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竞技
许惠音打坐了一个半时辰,起身邀请程律:“斩执道友,可以切磋了。”
程律回了一礼,请宫娆、许嘉眉、荆昔等人联手在演武台边缘布下禁制,免于切磋的余波伤及观众。
然后,宫娆放出一道明亮却不刺眼的光,程律和许惠音开战。
这场切磋引来了许多观战的人,四个门派的修士或多或少地聚在演武台下方,有的看得专心,有的一边看一边和同伴小声交谈,有的寻思着如何才能击败许惠音或程律。霜刃山的见颐真君、太冲南宗的花至善也来到争锋之林,二人谈笑风生,相处融洽。
“贵宗的许如心能和我派的斩执登上演武台论高下,实力不错呀。”见颐真君说道,“她在寒蟾秘境的表现不及许道一,现在的风头倒是盖过许道一了。”
“她二人的修为实力一直不相上下,就我看来,许道一的实力高出她二姐一线。”花至善中肯地评价道,“许道一确立道心,如心没有。”
“斩执也没有剑心。”见颐真君打量许嘉眉一眼,“羽生比我更擅长教徒弟,这个许道一结丹没几年竟然晋升金丹中期了。”
程律是见颐真君的亲传弟子,她给程律起道号斩执,是希望程律早日斩断执念找到剑心。程律来自凡俗,身世所致,执念深重,结丹时渡心魔劫,差一点被心魔当成小点心啃掉,这让见颐真君很是发愁。
看到道心与修行两不误的许嘉眉,见颐真君心思一动,想去请羽生真君传授丰富的教徒弟经验。不只是许嘉眉,羽生真君的前两个徒弟也不是池中之物,首徒沈应麟紧跟着珊瑚、东方亮等上一代天骄的脚步,次徒亦孤身一人在荧洲闯出不小的名头。
花至善注意到见颐真君的念头,说道:“羽生真君不怎么教徒,据我所知,许道一的道心和修行是她自己努力得来的,羽生真君起的作用偏小了。”
见颐真君叹气:“我还是等斩执论道取胜吧。执念再深重又如何?无情的时光终将消磨世间一切,用寿元换取执念散去并不算亏。”
台上的程律斩出一道剑光,许惠音放出一面土墙拦截剑光,奈何剑光视土墙于无物,穿过土墙斩中许惠音。刹那间,许惠音万念俱灰,心情陡然变得消沉低迷,丧失了与程律争胜负的浓烈战意。
台下的许嘉眉咦了一声:“那是什么剑?”
荆昔看得最清楚,叹道:“那是斩去执念的剑,其名黯然。”
若没有被执念困住,程律悟不出这样的剑,但这样的剑灭不去扎根于心中的执念。
许嘉眉的万念俱灰只有短短一刹那。
她迅速回神,将消沉化作战意,对程律施展源于许嘉眉的反水术。
“你徒弟的剑很优秀,我从未在年龄差不多的修士身上看到这样的剑。”花至善也被程律的剑吸引了注意力,“可惜火候不到,多沉淀几年估计能让如心在失神中战败。”
“非也,斩执的剑固然优秀,但许如心没有坚定的意志是接不下黯然剑的。”见颐真君说,“我认为许如心实力不错,有些低估她的意志了。”
花至善说:“也许是吧?”不想听夸赞许惠音的话,“斩执实力更强,如心的取胜的可能不大。”
切磋的结果如花至善所言,许惠音三次被斩去执念的黯然剑斩中,第一次回神最快,第二次稍慢了一瞬,第三次最慢。程律抓住许惠音失神的机会,以强横实力击败了许惠音,取得切磋的胜利。
观战的霜刃山修士兴高采烈地为程律的取胜击掌喝彩,手心都拍红了,仿佛击败了许惠音的人是他们。
许惠音其人先是废除章赦的修为、斩断章赦的手臂,再同时击败了七八十个修士,就像黑沉沉的乌云压在他们头顶上,让他们感到压抑。如今程律打散乌云,他们觉得天更亮了,万物更清晰可爱了。
“师姐最厉害!”
“师姐,我把我最喜欢的磨剑石送给你!”
“你走开,师姐才不要你的磨剑石!师姐快看我,我在这!”
霜刃山的修士比玄真道宗等三个门派的活泼,程律显然习惯了同门追捧,淡淡地朝他们点一个头,对许惠音道:“同门爱闹,见笑了。”
切磋被击败的许惠音回以假笑:“没事。都是年轻人,爱闹一些很正常。”
程律似乎看不出许惠音的笑不真实,扯一扯唇角算是笑过一回,跳下演武台,甩出剑光敲了七八十个人的头,说:“你们,全跟我练剑去,一个也不能少。”
这些人与许惠音击败的那一群高度重叠,听得程律不可置否的决定,恳求程律高抬贵手的声音接连响起,尽被程律一力镇压。
领着一群同门的程律来到见颐真君和花至善面前,她向师尊问好,又对花至善见了一礼,语气诚恳地说:“至善真君,我想借贵宗的火海指点同门,请真君允许。”
花至善不喜许惠音,程律赢了许惠音,许惠音那虚伪的笑容被花至善看得一清二楚,她心情好,看程律也顺眼,爽快地说:“想去火海尽管去,你们来到太冲南宗,寻常太冲南宗弟子能去的地方你们都能去,不要太客气。”
“是,至善真君。”程律认真地谢过花至善,带垂头丧气的同门去火海练剑了。
一些南宗修士好奇程律的同门为何如此抵触与程律练剑,也跟程律去火海看热闹。当他们见识到程律指点同门的手段,不约而同地庆幸许惠音和安梓薇等优秀传人不会用如此手段对他们,否则他们见到许惠音等人肯定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那么程律是如何指点同门的呢?
练剑错了一个动作就把正确的动作重复一千次,碰到练剑不专心的同门就竖起锋利的剑刃,让同门踩着剑尖练剑。
说回许惠音,她问许嘉眉:“程律在东极洲的天之骄子中排名第几?”
东极洲的天之骄子数来数去也就那几位,许嘉眉不清楚如梦镜的荆昔和霜刃山的另一位天之骄子罗长卿有多强,只说自己知道的:“程律不及我师姐宫娆强,她与我的另一位师姐常如意应当是伯仲之间。”
许惠音道:“你呢?”
许嘉眉说:“我来自小世界,相较常如意师姐和宫娆师姐到底差了些底蕴,何时我将底蕴带来的差距追平,何时我成为东极洲的天之骄子。”
许惠音捂住心,轻声说:“这么强吗?我该想到的,太冲南宗断代七万年之久,培养传人的本事肯定比不上传承至今仍然强盛的东极洲三大宗门。”
恰像许嘉眉与宫娆等天之骄子存在底蕴上的差距,太冲南宗和玄真道宗等一流宗门亦存在着难以追平的底蕴上的差距。然而许嘉眉说出最根本的原因:“七万年前的玄真道宗不一定弱于太冲南宗,更何况七万年后的此时此刻。”
“……”许惠音盯着许嘉眉,“你在炫耀吗?”
“没有炫耀,我说的全是事实。”许嘉眉安抚许惠音,“太冲南宗是弱了点,可是太冲南宗朝气蓬勃,你以后的机会说不定比我还多。”
论道之日如期而至,论道地点选在争锋之林,太冲南宗作为东道主,义不容辞地担起主持论道的责任,向大众宣布规矩。
参与论道的宗门有四个,规矩当然是四个宗门一起商量的。
首先,所有修士都可以参与论道,若是太冲南宗允许,大地上的凡人照样有论道资格。
其次,论道得胜的奖励虽然是四个宗门拿出来的,但论道不在宗门与宗门之间论,而是在修士与修士之间论。
最后,论道论什么道?
是斗法的经验,是灵修的道术,是剑修的剑术,是幻修的幻术,是体修的体术,是炼丹师的丹,是符师的符,是阵师的阵,还有画修的画、乐修的乐……
林林种种各类道,得胜与否取决与参与论道的修士本身和评判的真君们。
长于斗法的许惠音选择了斗法和道术,许嘉眉选择的除了斗法和道术,还有剑术、幻术、体术、丹、符、阵等种类,把许惠音惊了。
她问许嘉眉:“实话实说,你的剑术有多好?”
许嘉眉施展弱化的银河倒泻,道:“这个层次不算好。”
许惠音:“太弱了,你跟剑修论剑术纯属自取其辱。程斩执的剑术你是亲眼见过的,给你十年你也斩不出让我感到万念俱灰的黯然一剑。”
“谁说的?”许嘉眉这几天可没有闲着,她抬手模拟了程律的剑,“像吗?”
“……有四成神韵,但迷惑不了我。”许惠音用一种全新的目光打量着许嘉眉,“阿娘怀着你的时候是不是吃了仙丹?若不然,剑修都模仿不了的黯然剑你怎能模仿出来?”
“请看仔细些。”许嘉眉说,“你拿一枚玉简跟我换了丹药,忘记了?玉简里记录着名为‘万象’的道法,斩执道友的黯然剑是我用‘万象’模拟的。”
“所以你这么快就掌握了道法?”许惠音的关注点在道法上。
“我模拟黯然剑的目的是告诉你我用不了十年就能斩出黯然剑,你爱怎么想随你想。”许嘉眉说道,“道法也好,道术也罢,不与人交流等于闭门造车,想进步也难。我剑术不佳,体术一般,参与论道能见识别人的强大,从而学习别人的长处,弥补自己的短处。”
“听起来有道理,但是我没有你这么充足的精力兼顾剑术、体术等方面。”许惠音承认自己资质不如许嘉眉,“光是修行与斗法二事便占去了我的八成精力,余下两成精力用于和安梓薇那些人斗智斗勇。有趣归有趣,感觉挺累的。”
第一场论道在下午开始,论道双方是羽生真君和太冲南宗的真君,论的大题目是修士的道心如何确立。
已确立道心的许嘉眉倾听了半刻钟,更专心地听了起来。
羽生真君的观点和她跟许嘉眉说过的一样:坚持即道心,不知道自己坚持什么或没有坚持的人找不到道心。太冲南宗的真君提出截然不同的看法:道心不是坚持什么,而是努力的方向,方向明确的人有道心,方向模糊的人即便有坚持也是随波逐流。
对此,羽生真君说:“我们置身于时代的长河中,除却飞升成仙的道君们,谁人不是被长河的波浪推着向前走?明确方向是对的,但比方向更重要的是你的坚持。”
太冲南宗的真君道:“河流里混着很多东西,你如何知道自己是沙石还是鱼虾?鱼虾看不清方向尚有搁浅岸边之危,勿论沙石。你得成为船只,飘荡在水面,看得清方向,才能够抵达目的地。”
两位真君论道,声音里有“道”的意境,字字珠玑。某些临近突破关头的修士听到真君之言,豁然开朗,修为顺利晋升。
论道结束后,两位真君向彼此见礼,静心感悟彼此的“道”印证自身。
第二场论道是筑基期修士的,金丹修士们忙于消化聆听真君论道的收获,暂时没有心思与人论道。
许嘉眉一边消化一边把刚掌握的知识用于实践,模拟的黯然剑较之前多了两成神韵,她自己也有了将“万象道法”简化为道术的思路。
说好的学会“万象道法”就教许惠音,她没忘记。
又自个儿琢磨了许久,许嘉眉施展“万象道法”模拟黯然剑,这次的黯然剑和原版有八成相似,再努力努力就能彻底地模拟。
感知到黯然剑的程律投来注目,发现许嘉眉在模拟自己独创的剑术,而且模拟得形神,不由讶异地走到她身边,观察她模拟黯然剑。靠近了,程律才看出许嘉眉的黯然剑和自己的有着本质上的不同,说:“你这是道法?”
模拟别人的剑被别人抓住,许嘉眉略感拘谨,说道:“对,这是道法,不是剑法。”
程律问:“你觉得我的黯然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