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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天怒人怨(上)

    大队每次开会,奋堆是最活跃,话较多的人,今天抱着头,一脸忧郁,坐在凳子上,一声不吭,离毛征询他任爆破组指挥,大声问询两遍后,他恍然起身,哈哈手,跺跺冻麻双脚,磕磕巴巴应了两句,会议结束出大队部不远,走在奋堆身边晓亮小声问道:

    “叔!您今天情绪不高,没啥事吧?是不是愁进旺婚事该办啦?”

    奋堆扭头瞪晓亮一眼,应道:

    “没事,没啥事,我会有啥事,不要瞎猜。”

    回头看看怒视他的福多,压压帽舌,竖起衣领,脚踏埋脚脖积雪,深一脚,浅一脚,低头弯腰,匆匆赶往家。

    槐枝产期临近,以往奋堆有事没事往福多家跑,现在福多一天一次到奋堆家,催奋堆尽快张罗槐枝进旺婚事,福多数次警告奋堆,槐枝若生孩在娘家,辱没门风挨批斗,绝不让奋堆好过,豁出去把奋堆一桩桩丑事告到公社,让奋堆挨批挨斗,身败名裂,奋堆肚子鼓胀,张嘴没话说,都是自己造孽,做了不该作的事,虽说为续香火不得已,给福多不少好处,怎么说也不是光彩事,不是不想娶大肚子槐枝作儿媳,进旺傻子一个,在光棍一抓一把王家窝,娶上屈指可数漂亮儿媳妇,王家可谓几辈烧高香了,孩子不是进旺的,可能不是自己的,总和王家沾边,槐风那样,槐枝要生,再逼福多娶槐风不娶槐枝,实在说不过去,虽说没有娶槐风称心风光如意,有个名义孙辈传宗接代也不错,可怎么娶呢,两间房子勉强修好一间,怎么也不能和将生孩子名义儿媳住一屋,家里萝卜白菜准备不少,下山挑豆腐成了问题,自己是个老革命,几十年老干部,只一独子,娶儿媳咋着应行个仪式,摆十几桌像样酒席,时间不多,赶紧修好另一间房,筹些钱,没有豆腐,私下弄些鸡子鸡蛋,尽快把婚事办了,偏遇大队事多难抽身,愁的奋堆连日整夜睡不着,精神恍惚,在不能犯晕的会上走了神。

    第二天,洋洋太阳爬上林台山,暖暖旭阳照在白花花雪地上,满山苍莽铮亮,令人炫目、迷离、渺茫。

    铮亮苍莽北岭水东沟,横幅罗列,红旗猎猎,迎风招展,横幅中间,一幅宽一丈,长十丈,上写‘农业学大寨’黑字巨幅,醒目、耀眼、奔放。

    不到八点,一队队肩挑干柴,手推独轮车,扛钢钎、铁橇、大锤,夹镢头、铁锨、扫把,抱火药、雷管、导火索,穿劳动布袄,棉裤或单裤,踏解放球鞋,胸别主席像章,迈着整齐步伐,呼着口号,唱着红歌的社员,分别走向北岭和水东沟。

    王家门不参加劳动老弱妇孺,老头撵猪,老妪抱鸡,老翁背孙,大娘搂婴,小子赶牛,姑娘牵羊,孙子搀爷爷,孙女扶奶奶,六十多人,拖拖拉拉,大喊小叫,呼着口号,哈着寒气,流着鼻涕,弓腰缩勃,前拥后挤,浩浩荡荡,刘翠花带领拥向康家棚。

    八点多,北岭陆续响起‘砰!呛!砰!呛!……’,有节律多节拍锤钢转钎声,九点多,水东沟燃起熊熊大火,逐渐升高烈焰,怒喷出滚滚狼烟,蔓延弥漫向伟岸壮阔皑皑嵩山,十点多,北岭响起奋堆特有铿锵激昂电喇叭声。

    “北岭全体参战社员注意了!北岭周围一里内社员注意了,张家门在家社员注意了,监视四类分子劳动改造民兵注意了,现在准备放炮,准备放炮,所有无关人员迅速撤向完全地方,完全地方,放炮员仔细检查一遍所点炮各个环节,各个环节,默念两遍全部程序注意事项,注意事项,二十分钟后看我打红旗听我吹口哨起爆, 看我打红旗听我吹口哨起爆 ,我再重复一遍,重复一遍……。”

    铿锵激昂声音,令人怵然、惊悸、张皇。

    二十多分钟后,北岭接连响起轰隆隆闷响,轰隆隆闷响瞬时滚向环抱群山,回响遥相呼应,打雷般经久不息,北岭连续腾起二十五朵蘑菇云,黑红相间蘑菇云,瞬间笼罩北岭方圆几里天空,随西北风弥漫向皑皑雄伟嵩山,冲天而起碎石尘土,扑踏踏纷纷落下,北岭周围一里内雪地,即刻土石遍野,一片狼藉。

    绕梁余音堙没天际,惊怵工匠壮男劲女回到北岭,找好位置,支好一辆辆独轮车,橇别锤夯镢蔸,松动坚石,手抬怀抱,移石进框,装满车木框,劲女肩搭麻绳牵拉,壮男两手握两手把后推,一辆辆发出‘叽拗!叽拗!……’旋律独轮车,排队轱辘向一百多米外北岭西南角,几十辆一字排开独轮车,秩序井然轱辘在弯弯乡间小路上,远看似天空长长排飞大雁,洒脱优美肃穆壮观,壮男劲女不时一接一应大声对诵主席语录,唱红歌,呼口号,场景热烈亢奋舒心豪放,七个四类分子,一人背驮一块大石头,弯腰弓背,孤雁般一步一踉跄,默默跟在队伍后,与前面欢声笑语形成别样两重天。

    十一点多,水东沟大火附近平整空地上,一排溜平铺七块厚厚平光大石板,石板中间放着夯坯框,每个石板上站着一个手握大墩槌手柄壮劳力,两个妇女铲来烘干红土倒进框里,土堆冒尖后,壮劳力手提墩槌,砸向木框,连砸七八次,湿红土粘连成块,一块土坯成型,去掉木框,妇女移走土坯,进行下一块土坯制作,七个墩槌同时夯坯,水东沟连续响起‘嗵!噗!嗵!噗!……’墩槌砸旋声,制作同时,社员们不时呼口号,背语录,唱红歌,‘嗵!噗!嗵!噗!……’墩槌砸旋声,呼口号,唱红歌声,与北岭‘叽拗!叽拗!……’独轮车车轮旋转声,呼口号,唱红歌声,相互烘托,遥相呼应,北岭水东沟仿佛举行国际混合交响乐特别汇演,演奏出绝无仅有,别具一格独特交响乐。

    接近十二点,躲炮康家棚社员陆续回到王家门,不久北岭两侧升起缕缕炊烟,人人熟悉红薯面香,杏醋、柿子醋味越来越浓弥漫山野,肚子辘辘劳动社员,脚步渐趋沉重,蚊子哼般呼着口号,不时扭头瞄向升腾炊烟,心中默念放工哨声快快响起,十二点多,哨声骤响,社员扔掉手中工具,跑步排起队列,队长或会计扛起红旗站第一个,鼓气挥手领唱,一个队唱‘大刀向鬼子头上砍去,全国武装的弟兄们,抗战的一天来到了,来到了……’,另一队唱‘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靶赢归,靶赢归……’,第三个队唱‘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瞬时一队队社员唱起红歌,打着红旗,急急走向各自生产队,回家填饱红薯面,准备下午继续劳作。

    工程有条不紊向前进行,环境却逐渐恶劣,工地积雪随着炮熏、脚踩、烘烤,三天后全部融化,地上水流成溪,泥泞不堪,工地社员变成泥人,浑身滴水,男女难辩,寒风吹来,人人牙关打颤,全身瑟瑟,许多没套袜子的脚,冻的发面馍似的,流脓淌血,疼的人钻心刺骨,许多人脱掉球鞋,用棉絮裹上,外面套层塑料布,一步一瘸,在工地咬牙奔忙,不少人患了感冒,鼻涕满脸,发着低烧,一步一摇头撑在工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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