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西班牙－四强赛VS安吉洛

    大比分2：0了，这绝对是一个让人无法再微笑出来的分数, 哪怕是个才看乒乓球没多久的新球迷也知道, 如果你无法在前两局中, 从安吉洛比安奇的手中抢到分数、抢下局面………无一例外的，等待着你的, 将会是一个堪称惨烈的光头鸭蛋。

    场内, 半湿的汗巾覆在了苏舟完全湿透的黑发上，局与局之间一分钟的休息时间, 中国人的面部表情被他低头的动作与半垂的汗巾覆盖的严严实实，哪怕摄像绞尽脑汁的去调整镜头的角度，唯一能看到的, 就是“看不清”的这一种结果。

    于是，摄像镜头一转，从苏舟的脸上, 转到了安吉洛比安奇的脸上。

    然而, 出乎意料的，占据优势的大天使也没有什么喜色, 你完全无法从他的脸上找出他惯有的散漫、随性与傲慢, 面无表情的意大利人散发着与往日截然不同的低沉气场，既让人有些心跳失速，又让人有些内心发憷。他没有效仿站在他身侧的中国人, 去用半湿的毛巾盖住自己的大半张脸, 他只是在仰头抿着温水的同时, 大大方方的擦着不断滚落的滴滴汗水, 他闭上了那双浅灰色的眼，带有汗迹的脸宛如被雨水打湿的坚硬雕像，那种棱角分明的质感在汗迹水色的浸润下尤为鲜明，既压抑，又沉闷。

    闷闷的，像是如果不强行闷着，他就极有可能会随时炸掉上天。

    摄像：“………”

    所以你为什么不炸掉上天呢？？？

    摄像小哥身后的记者们要不干了，明明！上一局那么有爆点！为什么！在第二局结束后的这个一分钟，却没有什么爆点呢！

    这时，摄像镜头再转，将目标放向了场外，然后，记者们满意的捕捉到了众人的神情，严肃而又难看：罗德里格斯面色阴郁，尤利安阿茨特双唇紧抿，中国队的一行人面沉如水，简直像是——不，中国苏确实正处于如临大敌的危机状态中。

    哇，一个个的，表情可真是黑比墨水啊！

    捕捉到这一幕的记者们满意极了，手中的键盘“啪啪”一敲，一篇篇名为《中国队众人表情难看，恐对中国苏的表现极为不满！》、《苏舟实力不济，队友面色难看！》、《中国苏神仙救球难挽失败结局！》的报道，便及时迅速的出现在了网上。

    摄像小哥的镜头在场边停留了二十多秒，而场中的两名球员，苏舟与安吉洛之间的氛围依旧死寂沉默，说实话，这可真像一个充满了浓郁煤气的密闭空间，让人看着都不敢出声说话。

    输球的那个沉默，赢球的那个更沉默，简直是另类的窒息修罗场。

    摄像小哥有点hold不住，修罗场再修罗也是窒息没声响，观众们可不爱看这个，于是，他继续将转播镜头移到了场外，找到了坐在观众席第一排的古董先生，雷蒙博耶尔。

    不过是将镜头拉近了一会，摄像小哥便不禁咂嘴出声。

    不愧是在乒坛中立足沉浮了二十余年的乒坛老将，或许，正是因为他早已目睹了太多不同的风景，见过了无数场激烈争夺的比赛，见证了数不清的胜利与失败，同时，又不像中国队的球员与教练，是苏舟的直接利益相关者………知晓中国苏与古董先生的私交不错，转播镜头特地在古董先生的脸上锁定了好一会，却也无法从这个男人的脸上找出一丝半点的紧张、担忧与沉重。

    他只是……他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然后以一种异常平和的心态，去观看着这一场足够精彩的比赛罢了。

    当苏舟打出了一个绝世好球时，他同样会惊喜的站起身来，为男孩的出色表现奉上最为热烈的动情掌声；而当苏舟连输两局，在不少人看来，甚至极有可能会被恐怖的意大利人削一个惨绝人寰的可怜鸭蛋时，雷蒙博耶尔也没有产生过分的焦虑与担忧，在那双浅灰色的眼眸里，流淌着的是徐徐平静的汩汩溪流。

    十月金秋，西班牙的天气却仍然灼热如夏，从法国飞行赶来，日常生活中的古董先生从不过度的追求物质上的奢华享受，他的穿着简单明了，纯黑色的单薄长裤勾出腿型，单一色泽的纯白衬衫简朴大气，再加上被他随意搭在右臂上的深黑单层外套，这就是他的全部家当，如果不是那张世界知名——至少是在欧洲境内绝对知名的脸，恐怕没有人会把这样一个沉稳安静的人，与名声响亮的古董先生联系在一起。

    这时，似乎是察觉到了镜头的注视，雷蒙博耶尔错开了专注的望向场内的目光，他半抬起头来，寻找着这一抹将他锁定的视线，当他捕捉到了将他对准的摄像头时，法国人的嘴边漾开细纹，他含着笑，对着摄像机微微颔首，顿了顿，又友好的挥了下手。

    ……顿时，观看着法国直播的老少球迷们纷纷捂住心脏，都感觉有点不太好。

    就算这个这个男人绝对不是故意这么笑的，就算他的眼角与唇边都有着数条代表年华已逝的细微笑纹，就算他真的已经是一个不再年轻的老男人了……就算这样，古董先生笑起来的模样也真的好撩好撩。

    小心脏不听话的胡乱蹦跶能怎么办！他们也真的控制不住啊！

    然后法兰西的人民们就开始愤愤不平了。

    鉴于人们对于幼崽的爱护，以及古董先生与中国苏不错的私交，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对中国苏的感官都算还好，而这种“小有好感”的情感，则会在某些特定的场景下发生某些特定的变化，尤其是当这个中国人对上了那个有着灰色眼睛的意大利佬时——

    什么最最迷人的灰色瞳孔啊！明明他们法国瑰宝的浅灰色眼眸才是世间绝色o￣ヘ￣o＃ ！！

    ——比如这种时候，他们便会毫无保留的为中国人挥旗呐喊了。

    法国球迷们望着转播镜头啊，也是忧心忡忡啊，亚洲人的脸蛋一向偏小，虽说中国苏马上就要十七岁了，但是，在他们看来，就算说这个中国宝宝还是个初中生，只有十四岁，他们也是完全相信的啊！

    不少法国球迷们挑剔而任性的想，那个敢跟他们的古董先生抢眼睛的意大利人好像更讨厌了，而且，面对着这么可爱小巧的中国宝宝（粥：？？？），大天使的心脏是有多黑，才能下得去手的啊！

    与此同时，看意大利人不顺眼的，当然不是只有法国人。

    为了不让球迷们在一分钟的休息时间内感到乏味，并且考虑到比赛已经进行了两局，不需要再用着这点边角时间去讲什么太过专业的乒乓球知识，各国解说们接过由助理递上来的各项数据，那是来自于欧洲网络平台上的实时投票结果。

    在球员们休息的时候，球迷与解说们也应该放松一下。这么想着，解说们动手一翻，低头一看，便——

    ……wow。

    各国解说们挑高眉头，只因，呈现在他们眼中的，是极为奇特的一种结果：明明欧洲应该算是成名已久的安吉洛比安奇的主场，但是，在不断变化的票数中，苏舟这个初入乒坛的亚洲人，其票数竟然压倒性的反超了意大利人。

    “这个数据………interesting？”一个没忍住，三喵解说被逗得喵喵大笑，“一方面，我似乎深感意外，另一方面，这好像又是是理所当然？”

    在欧洲的乒乓球五大国中，法国与西班牙几乎是在一边倒的支持中国苏；而德国那边的投票结果则显示，有着大概一半的德国球迷都希望中国人能获胜；其次，让众人非常不解的是，就连刚刚被苏舟所击败的英格兰，竟然都有三分之一的人民在支持他……

    英格兰人这是脑子有坑吗？？？三喵这是真的终于要完了？？？

    觉得英格兰简直不可理喻，众位球迷网友们说干就干，立马试图去找出前因后果，结果，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竟然还是那个和中国苏有仇的安德烈彭德拉直接发了新的推特，光明正大的给中国人拉票——

    安德烈彭德拉：【如果非要选一个，我选中国人，应该没有人会喜欢那个意大利佬的吧？！！ []、[]、[投票网页传送门]】

    不禁想起中国苏与安德烈的“血”海深仇的众网友：“………”

    这个，恐怕不是英格兰人的脑子有坑，而是安德烈彭德拉的脑子有洞吧。

    总而言之，把乒乓球五大国的投票数据拉下来一看，貌似只有意大利一个国家，是在一边倒的支持他们本土出产的大天使先生……

    这一项投票是【你更希望哪一方可以获胜】的投票，与之并列的还有【你认为谁可以获胜】的投票，尽管，在后者的投票中，安吉洛比安奇以82%的被投票率遥遥领先，但是，在第一项投票中，竟然…竟然……

    ——你更希望哪一方可以获得胜利？

    ——苏舟：%。

    ——安吉洛比安奇：%。

    ——只要比赛的过程精彩，谁获胜都可以：%。

    ……可以说得上是三倍杀的一面倒了。

    这个数据简直有点可怕，中国苏的人缘本身就好，安吉洛比安奇的人缘本身就差——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意大利人的人气极为极端，爱他的几乎爱他爱的要死，恨他的又真情实感的仿佛是安吉洛比安奇欠了他一千万英镑——这一好一差一叠加，两者之间的差距就略显恐怖了。

    意大利本土的解说哑口无言，其他国家的解说则表示喜闻乐见，什么？欧洲共荣圈？不，那种东西，从未存在过呢。

    哑口无言过后，意大利解说试图找回场子，轻咳一声：“中国人的人缘可真好。”他有点酸溜溜又干巴巴的说，“他在场下都不练球的吗，是不是把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到四处交朋友上了……”

    嘿，这话一出，不少人就不乐意了，就你一个意大利人，还好意思说什么场下的时间该如何分配？你确定要用这个点来夸赞安吉洛比安奇？五十步笑百步都没有这么天真的好吗。

    他们撸起袖子，开火反驳。

    【这是今年我听到的最逗的笑话lol】

    【如果德国解说这么说还情有可原（当然，德国人是不会这么说的），但是你们意大利人是认真的吗？？？谁才是乒坛里最散漫不认真的？不是你们的安吉儿吗？？？】

    是啊，有着这么一个让无数人又爱又恨的安吉儿，他们还能怎么样啊？意大利解说只能败退。

    各国解说抹抹眼角，对意大利解说饱含同情，留下了塑料的鳄鱼泪水：“比安奇先生的人缘和支持率，这可真是有点………嗯，让我们回到现场，第三局比赛即将开始。”

    嗯，一切尽在不言中。

    场外的气氛有多么欢快轻松，场内的局势就有多么的压抑紧绷。

    场中，裁判桌旁，一个低头擦汗，闷声不语，一个仰头喝水，半字不言。

    在这样死寂黏稠的窒息氛围下，一分钟的休息时间很快过去，苏舟与安吉洛两人全程无言，眼神完全不曾交接，在裁判的一声令下后，他们一言不发的扯下了汗巾、放下了水瓶，目不交接的擦肩而过，不去看对方哪怕一眼。

    拿起球拍，交换场地，第三局，又到了意大利人的发球权，人们或是好奇，或是担忧，不知道大天使在第三局中的发挥，是否会产生更好或者更糟的变化——对于苏舟来说。

    而安吉洛比安奇，这个仍然面色发沉的意大利人，很快就用他更为迅猛的一球又一球来告诉那些在【你认为谁可以获胜】中投票给他的人，你们的选择当然没有错；用他的实际行动来告诉那些忧心忡忡的法国球迷们，他不仅下得去手，还下得去狠手；

    第三局的节奏与进度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仿佛中国苏这名球员天生就与安吉洛比安奇不对盘，又或者说，异常玄妙的，只有中国苏才能让赛场上的安吉洛比安奇变成最最独特的那一个安吉洛比安奇。

    套用意大利人自己的形容：这个神奇的中国男孩让我们的智天使长升级进阶为了六翅的炽天使长！！所以，什么时候，我们的炽天使长大人，才可以去和那个来自遥远星系的外星人正面刚一下呢？

    ——事实上，意大利的某些球迷们对苏舟与安吉洛都有些不满，不满于苏舟是这种状态的安吉洛的对手，有一些极端球迷认为苏舟配不上这样的状态的安吉洛，打败一个中国孝简直是轻而易举，毫无难度；而这部分人对安吉洛比安奇自然是更加的不满，你说说，你的这种似乎格外来劲的状态，怎么就不能在对上奥古斯特沃尔夫的时候也来一下呢？搞不好，一个搞不好，世界第一就是他们意大利的了啊！！

    苏舟是不知道远方的奥古斯特究竟是有多想和他面前这个状态的安吉洛比安奇对上，他也不关心他面前的这个安吉洛比安奇是否可以将奥古daddy拉下马，毕竟，他已经连自己都快要顾不上来了，哪里还有心思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砰”的一声重响，安吉洛的正手拉球又沉又转ｖ的落在了苏舟的正手半台！

    这一切似乎有点太快了——

    近乎在苏舟刚刚做完了上一个击球的动作的下一瞬间，苏舟甚至还没有将拉球后的动作再次复原，他就感觉那抹白色的虚影又冲着他飞过来了！

    球来了？球来的好快？

    球快还能怎么办！

    只能打啊！！

    苏舟快速滑步！纵身追球！他大睁双眼，咬紧牙关，协调全身的肌肉运作，再次将自己的右臂化作利刃，利刃下砍间风声赫赫，手中的球拍去击打小球，让红色的胶皮将乒乓球再次摩擦而走！

    砰！！

    第一声，红光迅速一闪，乒乓球被胶皮尽数裹挟，右臂猛然一收，白色的小球便在苏舟的操纵下再次折返！

    砰…！

    第二声，不过眨眼一瞬，白色的小球便再次突进冲到了安吉洛的半台！

    然后就是——

    砰！！！

    最沉最重的第三声！

    苏舟的击球是第一声、乒乓球落到安吉洛的半台是第二声，那么，这最沉最响的第三声，自然就是安吉洛比安奇的球拍将小球重重击中！

    嚯——

    你见过流星坠落是什么样子的吗？大概就是安吉洛比安奇的拉球吧。

    势头猛的仿佛要将对方的球拍砸穿！速度快的仿佛要让对方只能远远的看见小球的尾巴！力道重的仿佛能发出将人吓醒的惊骇闷响！线转的就是那急剧下坠的流星现世！

    当然，最最独特的特点，还是那个在乒乓球起球后的第一瞬间，就立马挥拍击球而造成的“加快变奏”！在本身就稍快半秒的基础上，再来上这么高质量的一球又一板，这就已经是在快上加快了，更何况，安吉洛比安奇他妈的也在一左一右的试图钓台…！对于苏舟而言，这完全是快上加快再加快！

    乒乓球可不是田径运动的短跑项目，它虽然强调速度敏捷与反应灵敏，但是它还有着诸如旋转、力道等的其他要求，但是，在安吉洛比安奇这里呢？这个男人的力道与旋转当然也不差，但是他偏偏能让所有人都看不到除了“速度”之外的任何东西。

    快…

    快一点……

    快！！

    怎么能这么快！！

    一板，一板，又一板！“乒乒乓乓”的激烈交板声不绝于耳，苏舟试图抢回节奏与主动权，可是安吉洛的每一板拉球、每一次落台，总是比他要更快那么一点…！

    意大利人的回球时机比他要更快一点，意大利人的追球的速度比他要更快一点，连安吉洛·比安奇的每一板拉球的准备时间，也比他更加充足一点…！

    呼…

    呼……

    呼呼……

    不知不觉间，苏舟的呼吸有些乱了，在两方对峙的时候还能绷住，但是在弯腰捡球的时候，却能无比清晰的感受到胸腔传来的火辣感越来越重，从唇边溢出的喘气声越来越粗……是把球台上的“快”也带到短短不到十秒钟的捡球空隙中了吗？苏舟甚至觉得连捡球的时间都快的仿佛被缩短了……

    然而，当他再次站到球台前，或是由自己发球，或是由安吉洛发球之后，当“乒乒乓乓”的声音再度奏起，当白色的弧线再次悦动之时——

    捡球的时候算个什么快啊！在球台上这才是真的快的仿佛连球拍都可能被甩出去啊！

    双脚的高速移动、右臂的不断使用、腰腹的次次拧转、汗滴的不断滚落……一滴又一滴的汗水顺着苏舟有力而彻底的拉球动作从主人的脸颊抛物脱离，剩下的一些酸涩则是顺着鼻尖滚落至苏舟的嘴里。

    苏舟喘着粗气，用湿漉漉的左手手背抹去了嘴角的汗水，眼中的火光带着一股沉暗的旺烈。

    这样不行……不行！

    抢回来！不行啊！他完全被安吉洛·比安奇钓着走了…！

    苏舟不想抢回主动权吗？他当然想！他在竭尽所能的将比赛控制在自己的节奏里，可是，能统治全局的基本要求就是，你起码得接住每一个球吧？

    如果以“接的住球”为地基，以“打出好球”为骨架，以“统治全局”为最终覆上的水泥混凝土，在第一局时，苏舟还处在最优的第三阶段，而在第二局的后半段，他就不得不降低要求到了第二阶段，到了第三局，当安吉洛·比安奇终于认真………这种程度，是非常认真了吧——他则是被逼的只能被压迫在第一阶段。

    简直像是身上被压了一座五指山。

    一球又一球的交板，间歇越来越短的“乒乒乓乓”，更为短促的击球回击，

    渐渐的，一片空白的大脑中只有“快”、“快”、“快”……快！！就是感觉要跟不上这个男人的快！

    嗖——

    苏舟追球失败。

    砰！

    苏舟的球拍边缘将小球撞到了天上。

    咚！

    苏舟的回球直接打下了球台。

    乒！

    这一次的回球直接落网……

    但是即使如此，就算这样……

    安吉洛·比安奇也没有散漫松懈下来的意思，反而在超高强度的对峙中，继续将节奏与速度提的更快…！意图将比赛的极限冲破到不存在极限！

    “…这是恶魔吗……”场外，尤利安失了神的喃喃道，“安吉洛·比安奇……这个男人原来是这样打球的吗……”

    尤利安的胸腔轻微的颤抖着，他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太恐怖了。”他闭上眼低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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