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此间少年

    宋远文吃东西的动作稍微一顿，随后若无其事的笑了笑，放下了手中小白就地取材做的蘑菇汤。

    “这个嘛，你看我成天在外面玩，虽然书读的不多，但是这些东西还是知道的。俗话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读不了万卷书，那就只能行万里路增长见识了。”

    小白直接头也不抬的说了一句“少主姐姐书很多的，这都是书上写的。”

    宋远文的动作很快，但萧信一直关注着他，还是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作为一个专业搞情报的，他觉得宋远文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只是他隐藏的太好，就连他这样的人都很难发现。

    凭直觉，萧信觉得宋远文没有骗他，只是对待宋远文的眼光有些变了，在他的认知里宋远文从值得深交的纨绔世子变成了一个值得信任但城府极深的人。

    他猜的没有错，但是估计不足，在知道真相后还是被吓得不轻。只是好多年过去，发生了太多的事，当年那个谈笑风生的宋远文已经成了记忆中最珍贵而永远再无法触及的回忆了。

    至于小白小姑娘，那个称呼有点惊人，本身不太重视她，所以也不敢多想。

    几个男人轮换着守夜，一晚上倒也安生。一觉醒来都是神采奕奕的，兴致勃勃的看风景，找水月霓裳，山路难走的要死也没能让他们的兴趣降低，尤其是致力于寻找食材的小白。

    在不考虑小白的情况下，他们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意气风发，壮志凌云。他们都不喜欢阴谋算计，都只想生活无忧，江湖天涯。人生匆匆不过百年，像宋远文这样能活两辈子的变态比熊猫还稀奇，年华正好，何不醉心山水，放眼天下。任他风雨寒霜，此间少年，笑靥如初。

    宋远文接到了慕凡的千里传音，他现在已经准备回金陵了。顺便问了一个神奇的问题：讨好女孩子应该买什么东西。

    一开始宋远文呆住了，老半天没缓过劲来。等回过神来，他就跟个傻子一样哈哈大笑，然后又毫无预兆的指向了萧信，笑得差点背过气去，整的萧信看他的目光就跟见了鬼一样。

    他是真的高兴啊，慕凡这个家伙早就看上萧露了，就是太腼腆、羞涩了，弄得他们两个都着急，看戏的宋远文也着急。现在好了，这小子终于开窍了，他能不开心吗。

    宋远文毫无保留的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诉了慕凡，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内力，一点也不心疼的花费大量内力千里传音，出谋划策，直到动了本源控制不住内力才算完。

    宋远文传音结束，就收到了一道道怪异的目光。他也毫不介意，把实情交代了出来。“慕凡这小子开窍了，问我怎么去讨好小姑娘。”

    当时程焰正在喝水，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话，一口水全都喷了出来。“咳，咳，公子，慕凡问你，那不是等于没问吗。他本身就是个榆木疙瘩，问你这个苦行僧，萧露愿意才怪呢。”

    宋远文还没开口，萧信先蹦了出来。“萧露？茅源兄弟，这个是我的妹妹吗？”

    “是。”宋远文回答的很坦诚。

    “你竟然让我妹妹和一个暗卫成一对。”萧信看起来好像是发怒了，而且不是假的。

    “这能怨我，”宋远文理直气壮，自己又没做错什么，“是你妹妹和慕凡看对上眼了，这我能管得了。你妹妹就是个小疯子，我倒想管她，她倒是给我机会啊。”

    “那我也不能让她跟一个暗卫！”

    “谁说她会跟一个暗卫了，”宋远文在心里小小的犯了一个白眼，“萧露不是快过生日了吗，我打算送她一份大礼，恢复慕凡自由身，再也不用当暗卫，他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再也不用寄人篱下，可以光明正大的追求你妹妹了。”

    “但他的身份在那里摆着。”萧信心里略微有些平衡了，但还是以不平衡为主。

    “萧大哥，这可是你的不对了，你不是一个计较身份人啊。”宋远文有且奇怪。

    “我可以不在乎，但是萧家人在乎。”萧信的目光有些不好看。“我努力了这么多年，早晚会给萧露平反昭雪，到时候她还是嫡出的小姐，是萧家身份最尊贵的小姐，到时候萧家人一定不会认可慕凡的身份，萧露一样没法真正的得到公平。”

    “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宋远文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当然了。”萧信毫不掩饰，一个大白眼就给了宋远文。

    “你完全不用担心，”宋远文信心十足地说道，“想必你在萧家的时候应该看过不少资料，你想想他有可能是来自什么地方？想一想是不是有两个孩子在他们六岁的时候无缘无故的消失，音信全无但是有人信誓旦旦的说他们没死？”

    萧信在脑子里飞快地搜索了一下，很快找到了目标，被吓了一大跳。“他是……”

    “你猜呢。”宋远文知道萧信知道了，安慰的笑了一下。“萧大哥，安了，你就放心吧。慕凡是个靠谱的人，虽然在咱们面前表现的有些呆萌，但是你问问程焰他们，慕凡平日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宋远文把目光投向了程焰、景航和景翰。

    他们三个赶紧的各种说好话，笑话，要是把事情搞砸了，在慕凡的未来大舅子面前不说点好话，不说世子，就是慕凡把他们三个关进暗室也是要命的，谁让慕凡管着暗室，管着墨雨楼所有侍卫的训练，得罪不起啊。

    “好吧，慕凡人不错。我就暂且不干涉。”萧信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但好歹是同意了。

    这边的一个人解决了，为慕凡铺好路了，算是完成了公事，接下来应该是私事了，所以宋远文要开始算账了。

    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腕，晃了晃头，伸展了一下筋骨，一脸不怀好意的向程焰走了过去。“小焰焰啊，你刚才说了什么，我没听清，麻烦你重复一下吧。”

    程焰再二也知道出事了，这会儿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纯粹是找打。“公子，你也知道的我记性不太好，前面说了后面就忘，我忘了，真忘了，真没记住。”

    宋远文继续活动着手腕，一步一步慢慢地向程焰走了过去，笑得十分灿烂，笑得不怀好意。“是啊，看出来了，记吃不记打，我现在就帮你长长记性！”

    程焰挨了一顿不动骨不伤筋的暴打，疼得他一天没敢坐下。剩下的人也不插手，看戏看得那叫一个爽，笑得那叫一个花开万里。

    只有呆萌呆萌的小白好奇的看着这一切，最后得到了一个让程焰泪奔的结论：大叔你太坏了，怎么能打人呢，手疼不疼，要不要小白晚上给你多烤一只山鸡。

    程焰欲哭无泪。为毛慕凡追萧露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自己追楚颜却倍加困难。而且，为毛他们说错话就可以一笑了之，我就得受罚，还有来自小萝莉的无视。

    这不公平！！！（画外音from宋远文：小焰焰啊，本世子这是为你好，这不是望子成龙吗。程焰彻底炸毛。）

    其实北苏现在很冷，根据现代人的计算应该呆在暖气房里，穿着毛衣看电视，喝着热茶躺沙发，进门擦眼镜，出门大外套，围巾手套不能少，回家要有暖手宝。

    然而宋远文他们一行人，包括先行离开的慕凡都是练武出身，抗寒能力很强，大冷天穿着单衣在温度不算高的霓虚山里满世界晃荡。冷了喝口酒暖暖身子，立马又是好汉一条，带着少年人的意气，继续走向更深的地方。

    唯一一个怕冷的小白，上山之前宋远文也很奶爸指数爆表，很自觉的买了一身十分暖和又不累赘的棉衣和大氅，收到衣服的时候小白眉开眼笑，水灵灵的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好看的紧。

    不得不说宋远文几个人的运气真的是好到了一定的境界，刚刚转悠进西坡就看到了水月霓裳，而且是一大丛蓝色的水月霓裳。

    这么一大丛水月霓裳，不管见识过多大世面的人，都会被眼前一片蓝色震撼到。水月霓裳是四种霓裳花里最珍稀的，能够一下子出现十朵就很少了，这样一大丛基本上可以归为奇迹。

    宋远文的心境无比开阔，内心有一种冲动，想要把这里的美景永远记录下来的冲动。

    怎么想就怎么做。没有画纸，在小白尖叫着喊“大叔耍流氓”的声音中他脱下了自己唯一的白色衣服——中衣；从包袱中拿出了几支画笔，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各种各样的颜料，以天为庐，以地为案，在一众人目瞪口呆地注视下提起画笔飞快地作画，看的小白都忘了捂眼睛。

    蔚蓝的天空，几朵慵懒的白云随着微风在天上游荡，高耸无边的霓虚山，很有层次感的出现在了白色的画布上。一片浅蓝色的花海，如同一片绚丽的海洋，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给人的内心带来深深的震撼。中间夹杂着点点炽烈的红色，纯洁的白色，明亮的黄色，让这片明丽的花海更加灵动活泼，给本身就举世无双的霓虚山美景增添了几分亮色。

    花海中几个结伴而行的朋友正坐在一起休息。一身黑衣的宋远文在和身边的年轻男子快乐的喝酒交谈，勾人的桃花眼中闪耀着明亮的光芒。

    身旁的萧信身穿深蓝色的衣服就好像一片深邃的夜空，手中拿着一个酒壶豪爽的和宋远文一起畅饮。

    小白穿着一身紫色的小裙子，头上梳着两个俏皮的发髻，在花丛中追赶着蝴蝶，笑容甜美，能够看出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开心。

    程焰在耍宝，景航景翰两个人在宋远文目光看不到的地方偷笑，慕凡躺在不远处的树上安静地看着闲不下来的程焰，手中拿着一个还没有吃完的苹果。

    每一个人物都是那么的活灵活现，每一个动作都是他们性格的真实写照。展现在画纸上的只是一个剪影，但是其他人却好像真的看到了当时的欢乐境况，好像真的听到了他们的爽朗的笑声，好像真的闻到了宋远文和萧信手中美酒的香气，好像真的品尝到了苹果的清甜。

    画笔在宋远文的手上翻飞，寥寥几笔就是创造了一片世界，片刻时间就成就了一方天地。行云流水，一挥而就，没有丝毫的停顿，就像一场完美的独舞，顷刻间便是一个须弥。

    所有的一切在他的心中，画布上的每一分都是他内心深处最美的风景。

    萧信呆呆的看着，忘记了一切，忘记了他心中生出来的一丝疑惑，眼中心中都只有这幅绚烂的画作。小白呆呆地看着画，她从来不知道画画还可以这样，慢慢入了迷，如痴如醉。

    程焰、景航、景翰也看呆了，他们看惯了世子惊天地泣鬼神的鬼画符，一时间被震撼的神游天外。仿佛他们不是在看即兴作画，而是在见证一个奇迹的诞生。

    画布是一件已经穿过的白色衣服，颜料是地摊上最最廉价的劣质产品，作画人是天下最不学无术的混世魔王，作画的地方是一片露天的草地。

    从来没有人会想到这样一幅画在后世会有怎样的价值，就连宋远文本人都想不到自己的兴起之作居然成为了九州帝国的永远的经典，而这幅画也被永远的挂在了凌霞宫的紫宸殿内。

    萧信永远记得这一日宋远文的笑容，干净的如同高山上的泉水，没有一点杂质。他也永远记得这一日的美景，美得像是一场梦，让人不愿意醒来。

    多年后萧信再次回忆起他过往的生活，经历了无数血雨腥风、尔虞我诈，发现他最怀念的还是这两个月，最难以忘怀的还是这一路上的经历。

    这段时间就像是偷来的，日后的生活，再也没有了这段时间的无忧无虑，在那双桃花眼中再也找不到这样清澈明媚的笑容。当他再次看到这样清亮的目光时，所有的一切都已经面目全非。

    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霓虚山玩完，就是离别的时候。之前的美好仿佛还是上一秒，转眼间就得各回各家了。

    萧信家在炼狱森林，需要往西南方向走，宋远文和程焰一行人需要往南边走回金陵。

    离开的前一天晚上他们在雪狼镇大醉一场，然后就告辞回家了。没有过多的矫情，只是相视无言，微微一笑，千言万语化作了酒中最绵长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