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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5章 没见到你

    虽然每每四目相对时,他心里总是觉得这样完美的她与记忆中的那个她有些不同,但哪里不同,他却不知道。难道只是因为她不再叫自己“阿绉”了?她仿佛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伏在他的肩头,吹气如兰“小时候妾那样唤你,是两小无猜,如今你已是妾的夫君了,妾想像寻常妻子一般唤你,绉郎。”

    他把她一头瀑布软缎般的头发垂在膝上,拥着她温软的身子,这样的情景从前只有在梦中才有过,现在却紧紧地握在他手中了。他紧紧抱着她,暖暖的气息氤氲在她的脖颈间,他轻轻开口,似在呢喃:“阿兰,今生我只以你为妻。生要同衾,死亦同穴。”

    或许只是女大十八变吧,只要眼前的是她,是宜成公主,他就此生无憾了!窗外的枝影婆娑,在暖风的吹动下交绵缠绕在一起,似并排而拥的牛郎织女,风吹过树叶发出簌簌之声,像极了他们低头细语互诉相思衷肠。

    可惜这样赌书消得泼茶香,和如琴瑟、恩爱两不疑的日子却在四年前走到了尽头。

    南云国犯境的消息传来,他便随着父皇上了战场。但是他要去打的,是她的亲人。那时她已经怀孕了,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他和她的孩子,他视若珍宝。这样的消息,自然是要瞒着她的。

    那个晚上,他一个人静静坐在营帐中。夜的黑幕比往常更早地拉下,不留一点缝隙,连他星空里因她而裁出的那颗星不知怎么也躲起来了。这样寒彻肌骨的晚上注定会让人的心中溅起点点哀伤,而这样无迹可寻的哀伤却在一个的女子的到来下幻化成形,扼得他透不过气来。

    那个女子就这样狼狈地闯进了他的营帐,在看到那个女子的容貌的时候,他惊呆了。他拉着她的手,急急唤她:“阿兰,你怎么来了?”

    那女子抬头,眼神中充满了怨恨和浓重的阴鸷,看得他毛骨悚然,他松开了手,不可置信地摇头,“不,你不是阿兰,你是谁?”

    那女子眼中含泪,一把紧紧地抱住他,“我当然是阿兰,只是我不是你的太子妃!但是我本该是你的太子妃的,因为我才是独孤兰,是宜成公主,是那个和你一起等落叶、一起养杜鹃鸟儿、一起看星星的阿兰。”她的眼中几多柔婉,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怨愤,满是深情地望着他,“阿绉,我等了你这样久,你怎么竟娶了旁人?”

    他呼吸间有冷冽的气息一点一点地冲向脑中,震得他的天灵盖一阵闷窒。“阿兰?”他试探性的叫了一声,又急促地支着头。多日多夜地与南云军交战,他本就心力交瘁,再加上此事,他实在有些难以支撑。

    那女子忙扶着他的身子坐下,又随身取出一些粉末洒在香炉里。她两手轻轻地在他的太阳穴上打转,半晌,香炉里升腾起袅袅白烟,飘散在营帐的每一个角落里。她的声音听着也有些虚无缥缈,“阿绉,你从前在我宫里住着的时候,妙姑嬷嬷长点这‘凝水香’,你很是喜欢这味道,你说这香很能让你凝神静气。你还记得吗?”

    她顿一顿,又说:“阿绉,当年你和你的父皇走以后,南云国就发生了叛乱。孟贤在击地鞑靼节节败退之际,上奏请父皇御驾亲征,以慰军士沙场征战之心。但就在父皇途径慕州之际,竟杀出一路地方大军,要取父皇性命。

    当时兵军交战,混乱不堪,我在慌乱之中便摔下山去。后来醒来就在观海国境内了,我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能以乞讨为生。后来实在无法维生了,又被卖入大户人家当丫鬟。”

    她任由着眼泪磅礴而下,滴湿了他的衣袍一角,“这八年来,无论我过得再苦再累,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因为我知道还有阿绉在等我。但是,八年后,我还没有见到你。

    却听到了你娶太子妃的消息,凉元城内,尽皆轰动。后来,我入宫当了宫女,却见你和你的太子妃如胶似漆,伉俪情深。我慢慢打听,观察,才知道她就是我的好姐妹,丞相家的二小姐陈关雎!”

    他望着眼前这张略显苍白的容颜,心中顿起怜惜,“你竟然吃了这样多的苦,那时你既然在宫中,又为何不与我相认呢?”

    她摇着头,“她是太子妃,我只是一个容貌和她相像的宫女,我说的话又有谁会信。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我又故意化丑了脸,不让人家觉得我与太子妃有一丝相像。她是南云国丞相陈邦的女儿,陈邦早就有反心。

    当年宜成公主失踪,南云弘帝害怕无法给观海国一个交代。陈邦就趁机上奏,说公主尚且年幼,八年以后容貌自然改变,而他的女儿陈关雎与公主长得又相像,所以愿意让自己的女儿替代宜成公主,将来嫁到观海国。”

    她的眼中闪过无数的不甘和鄙夷,“父皇还以为他忠肝义胆,又解了难题,自然欣然应允。他哪里想到陈邦和陈关雎都是包藏祸心,陈邦因此更得我父皇的信任。而父皇在叛乱中失去我母后和我,没有心力理朝廷中的事务,把许多事情都交给了这个丞相。陈邦又有陈关雎在观海国为他打探各种消息,早已在伺机谋取我父皇的帝位了。这次南云军犯境之事,就是他一手策划的,只是为了能引开孟贤,他好行谋逆之事。”

    他的心顿时一片剧痛,一点一点蔓延开来,蔓延到全身的每一个角角落落,直到感觉到心碎成了齑粉。这个女子的容貌与他的太子妃几乎是一摸一样。暗想中思绪如风车急转,点点滴滴瞬时重合。难怪易南云两国向来边境安稳,此番南云军却贸然犯境。难怪从成亲后,她就只愿意唤她自己为“绉郎”,原来不是因为她情深一片,而是因为她只是一个冒牌货,她来观海国只是为了来打探消息的。她竟然骗了我?

    “不,不可能,我不可能听信你的一面之词。”他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容颜,几乎是咆哮着叫喊。他多想这只是一个梦,只要他用尽全力叫喊,就能从梦魇中醒过来。醒过来了,一切就还是原来的样子。他多么希望眼前的这个就是他的太子妃,“阿兰,你只是在和我开玩笑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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