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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知隐情怨释怀

    “我跪在他面前三三夜,放下尊严去求他,只想和你在一起,换来的却是我父母兄嫂的惨死!”西陵漠河静静的道,声音里透着冷漠寡绝,“我不甘心!他西陵漠然大权在握,可以为所欲为,那我就把这权利抢过来,取他性命,让他付出代价!我冷血寡情了一辈子,却偏偏爱你如命,我不甘心失去你,更不可能杀你,所以我只能狠心废掉你的武功,将你囚禁,你认真想想,金湾别院那三年,我可有哪一点虐待你?”

    冷月呆住。

    孩子......

    三三夜......

    父母兄嫂的惨死......

    这一切,她竟从来不知!此时已是黄泉路上,西陵漠河没有骗她的必要,那么这一切便是真的......

    她是复仇,他也是复仇。

    若不是爱,他何必违背整个嫡系二房的意愿留下她这个仇人之女的性命?

    父母双亡后,她一直固执的以为,少年时的那段情不过是西陵漠河故意接近她以图利益,甚至以为当年的第一个孩子是他为了甩掉麻烦设计害死的……她用她的固执,将他的真心践踏进尘埃里去,却一直以为自己是最大的受害者。

    是囚禁,然而除了不能离开金湾别院之外,那三年他不曾薄待过她半分。除邻一次,他被自己怒不择言的辱骂激怒后盛怒之下强要了自己外,其他时候,他都是竭尽温柔容忍甚至是讨好的对自己,面对自己的鄙视、讽刺、挖苦,他都对自己一如既往的柔情……优秀如他,如不是真心相许,能够那样容忍她吗?

    她一直固执的认为,他固然对她有情,却更偏爱权势,然而今日这一场杀孽,本是两人心照不宣的计划,凭他的本事是逃得掉的,却偏偏陪她下了黄泉。

    “可是那又如何!”许久,冷月却冷笑一声,“纵然我什么都知道又如何?我依然会恨你,我依然要恨你,我依然必须恨你!”

    是的,就算什么都明白,她依旧会恨西陵漠河,也绝不会改变复仇的做法!

    否则,若是她对自己的杀父杀母仇人假以辞色、将整房血脉覆灭的血仇搁置不理,甚至深陷他的囚笼却甘之如饴,更堕入爱河与他相爱的话,那么她还如何为人为子?她如何面对死去的父母?如何面对嫡系长房枉死的累累白骨?

    这根本就是一个从一开始就注定解不开的死结!

    “我明白,所以我从未怪你。所幸,现在一切都结束了。”西陵漠河看着冷月,伸手想要触摸她却无力的穿过,眼里只剩下满满的温柔与心疼,“月儿,或许你不愿承认,但是在金湾别院的那三年,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日子。虽然,明知道不会有结果。”

    到这里西陵漠河苦涩的一笑:“你不知道,那年,你亲手打掉我们的孩子的时候,我痛苦得几乎发疯,可是却不能怪你,连一句重话也舍不得你……”

    “月儿,你总我爱权势胜过爱你,这一回,我总算证明了吧?”

    冷月沉默了下去,两人相对无言。

    金湾别院的第一年,她曾怀了他的孩子,那是他们的第二个孩子,然而为了坚定自己复仇的决心,她亲手毒杀了那尚在腹中的胎儿,甚至为了避免自己再度怀上西陵漠河的孩子,配了毒药绝了自己的生育能力。

    论起狠毒,她又何尝比父亲以及西陵漠河差半分?

    踟蹰一会,西陵漠河终于开口:“月儿,这辈子,谢谢有你。如果有来生,我多希望,我与你都能转生在一个普通人家,相知相恋,生儿育女,白头偕老。我……走了。”

    西陵漠河转身走出几步,突然停下,背对着冷月,低低地道:“月儿,对不起!”

    冷月霍然抬头,眼前却已经消失了西陵漠河的身影。身后,鬼魂们仍在汹涌涌来。

    冷月呆呆的飘在黄泉路上,突然感到心中剧烈的疼痛起来。

    她忆起少年时的那人,那时候的他就好比清晨的阳光,是温暖的、温和的、温柔的,对一切都存着善意……他和她一样,曾经友好、谦和、善良、阳光,后来却主动被动地在权势斗争中掉进黑暗的深渊里去。

    正如西陵漠河所言,生在大家族中,是自己等人最大的悲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迫不得已,又哪里是能够苛求的?

    血债,西陵漠河拿性命来偿还了,可她欠他一份几十年的深情又该如何回报?

    现在大家已死,前尘往事尽如云烟,又有什么继续执着的必要?

    “西陵漠河!”

    冷月加速往前,转眼间飘出去很远,却没有发现西陵漠河的身影。

    烟尘漫的黄泉路上,群鬼涌过,冷月却感觉四周已经空寂,再寻不到半点旁饶声息。

    “漠河......不恨了,我不恨了,你等我一起......”

    难道就此无缘了吗?一时间,冷月满心茫然。

    冷月不知道,在他一面高喊着向前急飘的时候,路边,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正在黯然神伤,正是西陵漠河的魂魄,他只想多看她一些时间,谁知竟能够得到她的原谅,一时间激动得不出话来。

    她终究是原谅他了.......

    多年来的心结,谁曾想到,竟然在自己死去之后,在这阴冷无情的黄泉路上突然解开!

    “月儿!”西陵漠河大声喊道。冷月听得西陵漠河的声音,心中一喜,全力向后挤去,仍是一动未动,不由大急。

    “月儿,我在这里。”这时耳边想起熟悉的声音,一转头,不是西陵漠河又是何人?

    “漠河……”这一刻,她忽然放下了所有,去他的往事前尘,她都死了,难道还要背负活着时候的责任吗?

    不,她是爱西陵漠河的!既然今生无缘,那么自己便要为自己两人谋一个来生!

    虽不能触碰彼此,刻意控制速度下,冷月和西陵漠河两人并肩而行,竟是一番难得的甜蜜。

    前路漫漫,传黄泉路有一万三千丈,需一步步走到尽头方可往生,自然不是片刻可过。

    金鸡山上悲声戚戚。

    恶狗岭中业力遮。

    不断的有魂魄消失在黄泉路上,不知道去了何方。

    路至尽头——

    前面,一座白色的拱桥闪着寒悠悠的光芒,想必便是着名的奈何桥了,桥边,一座三四丈高的石台,上面正有不少灵魂满面悲戚,定然便是望乡台了。

    上了望乡台,过了奈何桥,明明眼前空无一物,却仿佛蓦然穿越了迷障重重,再抬头,高大的黑色城门上挂着“酆都”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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