃了，心里一个想不开就——”
“失恋了？怎么？”范明呆坐回椅子上，他不止一次和她暗示过，可是森林都回的十分含蓄，现在想来乔伊说的倒是有几分可能，总归是女儿家的娇羞。
“森林每日和我们呆在一处，倒是不知道她喜欢上谁了呢？”乔伊故作轻松道，“范大哥，你说呢？”
范明脸上带出些怒意，紧握着拳头，突然又泄了气一般静默了下来，深深勾着头。若是她早些告诉自己她的心意，自己绝不会至于和乔伊定亲呀！
“乔伊，我知道对不住你，但有句话我必须要说，我喜欢的人是森林——”
他像是花尽了力气，说出来的那一刻深深吐了口气。
乔伊心下暗笑，这小子想必已经和家里闹过了一场，不过，结果当然是以失败告终，否则此刻也不会坐在这里了。
“森林啊，”乔伊默念一声，气冲冲从沙发上站了一起来，将手边的橘子一股脑砸到他身上，完了又觉得还不够，将盘子一股脑摔在他脚边，“你们背着我做出这样的事，真是我的好朋友！”
“乔伊，我们彼此相爱，感情的事勉强不来的，”他纵然是一身狼狈，但是面上仍旧苦口婆心地劝道，“你这个性子，一般人恐怕都受不了！”
“受得来受不来，管你什么事，赶紧滚！”乔伊右手一挥，桌面上的花瓶啪地一声摔碎在地上，范明没躲开砸到了脚趾，生气地大叫。
冯姨和老太太躲在屏风后听着动静也是一惊。
冯姨害怕小姐吃了亏，着急就要往外冲，又被老太太拦下，“这丫头早有对策，下人都被打发走了，耐心等着就是！
老太太嘴里虽这么说，同样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连宋宛过来了都没发现。
“婆婆，这是？”
“你怀着肚子出来做什么，别说话！”老太太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宋宛立马闭了口，这时外面的动静也变小了。
范明不仅没走，反而坐回沙发上，默默抱着脚哀嚎。
乔伊捡起手边的橘子继续吃了起来，“我早就知道，你娘可不是喜欢我？是喜欢我们家的钱，可惜喽，森林没钱，你娘绝不会让你娶她的。”
范明四下看了看，颇有些无奈，“你就不能让乔伯父亲自过去退婚吗？这样传出去，对你的名声岂不是更好。”
乔伊当真是只有苦笑了，“退婚！成全和你森林双宿双飞？你可真叫我伤心。”
你伤心？还能吃着橘子，这可不是伤心的样子。
范明泄了气，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我立刻、马上就要见她，她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怪她，一切因我而起，我给你赔罪就是。”
他说完深深鞠了一躬，“我们之间是绝没有可能的。”
乔伊低着头望着地面，这个人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范明已经等不及她回应，径直朝着大厅屏风走去，偌大的屏风后面，影影绰绰地，依稀看得到人影。
“森林，我是真心喜欢你的。”范明说着顾不得脚上的疼痛，一步一挪到屏风前，隔着薄薄的一层苏绣，对着那边轻声呼唤。
就在这时，范太太和老太太一并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一脸愤怒看着范明，这范家人可真是会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