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0章
听到这话，无异于证实了上官逸的三分猜想。
上官逸看着不二，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大概……这也是一种奇遇吧。”
小儿笑了一下，“运气好吧。”
上官逸说：“是有福气。”
而似乎他的福气，和运气都不太够，别的够了，只是在选择自己喜欢的份儿上，总是缺了那么一点点。
令人好没有办法。
夜晚时分，三更天里，御书房门外的台阶上，屏退了宫人们，不二竟然在和上官逸坐在台阶上喝酒。
上官逸都觉得这个画面，很奇妙。
“说吧，她为什么好像忘了一些事情？”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答案了。
上官逸看着不二沉默的侧脸，说：“她把你给忘记了，是不是？”
不二说：“是。”喝了口酒，仰头看着天，他说了第二遍，“是。”
上官逸蹙眉，摇了摇头，“这到底是怎么了？？”
“……一言难尽。”不二道，“正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子，她受伤过重，醒来的时候，就独独把我给忘记了。”
上官逸不解：“她为什么会受伤？谁还能伤到她吗？！！”
上官逸看着不二，再问：“你又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她？！！”
不二说：“我和她是在一起了，但是，天庭却派人来了，把她带走了，我后来才听说，她为了不让我误入歧途，她为了三界安稳，她为了一切清静，她自裁了。是我，是我的错，是我看她被带走了，就控制不住地恨天地，甚至和蛇王……也就是妖怪勾结在了一起。后来，我被天庭通缉，但是太上老君救了我，玉帝似乎也有意放过，我和她再次相见，她已经把我忘了。”
不二苦笑：“也许，我就是她痛苦的来源，所以，她一想到我，就很痛苦，这才会独独把我忘了吧……”
不二道：“似乎现在所有的人都不再那么反对我们了，但是，她却已经彻底成为上神，成为一个没有感情的上神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上官逸问。
不二挑眉，“我等她。”
上官逸并不意外自己会听到这个答案，他点点头：“那你要等她，一定要等她。”
“说来，我还没有跟你说过我的事情吧……当初就是因为有刺杀，我不得不回来，回来把所有的事情告诉给了父皇，我本是要去把哑女带回来享福，我却没有想到，父皇暗中会派了人，处决她，只是父皇没有得逞，被另一个人给得逞了，那个人，是我的兄弟。他抓着我的弱点，让我自裁，哑女自裁了。”
不二眼神复杂。
上官逸道：“那件事情过后，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根本就不该走？我就不该离开，我就应该守着她，这样会不会拥有另外一种可能？！所以，你千万别不要走，不要因为任何人和任何事情离开，不要走我的老路。”
不二喉咙艰难地滚动了两下，动容地点了点头：“你放心吧，你放心，我不会走的。”
角落里的小儿深深地愣住了。
她断然没有想到，碰到不二夜里出行，好奇地跟过来，会听到那么许多的秘密……
难道，她竟然动过凡心吗？
可是，她的父亲，母亲，都没有告诉过她呀！！
小儿歪了歪头，十分的想不明白，没了法子，她看着月光下的两个沉默身影，转身回了屋里。
原来，原来，不二在等的人，是她。
小儿坐在凳子上，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她甚至慌忙地喝了好几杯茶，却都没有能够冷静下来。
第二天，她再次见到不二，却绝口不提昨晚听到的半个字。
他们一起回到了天上。
小儿不正常的沉默，让不二看向了她：“你在想什么？”
小儿站在天河旁边，闻言，若有所思：“我在想，娘为什么要把你放在我的身边，你知道吗？”
不二张了张口，别过了头，说：“我可以保护你吧……”
小儿眯了眯眸：“可是，从前，我下凡，我娘从来没有派什么人来跟着我。”
“你是不希望看到我吗？”不二眼底闪过一丝暗淡，“若你不希望，我可以在暗处，不让你看见，到你若有危险的时候再出来。”
小儿笑了一下，慵懒地看着他：“若我不希望看到你，你却还是不生气，要好好守着我吗？”
不二抿了抿唇，才开口说话，只有一个字：“是。”
“我和你到底有什么交情呢。”小儿轻声问道，“或者，你和我娘到底有什么交情呢，能让你做到这个地步。”
不二叹了口气：“你一直在问，你到底在怀疑什么。”
“明人不说暗话……”小儿深呼吸一口气，“从前，我和你真的在一起过吗？？”
不二怔住了，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你都想起来了吗？”
小儿蹙眉，“不。”她坚定地回绝，看到不二眼底的灰心，低低地说，“我是听到你和上官逸说的话了。”
不二僵住了，“……你，都听到了吗？？”
小儿说：“是的，我都听到了。”
不二苦笑。
小儿看着不二：“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二深呼吸一口气，“如果我都告诉你，你会相信吗？”
“……”小儿垂下眼眸，“老实讲，我也很惊讶，很不敢相信，但是，如果你说的是实情，我不会逃避。”
不二也懒得再弯弯绕绕了，他说：“那么我告诉你，你听到的都是真的。”
小儿慢慢地眨了眨眼睛，退后了一步。
不二认真地看着她：“所以，你打算如何呢？”
他们现在，竟然成了判决与被判决的关系。
只是因为，一方缺失了记忆，也许，还有感情，不二想。
小儿摇着头，心很乱很乱，“我，我不知道……”
不二慢慢地说：“我可以等你。”
小儿道：“不，你不要等我。”小儿叹了口气，“你不要等我。”
“这是什么意思？”不怪不二九根问底，刀悬在脖子上，任谁都要问出个一二来。
即便是死，他也要死得明明白白。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小儿转身想要走，不二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拉住了她。
小儿闭了闭眼：“放开我吧。”
不二说：“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来的。”
小儿反唇相讥：“如果我永远都想不起来呢？？”
不二说：“那我就永远伴你左右，我不逼你，我只是守着你。”
小儿心中一刹那像被什么刺中了一样，疼得她眼底都生了莫名其妙的泪花。
她挥开了他的手，抬脚落荒而逃。
她一直跑，一直跑，可脑子里依旧是空白一片，什么都没有，她觉得是那么的奇怪啊，奇怪得仿佛有什么地方，被抹去了，所有人，都说它存在，可只有她，看不到，也感受不到。
小儿最好到了孟婆那里，只是看到孟婆在忙，她就趴在旁边静静地等候，不知不觉，竟然睡了过去。
孟婆回来的时候，看到她这个样子就有一点心疼了，“怎么了？这是……”
小儿揉了揉眼睛，昏昏欲睡：“我不太清醒，我想，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身影……孟婆，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孟婆笑了一下，“你在问我的时候，你自己的心里只怕已经有了答案了吧，所以啊，你来找我了。”
说完，孟婆在小儿沉默的时候，端上了一碗黑汤。
“这是我为你专程熬的，喝了吧，喝了，就什么都回来了。”
“谢谢孟婆。”小儿接过了汤碗。
她看着其中的漆黑深沉，仿佛是记忆的形状，她闭上眼睛，仰头一口喝了，同时，脑袋开始疼了起来。
有很多很多模糊不清的东西跑了进来，又慢慢地清楚了起来，她浑身都丧失了力气，跪在了地上。
孟婆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心疼地看着小公主。
这一劫，一定会过去的。
她想。
小儿昏厥了过去。
孟婆立刻把她抱了起来，放在了床榻上，轻轻点了点小儿的眉心，有一丝光从她的眉心闪过。
“醒来以后，你就是完整的你了。”孟婆说，“所以短暂的遗失，实在是不用怕的，若不是真的失去，那就一定会找回来的。”
小儿嘴角轻扬，似乎听见了她的这一番话。
不二坐立不安，最终去找了月儿。
“月神。”他很恭敬。
月儿想到他仇恨天地的样子，不免觉得有一丝好玩儿，“你是为了小儿来的吧……”
不二坦然地说了一声：“是的。”
月儿也没有为难他，直接就告诉了他：“小儿现在在孟婆那儿，不过那地方你可去不得，你现在只是火身，却不是什么神仙，你去那里，只怕会被你所看到的每一幕偷走了你的魂儿。”
不二说：“我不怕，哪怕那里再恐怖。”
是啊，当然恐怖。
地狱，又怎么可能不恐怖呢？！
不二离开了天上，直接奔赴了地狱。
为一个人，生死相随，滚火山，下油锅，都变成了不需要思考的事情。
不二却还是低估了这里。
他看到了鬼魂，一个个穿着白色的衣裳，排着队，不知道在干什么，不知道，要奔向哪里。
不二还看到了那奈何桥下的漆黑的水，绵延不绝地流淌着，发出的声音，却令人觉得有些刺耳，刺心。
而眼中的每一幕都似乎上头站着小儿的身影在向他招手，让他过去。
他知道那不是。
他当然知道那不是。
所以他停住了，他开始迷失了方向，他也不敢再走了。
这是……地狱……
这原来，就是地狱啊……
他想，开始打坐，念金刚经。
小儿完全不知道，不二来了。
她甚至是刚刚从梦靥里走了出来，按着太阳穴，喝了一杯茶，对孟婆道谢。
“你都想起来了吗？”孟婆笑问。
小儿点头，欣然到：“我都想起来了。”
孟婆说：“记忆只能自己情愿去找，记忆才愿意回来，这也是你爹娘知道却不帮你来跟我要的原因了。天上地下每一个存在的记忆都在我这里，只是，古往今来，第一个找的人，是你，我想，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了。”
孟婆感叹：“不是谁都有你这样的勇气的。”
小儿道：“是我爹娘从小到大给了我足够的安全感，所以我遇到事情才不会逃避。”
孟婆一笑，“你是个好孩子。”
小儿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了，孟婆，我不知道你记不记得，现在人间的皇帝上官逸，他的心上人是一个哑女。”
孟婆想了想，“是有这么个人，不过，她已经投胎去了啊……”
小儿问：“她投去哪里了？”
“她现在应该也有十岁了吧……”孟婆说，“投去西南王家了。”
小儿又道：“她今生的命运可还好吗？？”
孟婆倒是半点都不瞒，她点点头：“前世，她是去还债的，今生啊，是要有人向她还债的，所以，她的命很好。”
小儿说：“好，我要告诉上官逸，因为前世，上官逸也欠了她。”
孟婆一笑：“你的想法我都看的见，倒是你坦荡，直接说了出来。”
“孟婆，你对人从来都用真心，一丝一毫不会欺瞒，我自然也要如此，不可在你面前存了心事。”
孟婆抬手拍了拍小儿的脑袋，“你啊，就你会说话，从小到大都是的。”
她突然眼眸一凝，“有凡人闯进来了。”
“什么！”小儿立刻跟了上去。
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倒在奈何桥上的人，会是不二。
小儿跑了过去就把不二扶了起来，看了眼孟婆，孟婆无奈了，“这真是个倔强驴子，你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怕谁吃了你吗。”
孟婆被这么秀，都觉得想要说话了。
小儿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美丽的孟婆，千万别和这个火身的凡人计较啊……我这就把他带回去，好好的调教！！”
孟婆失笑：“好的，那去吧。”
小儿带着不二回到了天上，天上地下，在神力面前，不过短短一瞬间。
小儿在不二的穴位上点了两下，不二才醒了过来，眼眸渐渐地清醒了，他看着她，突然一把抱住了她。
小儿心头一震：“我没事，我……我真的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