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9章
不二其实也好奇，也蛮想听一些，他这一生有可能都不会知道的天上事。
只是……
听着她的语气，他总觉得自己回头答应，就是掉进了她的圈套里。
所以，他坚决在心里对自己说了一声不。
而小儿就像是一只看不懂人的蝴蝶一样，还是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她希望能够看到他耐心的眼神，和好整以暇的微笑，那样，她能感受出一丝真实。
而不二却说：“我要值班了。”
“我陪你站岗。”小儿立刻跟上节奏。
不二慢慢回过头，靠近她。
小儿还是这么热切地看着他，似乎一点也没有感受出危险。
不二抬手拍了下她的小脑袋，对上她如画的眉目，低沉道：“你陪我做什么？”
“值班很辛苦，所以我陪你。”
不二若有似无地笑了一下，“小公主，你知道我总会离开的对吧？你知道我留下来不是为了你，所以我不要你陪我，我只需要你赶紧抓紧时间收回你的法力，然后放我自由，这才是最重要的。”
他转身离开，眼底闪过一丝不为人知的黯淡。
别再陷下去了，他这样告诉自己。
除非，你疯了。他对自己这样说。
“真是一个阴晴不定的家伙。”小儿叹了口气。
但是到了晚上，不二值班的时候，小儿还是蜷腿坐在了旁边，当然，不二站着，和别的侍卫，所以小儿就像一个突兀的存在，格外格格不入。
但是她闭上眼睛，正在调整呼吸。
那一刻，不二就明白了，她是真的在疗伤。
小儿也很惊诧于自己此刻的专注，简直和那一天在天上的灵魂乱飘成为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她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感觉力量回来了一点点，她站起身，看着不二：“谢谢你。”
不二面无表情：“不必。”
其实他也惊诧于自己对她有那么大的作用，他看着小儿，叹了口气。
她这个样子，到底是知不知道，她的那些话背后的真正意思呢？他竟然模糊了自己的心意，希望她知道，又希望她不知道。
小儿真的想要陪不二站一夜，可是，不二怎么可能允许。
本来他平时就不是守规矩的人，今天来站岗，存粹，是为了打发小儿。
如今，他看没有达成效果，自然就半途而废，把小儿拉着，回去了她的宫里，他说：“你进去休息吧，我也回去休息了。”
小儿看着他：“你不站岗了吗？”
不二摇头。
小儿笑了笑：“那祝你好梦。”
不二点头，目送她的背影，神情复杂，以至于都没有注意到已有危险逼近，当他转过身，胸口也被一剑刺穿。
他吐出一口血，慢慢抬起眼皮，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上官逸。
上官逸拔了剑，冷冷看着他。
上官逸的身后跟着两个公公，而此刻，上官逸吩咐出声：“把他的尸体给我扔去乱葬岗，你们只当作从来没有发生过此事，当明天小公主找他的时候，自然会发现他偷偷跑掉了。”
不二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撑着一口气怒问：“为什么？”
上官逸却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而不二同时跪在了地上，看着自己被一剑刺穿的心口，那么利落的一刀，他不可能不死。而他死也想不到，他会死在宫里，他会死在太子手里，且他的尸体会被扔进乱葬岗，而他终于承认的，他心爱的人，明天还会被这一头狼给欺骗。
不二沉重地低下了头颅，闭上了眼。
有一滴透明的眼泪，缓缓地从他的眼角落了下来，却不为人知……
而小儿已经浑然不觉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小儿醒来后，遍寻皇宫，没有看到不二。
她一个人第一次体会到荒凉的滋味，她就这样站在御花园里，无力地说：“原来他昨天只是为了稳住我而已，他逃跑了，对吗？”
上官逸点头：“就是逃跑了，他还打伤了宫门口的侍卫两个。”
小儿落寞道：“他就那么讨厌我吗？？”
上官逸说：“忘了他吧，这个没心没肺的人，任何人也留不住。”
小儿想，没心没肺吗？可是她总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她的不二，不是没心没肺的人，不二会笑给她看，虽然看起来总让人有抓不住的不真实感。不二也会打听她的底细，然后听到以后会生气，也会笨笨地，什么都相信了，却唯独不相信她。
不二是真实存在的一个人。
他不是风，也不是梦。
他在她的心里，是真实存在的一个人。
小儿一下子瘫在了地上，她浑身的力气好像瞬间消失了。
“他走了，你就那么伤心吗？”上官逸眼底很难过，“可是，我也很伤心。”
小儿闭上了眼睛。
她恍若失聪，满脑子都是，有一个人，逃开了她，用迫不及待的姿态，不惜伤了人，也要从她身边逃走。
不二确实是死了，不过他到了地狱。阎王爷却没有让他去转生。
而是帮他看到了这个画面。
不二攥起了拳头，静静地看着画面里的小儿，心中多疼，怕也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你是小公主的人，我们自然不敢拿你当寻常人去对待，我会告诉小公主，你就等着小公主帮你回去吧。”
不二闻言，闭了闭眼说，“算了吧，她不能动凡心，我一直都知道，也许我死了，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否则继续沉沦下去，是会毁了她的。”
他从未忘记，从他们第一面，她就一直在说，她不能有心上人。
他怎么能，怎么能去毁了她呢？
阎王爷有点诧异：“你竟然可以为了小公主情愿死吗？”
不二笑了一下：“我这条命本来就不值钱，能一死以保住她，才算是有了价值了。”
阎王爷：“……你不恨吗？”
不二看着画面里，杀了他并没有得到痛快的太子，说：“只要他别算计小儿，别伤害小儿，只要他好好对小儿，我就不恨他。”
阎王爷：“……你是个好人啊！”
“好人？”不二摇了摇头，“我曾经灭了一家满门，我在这一路上也杀了不少人，不管他们是坏人还是好人，那都是命，我罪孽深重，不敢当好人二字。”
阎王爷笑了：“可是你是可以转人的。”
不二道：“随便了。”
阎王爷说：“那你等一等吧。”
不二点头：“好。”
小儿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两位黑白无常，她慢慢抬起眼眸，诧异地看着他们：“你们怎么来了？”
黑白无常看了一眼那位脸色惨白的太子，才说：“殿下，您的恩人现在在阎王爷那儿。”
“什么？”小儿脸色一变，自然知道一个人到阎王爷那儿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
“带我过去！！”她说。
于是，黑白无常带着小公主下去了。
而上官逸此刻才明白什么叫做机关算尽一场空，他爱上的从来都不是普通人，可是他忘记了。
他忘记了，忘记了天上地下，都是她的人。
不二看到小儿的时候，猛地瞪向了阎罗王。
阎王爷只觉得有趣：“你胆子是真的大啊，竟然连我都敢瞪。”
小儿慢慢地走到不二的面前，同时，她也看到了他空荡荡的胸口，她捂住了嘴巴，吓得说不出话，更是难以置信。
不二背过身去。“你别看了。”他知道会吓着她。
可他不知道，他的背面，心口的那一处也是空的。
小儿第一次体会到了生死的威胁，“谁杀了你？”她咬牙切齿地问。
不二张了张口，一向利落的他，此时却犹豫了。
小儿跑到了他的面前，看着他苍白的脸，“你不是跑了吗？你怎么会……”
“小公主，他没有跑，他只是被太子暗杀了。”阎王爷替不二解释，“而他的尸体也被太子派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扔进了乱葬岗。”
小儿摇头，看着不二，“是真的吗？”
不二看见她怀疑的眼神，垂下了眸：“你信就是真的，你不信就是假的。”
小儿深呼吸一口气，她难以想象，为什么上官逸要那么做？上官逸疯了吗。上官逸甚至还欺骗她……
她转身看着阎王爷：“我不要他死。”掷地有声的一句话，让不二心头一震。
阎王爷点头：“一切听小公主的，只要小公主去乱葬岗找到他的尸体，跟太上老君要一颗丹药，便可为他复活了。”
小儿点头，突然说：“丹药……我这里的确有一颗，不过那是为了帮我回去的，不知道可不可以给他服下去？”
阎王爷说：“当然可以，太上老君的东西，用到一个凡人的身上，那可是有千万威力的。”
小儿说：“好！”
“不行——”不二却否决了，“你把丹药给了我，你法力还没有恢复，你以后怎么回天？！”
小儿道：“这不是问题，我爹娘自然会找我的。”
不二皱眉看着她：“那是别人给你的东西，你何必用在我的身上。”
小儿闭了闭眼：“你不是想要自由吗？可我看，你现在连命都不想要了。”
不二沉默了。
小儿已经离开了。
阎王爷对不二说：“不要惹小公主生气了，一直都是别人为小公主付出，这还是第一次，小公主开始为一个人付出。”
“你要知道，这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啊！！！”
“你看不出来吗，这也是一份独一无二的心意啊！！！”
不二说：“我怎么会看不出来，正因为看出来了，才不敢承受，我能带给她什么呢？我只会带给她毁灭。”
阎王爷闻言笑了：“你可能不太了解小公主的情况，小公主的后台是非常强硬的，你放心吧，你毁灭不了她。你啊……不过是她注定要过的一个劫罢了。”
“一个劫？”不二蹙眉。
“那么，她过了以后，她会如何，我又会如何？”
闻言，阎王爷摇摇头说：“天外有天，这个谁也不知道。”
不二说：“好吧。”
小儿回到了宫里，她找到了上官逸，她看着他的眼睛，“为什么杀了他？”
她来谴责，在上官逸的意料之中，上官逸早就做好了准备，所以，还是继续她没来之前一样，沏茶，说：“因为他惹了本太子不高兴，本太子要一条命，还需要征求你的同意吗？”
小儿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怎么变成了这样，他的脾气是不太好，他是很容易得罪人，但你应该知道，他是我的人！”
“他是你的人？”上官逸冷冷看着她，“天上是你管，地上却是我管，他在地上生长，他的命运如何，就是本太子一念之间的事。”
小儿摇了摇头，有点伤心，“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总之是我杀了他，怎么样，人死不能复生，我也不打算给他偿命，就是如此而已。”
上官逸垂眸看着茶水，神情冰冷。
小儿抽了抽鼻子，转身走了。
上官逸手中的茶杯一下子也砸在了茶桌上，茶水溅了出来，恍若被什么狠狠抛弃了一样。
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也会那么疯狂地扞卫一个人，扞卫她的归属。
她不能动凡心，他接受了，他甚至后来这样安慰自己，她不是你的，至少她也不会是任何人的。
或许做她的朋友，会更长久。
但是他又怎么能想到，有一天，会出现一个性格那么不好的人，却霸占了她的思想。
不二让她动了凡心，他就杀了不二，他是在救她，却也是在成全自己的私心啊……
他不后悔，哪怕如今结局摆在眼面前。
时光倒流，他也还是会那么做的。
小儿去了乱葬岗，她找的手都疼了，她看着遍地尸骨，害怕地哭出了声，可是她没有放弃。
而不二在阎王爷身边看到这一幕，直接说：“立刻让她回来……不要再找了。”
阎王爷道：“这是她的劫，她已经跳进去了，她是出不来的。”
什么劫？什么劫？！！如果他是她的劫，是她痛苦的根源，那么，请让他毁灭吧！
他不怕毁灭！
不二眼眸猩红地看着那一幕。
在夕阳下山之前，小儿找到了不二的尸体，她抚了抚他冰冷的心口，就那么看着他很久，才把他带回了……一家客栈里。
自从和太子翻牌后，她没有再去皇宫。
她也绝对不会再让不二去皇宫的。
小儿用恢复的那一点点法力，强行喂不二吃了这颗丹药，不二只觉得好像自己正在被一阵看不见的力量拉扯，他看着阎王爷，而阎王爷眼中含笑，淡然道：“不要有逆反，就顺其自然，去罢，去罢，回到你的世界里去，去经你的道。”
不二闭上眼睛，由着那股力量拉扯。
小儿一直看着不二。
直到，他慢慢睁开了眼睛，又回到了现实世界。
一切恍若一梦，分明那一把剑的厉害还铭记在心，分明已经死了，却就这样，转圜了余地，他再次变得真实，世界也再次变得触手可及。
小儿彻底松了口气，然后晕厥在地。
不二立刻坐了起来，下了床榻把她扶了起来。
他把她抱上了床榻，给她盖好了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