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狐朋狗友
说完这番话，宋远文把自己的头重重地放到了慕凡的肩膀上，失去了全部的力气，最多能保证眼睛睁开、脑子清醒，连多说一个字的力气都没有了。
之前的凶狠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了一个受伤的背影和一丝孱弱的呼吸，没有了平日里步步生风的凌云之气。
慕凡从来没见过宋远文有过这副模样，就算十年前他武功尽失、与废人无异，也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颓然之色。
在他眼里，世子是傲气的、光明磊落的，同时也是打不死的，绝对不会因为技不如人就垂头丧气，他真的想不明白世子到底是怎么了。
“宋远文！”乔影声音猛地提高，乔家几个长老，不包括已经认出他的身份的乔冲和乔尘，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萧信也是难以置信的看向了已经奄奄一息的宋远文。
“你这是什么态度。”乔影说话时还带着怒气，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见过乔影能够有一丝一毫的情绪外泄，尤其是愤怒，这还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乔姑娘，公子已经输了，没有理由再留下，您又何必强求。”景航道。
“你们走吧。”这下乔冲亲自发话了，估计乔影也没有再留他们的理由了。
“多谢乔家主宽宏。既然已经知道公子的身份，我们也就不想再隐瞒了。公子此次出行是历练，恰逢乔姑娘比武招亲，公子只是想看看他与年轻高手的差距，没想到却出了这样的事。江湖、朝廷不相往来，能得乔家主宽容，是公子的荣幸，我们这就离开。”
程焰出言，却也是隐瞒了一部分真相，比如说宋远文的毒，比如说他们来瑶山的真正意图。（画外音from 宋远文：废话，要是让他们知道咱们是来偷东西的，那还用不用活了。）
终于，宋远文还是离开了，萧信跟在他们身边，神色复杂，似乎开始怀疑宋远文的身份，眼中的疑惑丝毫不加掩饰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宋远文的身份远不止一介江湖游子这么简单，如果只是一名普通闯荡江湖的青年，怎么可能会有火焰魔果这种东西，按理说这种东西应该存在于皇宫中，而且是秘密收藏，不可能会让一个普通的人知道，甚至是直接服用了。
而且通过这几天的接触，他并不觉得宋远文是个不学无术的人，相反，他的见闻十分广泛，连他这个行走江湖多年的人也自叹不如，不应该是这样。
虽然有一大堆疑惑，但是宋远文昏迷，就算醒了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全盘说出，他身边那几个高手也是忠心耿耿，肯定什么也不会说，还是压下好奇心什么也别问了吧。
“萧公子，谢谢你。”程焰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把正在沉思中的萧信吓了一跳。
“谢谢你没有追问。公子不说不是因为不相信，只是觉得时候未到，早早的说了反而能会给您带来麻烦，等时机到了，公子自然会告诉您一切。”
萧信楞了一下，直视着程焰真挚的目光，又看了看在慕凡背上再次昏迷的宋远文，点了点头。茅源，不，是宋远文，我会等你想说的那一天。
南明，靖王府。
“什么，毒发，还不是因为其他的毒？！！”宋廷辉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眼中爆发出凌厉的目光，整个人不怒自威，更何况他现在怒了。
书房里安安静静，没有一个人敢出声，来通传消息的管家宋章更是吓得几乎连魂都快没了。
程焰你这个小东西，竟然通知我让我告诉王爷，等你回来我就让世子把你关暗室，王妃啊，你什么时候才能来啊，小的快撑不住了。
上天好像听到了宋章的呼唤，靖王妃正好在这个时候到了，不过，这个架势似乎和宋章预想的不太一样……
“谁敢伤我儿子！！！”靖王妃一改往日的温和，变得煞气十足，也带着上位者的威压。她眼神的凌厉不在宋廷辉之下，看了一眼和她一样怒不可遏的宋廷辉，随即把目光投向宋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宋章幸好心里素质比较好，深吸一口气，平静了心情，说出了程焰传音的所有内容。嘴上说的时候很平静，但是心里却把程焰骂了个半死。
你个臭小子，千里传音你传给谁不好，偏偏传给我，现在好了，倒霉的是我，回来之后得跟你说清楚，这种事别找我，找你朝思暮想的楚颜去。（画外音from楚颜：我怎么躺着都中枪。）
出人意料的是，先暴走的不是宋廷辉，而是一向待人谦和的靖王妃。
“这臭小子又折腾什么破花样，闲的没事去什么比武招亲，还冷不丁的搞出这么多事。王爷，不把他抓回来，肯定又要惹出乱子。”她的说话声音不大，但是却带着惊人的力量。
也是，她要是没有些暴脾气和血性，怎么可能被宋廷辉这个择偶眼光不同于常人的人看上，怎么可能跟着宋廷辉一起到边境杀敌。
宋廷辉双目瞪得老大，大的吓人。“先让他在外面闹腾着，宋章，派人把雪莲丸派人给他送过去，等他回来不把他罚个面壁十年我就不是宋廷辉！”
就是狂怒中的靖王妃也是无语，罚他面壁十年，估计十天这小子就跑出去了。
“还有乔家，居然能够知道远文的身份，看来本王需要好好的整治一下了。”
宋廷辉的眼恢复了正常的大小，但却在一瞬间爆发出恐怖的精光，就是跟在他身边多年的宋章也是有些心惊胆战。
这种精光十分吓人，就算是南明的皇上也不会有这样的目光，哪怕是四国皇帝中最叱咤风云的北苏皇也会有一瞬间的心悸，如果是一般仆人，只会瑟瑟发抖甚至留下心理阴影。
靖王妃努力压下心中的怒火，尽量保持冷静，她们要做的事情很多，就算现在心疼、生气也必须在宋远文的背后做好一切。
她知道宋廷辉要下达一些命令，还有一些机密的事情要说，于是把除了宋章以外的下人全都打发走，偌大的书房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
宋廷辉坐下来，喝了一杯莹白色的茶水，靖王府专供雪山梦华，手指轻轻地瞧着桌面，半晌终于开始了下达命令，这个过程持续了整整半个时辰。
“宋章，你先派人把远文的情况告诉云霖山人……”
由于火焰魔毒发作且毒性加深，再加上前前后后受的内伤，宋远文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五天以后了，此时他们已经离开乔家。
仗着有财大气粗的主子，程焰狐假虎威的在岑城一个清净的地方买了一个独立的大宅子，环境好的让宋远文简直拍案叫绝。
让人无语到家的是，程焰、景航、景翰三个人没日没夜的照顾了他五天，担心的不行，结果这伙计就是不睁眼。
就在程焰准备去百草堂找人的时候，躺在床上的伤员闭着眼说了一句“我饿了”，硬生生的把人气个半死。
还好程焰他们三个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识宋远文的这幅德行，非常淡定的去厨房弄吃的。
不过萧信不熟悉，看得是无语无语特无语。
在景航和景翰两个人的眼神压迫下，宋远文一脸幽怨抱着碗，只能喝白粥吃咸菜，连自己喜欢吃的几道菜比如风味茄子、酒酿圆子、葱拌羊肉、松鼠桂鱼全都不要想了。唉，本世子的命怎么那么苦呢。
宋远文没有交代自己是靖王世子的事情，萧信也没有继续追问，两个人还是一如既往，甚至有了发展成狐朋狗友的趋势。
听了乔影无意中喊出来的名字时候，萧信就怀疑他是靖王世子了。
其实他早就听说过靖王世子宋远文的名号，不仅是因为他是出了名的纨绔，更是因为在江湖上他也是有一些名气的，不因为别的，就是因为有传言他与江湖第一高手凌霞宫尊主南宫望辰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虽然这一点他不是很清楚，但是却足以说明他的确是个挺喜欢江湖的人，要不然闲的没事为什么打扮成这个样子出来混。
同样，这也是乔家人认出了他是靖王府的人也没有把他赶出去的原因。
同时他还发现宋远文一点没有主子的架子，剩下四个人也没有下人该有的样子，可见宋远文是个平易近人的人。五个人感情好的就像是亲兄弟，没有心机，没有算计，每天打打闹闹的，就像是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
萧信因为早年萧露的事，早就对勾心斗角厌恶至极，对宋远文这样真挚的人最是欣赏，于是乎两人的狐朋狗友就当得更好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宋远文不顾自己身体尚未恢复，拽着一开始是拒绝后来乐在其中的萧信玩的相当忘乎所以。
比如说，两个人在他们四个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跑出去买酒喝，趁景航不注意去厨房偷东西吃，趁慕凡被太阳光晃着眼的时候往城外跑，趁景翰换岗的时候溜到赌场去赚钱。
萧信被压迫了很多年，如今也把被压抑了多年的孝子心性给发挥了出来，和本身就是魔王的宋远文一起玩的不亦乐乎，三天就把程焰他们几个整的有点神经衰弱。
本来一个世子就够折腾人了，萧公子你再加入，这不是添乱吗，我们这还用不用好好看着世子养伤了。
宋远文的身体简直变态，十天过去就好的差不多了，再加上程焰从宋远文旗下产业百草堂中弄来了一大堆好用的药，半个月时间过去，连受了三次的内伤都好了。
连萧信忍不住羡慕壮如牛的某世子，他要是身体也能这么好他宁愿自己不当萧家少主。（画外音from宋远文：萧大哥，你到底是多不喜欢当少主，怎么随便一个好事都让你与愿意用少主的位置来换。）
宋远文是个闲不住的主儿，伤刚好就闹着要继续走，在岑城当地另外雇了几个人打理留下的宅子，自己收拾收拾包袱就要去北苏。
程焰没打算拦，景航、景翰拦不住，慕凡只管听从命令，所以该项提议成功以全票通过。
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的萧信举双手表示赞成，这下子好了，真真正正的全票通过了，宋远文也如愿以偿了。
半夜，瑶山乔家的一间房迟迟没有灭掉灯，在漆黑的夜晚显得十分孤寂。乔影躺在她的大床上，直勾勾地看着床上的青蓝色纱帐，目光简直吓人。冰冷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茫然和无措。
变异火焰魔毒可以说不能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她不知道宋远文的心魔是什么，但是她很清楚自己的心魔是什么，如果没有心魔，当年她也不会放弃晋升军衔的机会义无反顾地参加注定是送死的战斗，直至死在前线。
她就这么盯着自己的纱帐，久久不能入睡，从宋远文来到乔家之后一直如此，夜不能寐，食不知味，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了不少。
到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脑海中只有毒发失去意识的英俊身影，那一双猩红色桃花眼中无法抑制的怨恨和滔天怒意，还有当年那个在阳光下带着温暖的笑容煮着花茶向往平凡生活的大男孩。
第二天一早，红玉一如既往的准备来叫人，不过看到房门上的纸条，她的脸瞬间变得煞白。不管小姐恐怖的起床气，顶着巨大的压力把乔影叫了起来。
乔影果然起床气很严重，脾气很大，周身的气场更是冷到吓人。两眼冒冰的看了一眼罪魁祸首的纸条，乔影虽然表情不变，但是也和红玉一样，脸色变得煞白，什么坑人的起床气，一下子全都没有了。
红玉意识到情况不对，她也看到了纸条上的字，所以准备出去叫人，结果还没走出小院，就被乔影拦住了。
乔影本身就白皙的皮肤毫无血色，看起来更像是一块冰，再加上她的美貌，让她看起来根本不像一个人，反而像一个女鬼。
“不要去，爷爷他们解决不了。”乔影把眼狠狠地闭上，压下了眼中的泪光和恐惧。
血债血偿，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