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梦

    “死亡，死亡已久，尸骨已寒，我心是一捧尘土”——出自伊夫林·沃《一抔土》

    盛夏的午后，是阳光正好，空气中弥漫着慵懒的气氛，让林幽雪的身子愈发懒散起来，她合上《围城》，脑中反复的出现里面的话语。

    “‘结婚仿佛金漆的鸟笼,笼子外面的鸟想住进去,笼内的鸟想飞出来；所以结而离,离而结,没有了局’”林幽雪细细品味，又把一字一句地剖析开来解读，林幽雪站起来，将眼睛看向远处，眼神中是揉杂交织的情绪，她笑了笑，抱起卧倒在桌旁的十三离开了躺椅。

    这是陆允熙见到十三之后消失不见的第三天。

    林幽雪走回卧室，拿起橙汁大口地吞咽，仰头时修长纤细的脖颈和吞咽时喉部上下的移动，勾勒出一副诱惑妩媚的图景。

    十三的腿被打上了重重的石膏，它一瘸一拐地靠近林幽雪，用小脑袋蹭蹭林幽雪的脚踝，让林幽雪的注意力从橙汁集中到十三的身上。

    “十三”林幽雪亲昵地抱起小东西，托住它有些重量的小身子，用她的鼻尖蹭着十三的鼻尖，用她的眼睛看着十三眼睛。

    林幽雪把十三放在小床上，轻轻地唱着温柔地安眠曲，哄着十三入睡后，她看向窗外，大片的森林和天空相接，林幽雪叹了口气，合衣上床，遂陷入沉梦。

    陆允熙像是自我放逐一样把自己扔在了公司，处理着堆积如山的文件与公务，避免让他自己回家，碰到那条叫十三的狗。

    但陆允熙心里门清儿，与其说是怕狗，实际上是怕人。

    陆允熙也不懂得自己为什么就开始在意林幽雪，可能是因为讨厌？讨厌地让一个人渐渐开始关注另一个人的行为举止、生活习惯，讨厌地让一个人渐渐地开始心里、脑海里全都是另一个人的身影？

    陆允熙实在想不，自己除了讨厌，对林幽雪还有什么其他的情绪？

    陆允熙想不明白，但当他一放松下来时，就会开始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所以他想让自己沉浸在公务之中，来逃避现实。

    但只有陆允熙自己才知道，每到夜里，他就会想起这个问题，就像一场酝酿已久的雨，就像一段无可挽回的情。

    当陆允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时候，或许他曾记起林幽雪的好，或许他也曾记起林幽雪的坏，但，这一切都让他从黑夜到黎明，再从黎明到黑夜，仿佛一个死循环，要把他生生耗死在里头。

    杜阮瑜来陆氏看望陆允熙的时候，陆允熙已经整整三天没有睡觉了，他眼袋青紫，胡茬虽被刮的干净，但还隐隐透着青色，但整个人看上去已经颓废地不行。

    这是杜阮瑜完全不认识，也从来没有想要认识的陆允熙，看到这样的陆允熙，杜阮瑜的第一个念头，她也想都没想就直接问了出来：“允，允熙哥哥，陆家，要破产了吗？”

    杜阮瑜带着小心翼翼，她开始害怕，心思却立马活络起来，如果陆允熙就此倒台，那么她就得另寻金主，倘若陆允熙没有倒台，虽然这是后话，但现在，她还得抓住陆允熙。

    杜阮瑜踉跄地扑到了陆允熙怀里，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杜阮瑜的脸颊流了下来，“允熙哥哥，不管发生什么事，你要跟阮瑜说”

    陆允熙感受着怀中触感，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平常陆允熙觉得杜阮瑜十分契合自己，但现在……

    陆允熙只觉得杜阮瑜身上的体温，有些高了，高得开始让他的身体后退，试图离开杜阮瑜的怀抱。

    “没事，公司没事”陆允熙安慰着杜阮瑜，他不动声色地把杜阮瑜的身子搬开，让杜阮瑜与他保持距离。

    杜阮瑜睁隐含泪光的美眸看向陆允熙，她带着些抽噎，“那，那是因为什么，什么事啊？允熙哥哥”

    陆允熙露出苦笑，他摇了摇头，神情间并不想要多讲什么。

    但是女人在感情中都是刑侦专家，杜阮瑜从陆允熙几个细微的小动作中，就已经猜到了大概，“是，因为家里的事吗？”杜阮瑜话中含藏小心翼翼。

    陆允熙无奈地看着杜阮瑜，迟疑地点了点头。

    杜阮瑜心下一凉，她看着这些天已然消瘦很多的陆允熙，杜阮瑜沉默片刻，发出最后一击：“是因为林幽雪？”

    杜阮瑜刚说完，就见陆允熙的动作有几分迟缓，杜阮瑜心中凉透，但她还想要个最终的，陆允熙口中确认的答案。

    只见陆允熙快速地摇摇头，他抬起头，虽然是面对面地看着杜阮瑜，但是眼神却是向上瞟地透着心虚，陆允熙飞快地说：“不是”话音刚落，就低头，不敢再看杜阮瑜。

    杜阮瑜内心仿佛浸到了万里冰川的极寒之水中，她颤抖地捂住了心口的位置，嘴唇更是因为颤抖而闭不上，杜阮瑜坐在椅子上，深深地呼吸吐纳，终于让情绪收敛。

    “如果，允熙哥哥有什么难过的，一定要跟阮瑜说”杜阮瑜展露笑颜，脸上透着纯真与无邪，敲打着陆允熙的心门。

    陆允熙并没有发现杜阮瑜几分钟的不妥，他心底暗暗地舒了口气，继续用逃避的方法，躲着一个又一个女人。

    杜阮瑜走之后，陆允熙拖着疲惫的身体和精神充沛的脑子，把它们一同扔到了办公室旁的休息室的大床上。

    陆允熙躺在床上不久，便沉沉地睡了过去，陆允熙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他，有林幽雪，还有杜阮瑜。

    陆允熙梦见他们三个人同被绑在一个废弃工厂内，工厂内堆满了废弃的杂物，而工厂的旁边，是一望无际的大海，绑匪要求陆允熙做出选择，在林幽雪和杜阮瑜之中选择一个人：如果选择林幽雪，那么杜阮瑜死，如果选择杜阮瑜，林幽雪就地死。

    接下来陆允熙的脑海里，过往的场景如同走马观花一样，在陆允熙的脑海里涌现，一面是林幽雪的娇蛮跋扈，一面是杜阮瑜的柔弱可人。

    陆允熙脑子里是纠结、懊悔诸多情绪的揉杂，他看着林幽雪略带祈求的目光，和杜阮瑜娇柔纯洁的模样，心中一片乱麻。

    最终，在绑匪的期限时间终止的前几秒，在记忆以及评判的作祟下，陆允熙飞快地报出了一个名字，陆允熙看着她带着不可置信地眼神，被绑匪带走，永远地沉入大海。

    陆允熙从梦中惊醒，他汗流浃背地在黑暗中适应环境，陆允熙颤抖地看着四周的一切，他想，他最后，到底是说了谁的名字？可，可是为什么他现在，一点都想不起来？

    陆允熙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看着墙上的时钟嘀嗒嘀嗒的走过，陆允熙再无睡意，他瘫在床上，冷汗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