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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0章 神龙政变(四十七)

    李重俊前往定风原工地慰劳之后,李旦亲自来了一趟青要山,车马绵延,满载着婴幼儿用品,为表诚意,李旦还和权策一起,陪了妹妹太平公主一整。

    圣历元年,就在两位李氏皇族要角讨好权策的羞耻姿势中,走到了末尾。

    神都洛阳前往长安的官道上。

    徐慧率领梅花内卫一行人返回骊山。

    她走得很慢,昼行夜宿,处处停顿,干巴巴地游山玩水,一蓬枯草,都要看上老半。

    一个昼夜的脚程,走出了三日,还没有看到长安城的影子。

    武崇敏不让她在洛阳过年,逼她返回。

    她也有办法不在骊山过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返回骊山,是一个恐怖的选择。

    权策陪伴太平公主生产,像极了以往的政治斗争中,每逢大事,他都会寻个借口避走,待局势僵持,再回来从容收拾。

    权相爷,朝中疆场,都是常胜将军,永远的大赢家啊。

    对她而言,无所谓忠诚,也不曾眷恋权势,她想要的,本就只是能够全身退场。

    这是低到尘埃里的愿望。

    然而,权策不接纳她,武后只把她当工具,她的愿望无法达成。

    她数次出宫,数次东行,有切肤之痛。

    信阳王武崇敏数年苦修,潜心蛰伏神都,狄光远不惜自降官职,担任长安留守。

    无不昭示着一个冷酷的事实。

    神都看似是李旦的,实则是武崇敏的。

    长安看似有兴庆宫的太孙,实则掌控在狄光远手郑

    而陛下,孤零零在骊山,在李重客李旦的缠斗中屡屡受困。

    可怜么?

    或许吧。

    徐慧眼前是苍茫雪景,心中幽暗一片。

    一道灵光闪过。

    “谢瑶环公然背弃陛下,罪不容诛,我虽曾任性,终已为他所驯服,为什么,他冒险接纳了谢瑶环,却不接纳我?”

    “武崇敏逼我除夕前返回长安,定有大事将在那时发生,我在神都阻碍不了他,他为何如此在意?”

    徐慧拧着眉头深思,“事发之时,要我在陛下身边?”

    想通这一节,豁然开朗。

    权策做此安排,出自恻隐之心。

    也从侧面表明,在武后身边,除了她,已经没有了可以依靠的人。

    “那上官婉儿,真真埋得够深呐”

    徐慧身上落满雪花,与雪白苍茫的地融为一体。

    “好吧,你要恻隐,便将我推出去,我从了也罢”

    “终究还是为你办差,只盼你有良心,能早些还我平淡安宁”

    徐慧摆手召来从人,骤然加速。

    “统领,中山王身边的内卫传报,有强手在周边活动,似有不轨”

    “呵呵,我倒是忘了,传令,让他们整班撤退”

    “统领,撤往哪里?”

    “……去零丁洋”

    “统领,那里是权相爷的,修筑将成,怕是难以混入”

    “不必混,撤回之后,亮明身份,不会有人拦着的”

    腊月三十除夕夜,徐慧风尘仆仆回到华清宫。

    青要山上,太平公主府别苑格外紧张。

    太平公主进入产房大半个时辰,惨叫声一直没停。

    迟迟不见胎儿落地。

    太平公主身体素来康健,又曾生产过,照理,不该如此艰难。

    高安公主带着一群女眷,亲自在内室张罗。

    产道已开,胎儿却仍是卡着。

    稳婆用尽了法子,只是无效。

    剧痛加上长时间的折腾,太平公主已然面色青紫,气若游丝。

    “姨母,姨母,这可如何是好?”海人良子和崔莺都还是姑娘家,见状骇得脸色发白,站立不稳,向高安公主求救。

    “母亲……”李笳咽了口唾沫,手脚发抖。

    榻上躺着的,是太平公主,孩儿是权策的。

    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她不敢想。

    高安公主咬着没有血色的嘴唇,富态的脸上闪过坚毅,“我来”

    她的视线看向漆盘上的一把剪刀。

    “啊……”一声凄厉的惨剑

    接着是两声婴儿的啼哭。

    如同,吹散了上的阴霾。

    “恭喜主人、贺喜主人”

    “恭喜大郎了”

    “相爷大喜”

    ……

    不怪产关艰难,竟然是一对龙凤胎。

    权策握着高安公主颤抖的手,“姨母再造之恩,孩儿和太平,定将粉身以报”

    高安公主紧紧抱住权策,不出囫囵话,“我儿,姨母,姨母……”

    她养尊处优,从未见过这般凶险,更何况,还拿着剪刀,在太平公主那里,斜着划了一刀。

    安抚了高安公主,权策亲自指挥着侍女仆妇为太平公主热水擦洗,酒精消毒。

    一直忙过了半夜,太平公主缓过劲儿来,不再呻吟叫痛。

    权策才放下心来,看向旁边两个粉红色的肉团。

    “东西,可是会折腾人”

    神都的除夕夜,很是压抑。

    有大队兵马入城,权贵人家屏气凝神。

    下头的富商士绅,甚少有人家敢欢饮作乐。

    千金公主府,突兀地被大批人马包围。

    他们不宣名号,也没穿军服,就这么举着火把,团团围困着。

    “千金殿下,他们是来抓我的么?”

    大喜的日子,武落衡穿着一袭素白的衣裳,脸上也是清汤寡水,不施脂粉,不戴首饰。

    很是不吉。

    千金公主却没有责怪她,伸手招了招,“落衡啊,过来瞧瞧我的手艺,这套凤袍做的如何?”

    武落衡迈步过来,如同行尸走肉。

    “千金殿下,陛下喜爱金色凤袍,尽人皆知,您为何做这套赤色的?”

    千金公主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拍拍她的手,转而道,“你且安心,只要你在我府中,便没人能抢你走”

    武落衡笑得惨淡,“外间,还会像上次那般,血流成河么?”

    “听,上次在伊水,死了两千多人”

    千金公主轻抚她的粉背,柔声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们男人打生打死,怪不得你”

    “千金殿下,落衡会得个褒姒、妲己一样的名声么?”

    千金公主气息一滞,心中不免怨怼权策几分。

    她听过,武落衡在定王府中,也是个钟灵毓秀、精灵古怪的娘子,性子很是跳脱活跃,迭遭变故,硬生生磨成了这个泥胎木塑的样子。

    “这世道,终究是他们男人家的,女人家,总要多受些苦”

    千金公主不知如何安慰。

    “千金殿下,我想出去”

    武落衡的眼中燃起了明亮的火苗,“生死也罢,从了谁也好,总归有一场痛快”

    千金公主愣了愣,沉默了一会儿,“我不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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