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0章 没有一点用处
流云变色道:“娘娘,她在金玉交章殿里待了一个晚上,会不会把什么都禀告皇上了?”
皇后凝神半晌,恨恨道:“那时候没见到那个小贱人的尸体,还以为趁乱被她逃出行宫去了,没想到她居然躲在三生殿里。”
唤月轻声道:“娘娘,咱们要不要想个法子,让她永远也说不了话。”
皇后用玉簪子在描金圆钵中轻撬出一小块醉海棠色胭脂,放在手心拿水化了,匀在脸上。原本如霜的面庞顿时有了血色,“现在不能打草惊蛇,一来皇上已经见了那丫头,如今又安置在身边,要动她是不可能的了。二来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她未必敢把所有事情告诉皇上了,就算她说了,皇上也未必会相信!”
唤月略一沉吟,道:“娘娘说的有理,那咱们该如何为好?”
皇后口中喃喃:“萱良人……”又道:“皇上既封了她为良人,该送什么礼,该赏赐什么,你打点了送去。咱们还是过咱们的日子,切记,对着外头,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是!”流云、唤月齐声答应了。两人收拾了一地狼藉,正要退出殿外。皇后忽然想起一事,“慢着,唤月,你刚刚说沈美人求见。让她去正殿等着吧,跟她说本宫稍后就来。”
唤月答应着退出殿外,流云不解道:“娘娘怎么现下反到要见她?”
皇后秀眉微蹙,沉声道:“本宫不能再坐以待毙了,这六宫里哪一个是好相与的?从前本宫是没有办法,才不管六宫事务。但是她们一个一个都敢不把本宫放在眼里,如今六宫之事,本宫已经得心应手。本宫不愿意也不想再听旁人置喙了!”
流云脸露喜色,说道:“娘娘能这样想,奴婢也替您高兴。可是这和沈美人又有什么关系?”
皇后用手抚过触手生凉的翡翠绿玉耳坠子,似在感受那精雕细镂的纹饰,“本宫或许还需要她的帮忙。”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春日里的风寒更是断断续续,幸而幼蓉体恤,李映雪将养了十多日才渐渐好了。
这一日清晨,李映雪晨起坐在梨木凳上,拿着梳子细细梳理因病而许久没有打理的头发。乌黑的发丝略显毛糙,隐隐透着些许孱弱未退的病气。
李映雪拿过梅花头油抹了些在发上,轻轻梳匀。手掌反转间,轻巧绾了个百合髻。顿时觉得浑身神清气爽,焕然一新。
绿雪手上拿了碗百合粥,一手挑了帘子进来,说道:“姐姐能下床了?头还晕么?要先喝粥么?”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李映雪不知从何答起,心里却是暖洋洋的,“我本来头不晕,现在快被你的问题问晕了。”
绿雪清浅一笑,把手上的粥的递到李映雪面前,“瞧我都高兴胡涂了,姐姐在床上卧了这么久只怕腻味了。喝了粥我陪姐姐出去走走,疏散疏散筋骨吧。”
李映雪挑了一枝碧桃花样的珠花簪子簪在乌发间,顿时脸上有了浅薄明媚,如同早春刚刚绽出的嫩绿芽,暗含无限生机与希翼。李映雪对镜嫣然一笑,接过绿雪手中的粥,说道:“闷了这么久,我正想出去走走呢。”
绿雪见她吃得香甜,笑道:“姐姐气色好了许多,胃口也比前几日好,看来是大好了。”
李映雪手捻着白瓷汤匙,舀了一勺粥,笑向绿雪道:“你们天天把我当宝似的养着,哪能不好?我都让你们养胖了不少。”顿一顿又道:“等下我想让你陪着我去朱贵人那里,我想多谢她那晚请太医来为我医治。”
绿雪怔了怔,有些疑虑与担忧,转而变为单纯的欣然,“嗯,我也许久没有见到贵人了。”
喝完粥,李映雪又拾掇了一下房间,方和绿雪信步走出绛罗苑。
不出门不知人间四月天,牡丹园中早已是一片万艳争春的盛景。原本刚刚绽出花骨朵的枝头,现在已经是一簇簇明艳的花朵,让人不得不感叹万物重生之力量。
宫道旁满满地都种了海棠花和樱花。不过十几日前,还是新绿枝头红意闹,玎玲妩媚无限情的海棠花,现在却有了凝重的颓败之气,盛极了,就只能走向衰。它的衰荣过后,甚至还没有过去,樱花就已经迫不及待地用更灿烂的满树玉颜,把可能残留的一点怀念掩盖的一丝不漏。这就是自然,永恒不会变的定律。
逝去了的再美好,也会被更美好的所替代,会黯然失色。李映雪似有所悟,弯身拾起几瓣仍旧沾着露水的海棠花。打开随身所带的荷包,装了进去。
绿雪奇怪,一般选作香囊,都是拣了馨香馥郁的花朵,晒干了塞进去。这垂丝海棠颜色不艳丽,又没有香气,既不能做熏香,又不是制胭脂的上选材料,也不好做糕点食物,并没有一点用处。
绿雪正在苦思冥想间,李映雪向她招一招手,示意她过去帮忙。李映雪笑道:“我既不要拿它制胭脂,也不用它做吃的。”
李映雪倒不是一下便把荷包装满,而是这棵树下拣一朵,那边树旁拾一朵。十分自得其乐,悦目娱心。两人顺着小道走了一路,方把荷包装满。
两人弯腰低首拣了不少时间,一停下来才觉得手脚酸麻。见四周无人,于是靠着一棵粗大的海棠花树席地坐下。李映雪轻轻摆弄着荷包,说道:“绿雪,其实我的家乡不是这里,而是蓼州。”
“蓼州?”
李映雪轻轻“嗯”一声,“你不知道也不奇怪,蓼州只是个与陈国接壤的边陲小地方,观海国人也不见得人人都知晓。
幼年之时了,父亲还未到京中为官。那里一到春天也有无穷无尽的海棠花会开,不过和这里的不一样。
那里的海棠花得开上几个月,母亲最是喜欢了。那时我最喜欢在院里扎一个秋千架,等到春暖花开,母亲在树下弹琴,父亲在树下磨墨画画,画下我与母亲……”
李映雪的眼中满是柔意,既有向往又有无奈,终究只是逝去的岁月了,“所以我想拣些花瓣,等到这里的海棠花开尽的时候。想起父亲母亲时,还能拿出来看一看,聊以为念想。”
“谁让你们坐在这里偷懒了,真是胆大包天。”一个半带嘶哑的尖声在身后响起,李映雪与绿雪忙转过身来,只见一个个子不高的太监站在当地,满脸急色。
李映雪与绿雪面面相觑,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