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无名山
婉儿和高檀拿着玉玺来到了邻近边疆的一个小村子里，这个村子名为旺泉岭，村子里的青壮年都早已经搬去外地了，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寥寥数人。
这个村子再往前走便是边疆外围了，不过现在那里全是胡常和宇文护的军队，若是贸然前去，只会是自投罗网。
婉儿和高檀打算先在旺泉岭观察情况，最后再想办法进入边疆。
为了防止旺泉岭埋伏了胡常的眼线，婉儿和高檀并没有打扰村民，只是悄悄进入村子，在一座荒废了的屋子里暂时留了下来。
高檀从别处找来了一些杂草，把它们都铺在了地上，又找来了一些柴火，用来取暖和照明，本来现在正值夏季，可边疆处于偏远高寒地区，白天还好，晚上的时候温差太大，明显冷的多，而且又潮湿。
此时天已经黑了，婉儿坐在火边，从包裹里拿出来了一些干粮，慢慢的吃着，也递给了旁边的高檀一些，高檀正在借着火光专注的画着附近的地图，他今天去查探了一下周边的地势和胡常的军队驻扎区域，过了一会儿才算画好。
高檀长吁了一口气道“婉儿，冷吗？”
婉儿摇摇头道“不太冷，而且我早就习惯了这边的气候了，反而是你会觉得很冷吧，其实这里主要是太潮湿了，稍微干燥一些，也不至于太冷的。”
“你快吃吧，我看看你的地图”婉儿轻声说道。
高檀把地图递给婉儿开始吃起来，婉儿看见地图上都清晰的标着一些符号，便问道“符号可是代表胡常军队?”
“对”高檀点点头道“这边地势太复杂了，胡常已经把整个外围全部包围了起来，而且各个方位轮流派了很多人值班看守，不松懈一刻，看来是想把长恭和贺兰敦大将军困在里面，也防止我们有机会进入，如今想要进去简直是万般困难。”
“现在真假令牌之事将士们都已经众所周知，他们一直以来都是服从令牌行事的，可突然间有了两个令牌，而且最关键的是长恭殿下手里的那个是假的，胡常手里的那个才是真的，只要是一些有经验的人一验便知，因为真令牌遇水便会显一个‘圣’字，假令牌遇水却是什么也显示不出来的，所以将士们现在都是摇摆不定，不知到底该如何是好，现在内部恐怕早已经混乱不堪了，或许有父亲在，他们还有所忌惮，不会公然闹事，也还算能管制住，可怕也坚持不了几天的，只要胡常一直施压，他们便有可能顺服胡常，即使是这样做了，他们也并没有错，因为作为军人，令牌就是他们的信仰，自然是谁手里有，便听命于谁的。”婉儿严肃的说道。
“真假令牌的事情我是最近才听说，而将士们只听从令牌的事情我却是一直都知道的，北齐从来都是得军令者得天下，而将士们也是只听令牌行事，即使是一个罪大恶极的叛国者，只要他手持令牌，将士们也是会誓死跟随的。”高檀认真的说道“这种体质太多弊端了，必须得整改，而父皇很早之前便丢了令牌，却隐瞒不说，想要息事宁人，所以导致变成了现在不可控的局面。”
“令牌之事事关重大，可能皇上也是不敢说吧，一旦传扬出去，便会动摇江山”婉儿轻声说道。
“那个胡常老贼居然和北周宇文护勾结，真是罪大恶极，最关键的是这个宇文护，听说他在北周权高位重，为所欲为，连北周皇上也是看他脸色行事的，可见他不是一般的嚣张，可他竟然还把手伸到了北齐，想要妄图干涉北齐内政，真是太贪心了，难不成他还想统一天下不成?”高檀眼神复杂的说道。
婉儿当即面露愤然道“宇文护的确是罪大恶极，人人得而诛之。”
“看婉儿的神色好像对宇文护有着满满的恨意，可是也与宇文护有些渊源?”高檀故意试探道。
“没有啊”婉儿自知刚刚失态，思索片刻，露出了一个笑容道“胡常与他一同勾结，想要对北齐不利，既然胡常该死，那宇文护也更该死了。”
“嗯，不错”高檀点点头道。
婉儿继续看着地图，突然看到了一个凸起，上面写着一个‘无名山’，便立刻恍然大悟道“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高檀匆忙问道。
“你画的这座山我认识，它的确叫做无名山，其实也叫乱葬岗，这是一座巨大的坟场，里面都是埋葬着一些战死后的将士，有我们自己人，也有他国俘虏，更有附近村子里无依无靠病逝的人，或者是外地客死他乡的人，这些人都是死后没有名字的，因为没办法处理，所以都被扔到了这里，随便埋了起来，大概有墓碑也是一些无字墓碑，因为有名有姓的人早就通知他们的家人，接回他们自己的家乡安葬了。”婉儿指着地图中的山说道“因为山上全是没名没姓的死人，所以便把这里叫成了无名山，不过大概是这里怨气太重，一直都是寸草不生，上面全是荒地和墓地，连飞禽走兽都不在那里栖息，当地人迷信这个，便在山下立了一个“无名山”，有镇压之意，所以人对那里都是望而止步，所以恐怕那里连一个活物也没有吧。”
“婉儿你可别吓我，我天生胆小”高檀面露慌张，赶忙依偎在了婉儿的怀里。
“我看你是想趁机占便宜吧”婉儿推开了高檀笑着道“你认真点，这恐怕是我们目前唯一的办法了。”
高檀听了立刻表情严肃起来，又看了看地图才问道“我见这座山旁边还有一座山，那座山可是当年我跟你相见时斩杀狼群的那座山?”
“没错”婉儿点点头道“无名山走完需要下山，然后再上那座你曾斩杀狼群的山，下了山以后才算是进了边疆。”
“这的确是好办法，虽然比较费力，但是却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无名山荒芜人迹，胡常便不会注意那里，更不会派人前去，我们也可放心前行，至于什么邪祟传闻，那都是人们夸张的流言蜚语，所谓正必压邪，又有何惧?”高檀认真的说道。
“嗯，无名山其实我不担心，可剩下的那座山我却是有点担心的，因为那座山里面全是野兽，而且草丛遍地，上次你也见到了，野狼那么凶猛，保不准还会有别的什么，我那日是迫不得已才上山的，否则我根本就不会去。”婉儿面露担忧的说道“更何况上了那座山，便是到了胡常的眼线所在地了，我们必须要特别小心提防才是，尤其是不能生火，他们在山脚下看到火光必然会起疑，可没有火便不能取暖，不能照明，更不能驱赶野兽。”
“可是除了这条路再没有别的办法了”高檀沉思了片刻，叹了一口气道“婉儿，明日我一人上山，你便留在此处等我的消息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婉儿疑惑的问道。
“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以身犯险。”高檀认真的说道“相信我，我很快就能回来的。”
“既然你都能以身犯险，为何我不可以呢，高檀，我们是一起来的，你不能抛下我”婉儿诚恳的说道“既然我们两人可以一同承受欢乐，为何不能一同承受磨难呢，更何况我知道你会保护我的，有你在我的身边，我根本就不担心，所以，你现在不是一个人，我要一直陪着你的。”
高檀听了婉儿的话，只觉得心口一痛，怅然若失，一切都太迟了，想听这些承诺的人早就不在了，可为何自己不能坚定一点呢，既然恨了便心狠一点，却还是要担心挂念她的安危，不愿意让她跟着自己深处险境，一直想着守护她，保护她。
“好”高檀犹豫了一下认真的说道“我不会丢下你的，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要一起面对。”
婉儿笑着点点头，主动依偎在了高檀的怀里，轻声说道“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大概我人生最欢乐的时刻便是跟你在一起了。”
“我也是”高檀抚摸了一下婉儿的头发苦笑着道。
第二天凌晨，天还是处于半朦胧状态，昏昏暗暗的，婉儿和高檀草草收拾了一下便开始动身了，无名山不算太高，也不怎么陡峭，只是因为常年无人走的缘故，所以并不好走，只能自己拨开杂草开辟新路，高檀在前面带路，婉儿紧随其后，白天这里的气温还是挺高的，还没走到半山腰，婉儿便大汗淋漓了，高檀也累的够呛，但是又不敢拖延耽误，只是喝了点水，便继续赶路，很快，就零零散散的发现了一些很大的土堆。
那种土堆都很大，一般被成为万人冢，因为里面埋的都不是一个人，而是为了方便，把数不清的很多人埋在一起草草了事的。
婉儿第一次见万人冢，感觉特别震撼与可怕，从前只是听闻，如今亲眼所见，真是让人冷寒，一个那么大的土堆埋葬了那么多的人，他们生前不知如何，死后也依然没有姓名，更无人牵挂，无人看望，无人祭拜，这些人大概都是别国的战俘吧，尊卑观念，纲常伦理就是这么可笑，战争就是这么可怕，为恶行买单的，承担后果的永远都是这些底层小兵，他们无辜吗？不见得，他们罪大恶极吗？也不见得，真是人命如草芥，悲苦无人知。
婉儿叹了一口气，继续走着，高檀却停下来转身关切的问道“害怕吗？”
婉儿摇摇头轻声说道“不害怕，我只是觉得惋惜，大概是我太悲天悯人了。”
“战争就是这样”高檀安抚的说完便继续清理杂草，婉儿紧跟着走，很快一些土堆越来越多了，有小的，有大的，甚至有的紧紧挨着，拦住了前进的路，若是绕到别处，也还是一样，都是一些紧连的土堆，根本无法躲开。
“怎么办?”婉儿有点害怕的问道。
“只能从他们身上过了”高檀四处望了望说道“越往上走，土堆会越多，甚至我们现在都已经到了没有落脚的地方了，所以我们只能踩着前行了。”
“啊……”婉儿咽了一口唾沫道“这里的土堆都是立着牌位的，虽然上面并无题字，只是空墓碑，可现在咱们闯入了人家的地盘，再从人家身上走过的话，会很不好吧。”
高檀温和的看着婉儿，无比温柔的说道“婉儿，别怕，有我在。”
婉儿毕竟是女孩子，又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早已经吓的脸色苍白，心跳加速，并且开始胡思乱想了，好在婉儿又与普通女子不同，胆识智谋过人，所以婉儿的神色也还算正常，思维也比较清晰，尤其是刚刚高檀的话，让婉儿的心彻底放松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很相信高檀，她的檀哥哥说没事的，那便一定就是没事的。
“我不怕”婉儿点点头道。
“婉儿，跟着我一起双手合十，闭住眼睛”高檀温和的说道。
婉儿也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照做，高檀开口道“各位无名英雄，今日我们二人不得已才叨扰你们，请各位英雄不要责怪，多多宽恕，多谢。”
婉儿也学着照说，突然感觉有一阵风吹过，婉儿赶忙睁开了眼睛，看到了高檀，心里才算是平静下来，高檀拉住了婉儿的手笑着道“婉儿，别怕，跟着我的脚步走，我们很快就能走出去的。”
“嗯”
再往上走，已经完全都没有路了，全是大大小小的土堆，而且全都没有牌位，诧异的是，这里果然是寸草不生，连半山腰的杂草都看不到了，而且太过于安静，却只能听到风声，总是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
婉儿的手开始用力抓着高檀，高檀有些吃痛，赶忙转身去看婉儿，婉儿长吁了一口气道“高檀，天快黑了。”
“没事，上山难，下山易，趁天色完全黑下来，我们便能走出去的，不要害怕，世间根本就没有鬼神，即使有，我们也只需保持一颗敬畏的心便好，切忌，正必压邪”高檀严肃的说道。
婉儿点点头道“好，我们快走吧。”
高檀继续拉着婉儿前行，两人小心翼翼的踩着土堆往前走，突然婉儿踩到了一个很坚硬的东西，婉儿吓的赶紧要低头看，高檀立刻阻止道“婉儿，你别看，你只要抬头走就行，踩到了什么都别管。”
“可是我感觉硬硬的，圆圆的，那是什么东西”婉儿低声问道。
“不过是一块石头而已。”高檀随意看了一眼道。
婉儿这才放下心来，其实婉儿踩到的是一个头颅。
到了山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们并没有走出去，而且现在气温也明显的降低了，婉儿感觉到有点冷时，高檀早已经脱下了自己的外套，让婉儿披在了身上。
“高檀，不用，我不冷，你自己穿吧”婉儿说道。
“跟我还这么见外干嘛，我是男人，皮厚，耐冻。”高檀笑着道“婉儿，你要紧紧抓住我的手，我们不能休息，必须要赶快下山。”
“可是天这么黑，我们又什么都看不到。”婉儿担忧的说道。
“什么也看不到岂不是更好，反正只顾前走就行了，眼不见为净嘛”高檀爽朗的说道“好不好?”
“好”听见高檀轻松的话语，婉儿紧绷的神经也慢慢的放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