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神志不清
原本景色怡人的御花园眨眼间变成了地狱，惨叫声和刀剑撞击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淡淡的花香被浓重的血腥味取代，精心布置过的场地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刺杀变得一片狼藉。有太多无辜的人丧生，只是因为幕后主使的一己私欲。
杀手是有备而来，虽然是各自战斗，但隐隐有着配合，不像是随随便便的行动。这一点宋远文早就知道了，在荷花池偶然听到对话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只是这么大的阵仗却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杀手一批接着一批，如今已有不下百人，刚刚杀了一部分又来了一大帮，根本不能停手，停手就意味着接下来面临的杀手会更多。
宋远文出手十分狠辣，招招毙命，根本不给对方反击的机会，并且害怕对方没死透，宋远文会在每一个杀手被杀后再在他的脖子处补一刀。在他身旁倒下的杀手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了，每一个杀手的死状都十分的惨烈，没有一个尸体看着是整洁的，有的是因为宋远文的虐杀，有的是因为鲜血喷洒在尸体上让它们看起来很难看。
上辈子是个杀手，宋远文很清楚永绝后患这个词的意义。他曾经手下留情放了其中的一个人，结果却因此差点把自己的命搭上，打那之后他杀人从来没有再留过情面。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嗜杀的人，但是他更珍惜自己的命。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场莫名其妙的刺杀终于以失败告终。一地的尸体，横七竖八地铺在地上，暗红色的血液流了一地，兵刃上还未凝固的血液顺着锋利的刀锋、剑刃缓缓流下，敲击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发出不太应景的好听声音。一场本应该热闹非凡的中秋宫宴以另一种热闹的方式结束。
宋远文白色的云纹上沾染了斑斑血迹，和玄色的衣服融为一体，白玉一样的脸上那点点血红色的痕迹看起来无比瘆人。他不记得自己砍了多少个杀手，不知道附近堆了多少具黑衣杀手的尸体，他只知道手中的剑已经被他用废了，他已经累到右手快要抬不起来。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傻，整整这一场厮杀下来宋远文竟然一直没有动用内力，完全是凭借自己肉体的力量与速度生拼。他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上辈子，再次感受到了那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感觉。他一个人杀光了所有人才活了下来，凭借着自己的意志和钢铁般的身体硬扛到了最后。
他已经有些不清醒了，他分不清这里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看着一具具惨不忍睹的尸体，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间头痛欲裂，全身发热，好像被架在火堆上烤。一股怪异的热量从丹田中汹涌而出，瞬间就剥夺了宋远文的意志，席卷了他的全身。
第一个发现宋远文的异样的是靖王妃，第一时间就要去点他的睡穴。只是现在宋远文已经变得六亲不认，整个人处于一种疯狂的状态，身体不受控制的疯狂甩动，不管是谁要近他的身都会被不留情面地甩开。很显然，靖王妃没能成功地制服他。
只一眼，宋廷辉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大喊了一声“武器上有毒”就一起赶过去制服宋远文。同一时间，宋远宁也知道出事了，也跟着宋廷辉去帮忙。靖王府剩下的其他所有人也开始出手制服已经发狂的宋远文。
听到靖王爷的话，受了伤的人都赶紧去治伤、解毒了，只剩下了陆子歌和青弦还在原地没动。待其他的所有人都走光了，陆子歌才派青弦前去帮忙。
一时间，御花园里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了发狂的宋远文、一群去制服他的人、孑然独立于世的陆子歌和一地惨不忍睹的尸体。
宋远文练习的内功心法深霆破属于寒性心法，因此他的第一想法就是调动自身的内力去压制这股不正常的热量，但是它来得太过迅猛，根本没给宋远文催动内力的时间，一瞬间就席卷了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狂暴的热量令宋远文亟待寻找到一个解除他的痛苦的方法，他现在只想有一股冰凉的东西可以吞掉或者到冰水中泡着。趁着自己的意识还没有完全失去，宋远文赶紧喊道：“快点，先给我泼水。”
闻言，程焰就赶紧去找水了，但是环视一周也没有找到足够多的水源，环顾一周，程焰动用轻功以极快的速度把散落在地的酒壶全都捡了起来，不管多少，一股脑全都泼到了宋远文身上。
然而宋远文现在很难控制，能有一半泼到他身上就不错了，离他最近的宋廷辉和靖王妃就遭了殃。然而这些酒太少了，根本管不了多少用，情况依然不容乐观。程焰一咬牙，飞快地往离这里最近的水塘跑去。他很清楚远水解不了近渴，但现在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再这么弄下去世子会没命的。
不多时，程焰就带着一桶水回来了，这次是瞄准了才泼的，相当准，其他人几乎没怎么遭殃。但是情况没有预料的那么好，宋远文在一瞬间愣住了，随即继续随便挥舞起来，还是处于一种疯狂的状态，唯一好一点的就是他的力道变得小了很多。过了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宋远文终于力竭晕了过去。
世界终于消停了，靖王妃让程焰背着宋远文与楚颜一起先行回府，自己带着宋远宁等人慢一步回去，靖王爷要去向皇上说明有毒的这件事。
就在宋远文发疯被制服后，这场本朝最混乱的宫宴终于彻底结束了。
而几乎没有人看见，就在他愣住的一刹那有一枚黑色的小药丸被扔进了他的口中，旁边的陆子歌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远宁，快开密室。”靖王妃没有把宋远文送回他居住的墨雨楼，直接让程焰把他带回了她和宋廷辉的卧室，她自己开始翻箱倒柜地找帮助宋远文快速恢复正常的东西。
得到靖王妃的指示，宋远宁也没回答，直接找到一个小小的机关，用很复杂的手法把它打开了，随即一道暗门出现在桌子下面。挥一挥衣袖，在开机关的同时用内力把桌子推到一边，在暗门出现后，程焰一秒也不敢耽搁，立即抱着昏迷的宋远文向密室跑去。
一走进密室，温度骤然降低，如今外面还是秋天，里面就成了冬天。越往里走，寒气越重，走到最里面终于看到了寒冷的源头。在密室的最里面摆放着一张巨大无比的寒冰床，看那寒冰床的品质，至少应该是万年寒冰。万年寒冰已经是十分难得，能够得到这么一大块已经是无上好运，还只是搬来做成一张寒冰床，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程焰轻车熟路地把宋远文放在寒冰床上，又从左边的第三个柜子中拿出一套崭新的衣服给他换上。正好这时候宋远宁派人打来了干净的水，程焰也手脚麻利地把宋远文身上和脸上沾染的血污处理干净。
做好这一切后，靖王妃就进来了，端着一大壶宋廷辉和宋远文天天喝的莹白色茶水，一杯一杯地往宋远文口中灌，直到这壶茶水见了底才算完。
这时，云霖山人也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今天晚上他刚好在清平居休息，听见府里乱了起来他就抓了一个人问，结果得到了宋远文出事的消息，在墨雨楼找了一圈没找着人才意识到人应该是在寒冰密室。
“嫂子，远文怎么样了。”
靖王妃看宋远文的呼吸逐渐趋于正常，便松了一口气。“毒性压下去了，现在已经没事了。就是刚才闹腾大了一些，现在有些虚弱。”
“怎么回事，不是只有清明节才会毒发嘛，现在怎么会突然发作。”云霖山人一脸疑惑。
“今天宫宴上遇到刺杀，远文出手了，还受了伤。兵器上有毒，把火焰魔果的毒性催发了。”靖王妃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向云霖山人解释道。
“是谁？”云霖山人怒了。在江湖上没有人敢在他的头上动土，如今自己的徒弟糟了这么大的罪，本身就不是好脾气的云霖山人怎么可能沉得住气。
靖王妃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知道，到最后远文发狂了，一个活口都没留。”
“混蛋，”云霖山人咬牙切齿地说道，“敢伤我的徒弟，我一定让他死无全尸。嫂子，告诉大哥我先走了，我要亲自去查这件事。”
“不用查了。”宋廷辉的声音传来，他也急急忙忙地来到了寒冰密室。“远文告诉我他已经让慕凡和梅梅带人去端了他们的老窝，等他们两个回来一切就都知道了。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追究这件事是谁做的，而是尽快让远文恢复正常。现在看来，雪山梦华的效果已经不足以压制火毒，只能先去找到雪莲花。”
“为什么不去直接找冰魄灵花，不是说找到了冰魄灵花远文的毒就彻底地解了吗。”靖王妃连忙出言反对。
一提这事，宋廷辉也是很头疼。“你以为我不想直接拿冰魄灵花来吗，可问题是咱们有这个东西吗，现在这个东西只存在于古书上的记载上，自从前朝灭亡，冰魄灵花这种植物也从这片大陆上消失了。别说抵挡它的寒性去采摘花，就算是找到也成了奢望。十年了，咱们一直在找，可曾有过一点消息？”
靖王妃沉默了，云霖山人也沉默了，就连成天跟着宋远文胡闹的宋远宁也沉默了。
十年前，宋远文不知道为什么身中剧毒，已经有所成就的他再也不能练习内功心法，练武奇才的他基本上是废了。绝望中无意听云霖山人提起火焰魔果可以帮人恢复原来的练武天赋，甚至可以提升，但是会令此人身中火毒，每年都要发作一次，生不如死。不管不顾的宋远文把云霖山人好不容易藏住的、不让任何人发现的火焰魔果偷走服下，从此身中火毒，却也恢复了他的练武天赋，天赋更加惊人，甚至比以前还要厉害。
不久后，知道真相的宋廷辉和靖王妃气得晕了过去，但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因此，他们二人只能和靖老王爷、靖老王妃以及云霖山人翻遍各种书籍寻找解决火毒的方法，终于在前朝流传下来的古籍上看到了火焰魔果的火毒只有一个克星，冰魄灵花。
但是冰魄灵花的生长条件不是一般的苛刻，除了要求生长环境无比寒冷好像还有什么其他的条件，反正和火焰魔果一样无法用人工养。前朝灭亡时的天下混战导致天下三大至寒之地北苏霓虚山北坡、西司天雪山、北苏长白山的生态环境全都或多或少的受到了影响，以至于本来生长这三处的冰魄灵花几天之内全都死亡。自此，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无法再找到哪怕是一株冰魄灵花了。
没有了冰魄灵花，就意味着宋远文再也没有机会解开身上的火毒，每一年都要受到火毒的摧残。而且因为靖王府家族血脉不同于常人，导致每次宋远文中其他的毒都会激发出火毒的毒性，只能凭借外物雪山梦华来减轻毒药的药效，从而降低火毒被假发出来的可能性。虽然平常火毒不发作的时候宋远文看起来和常人无异，但是毒发的时候却会变得疯狂无比、神志不清，甚至是六亲不认。为了能让他的痛苦减少一些，宋廷辉和靖王妃一般会提前把他打晕或者下点蒙汗药把他扔到这一件寒冰密室里，等到毒发的时辰过去再让他出来。
如果毒发的时候突然醒来，宋廷辉就会让程焰给他灌莹白色的茶叶雪山梦华来使毒性不那么暴虐。因为雪山梦华的特性就是降低毒药的药效，在高浓度的前提下甚至有解毒的作用。如果常年饮用，会让机体的抗药能力增强，所有的迷药、毒药只能发挥最多三成的药效。
如果宋远文的寿命是只到二十岁，那么他的一生要收火毒折磨十年；如果他的寿命是一百年，那么火毒会折磨他九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