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官吏役坑民猪队友,递门包礼教有神通
蒋力夫脸色灰败,悠悠地说:“原来你们早就做了投降蒙元的打算......”
郑参军脸色微微一变,接着又笑起来:
“蒋统制,兵事至此,岂是你我武人失职呢。
依我看,蒙元还有三四十万大军在侧。
这不过是迟早的事情,更何况与吐鲁克将军的亲随有了通道,咱们的危险就小了几分,把握就大了几分。
罗大人对蒋统制是十分看重的,他对我说——您不仅战功赫赫,而且战损历来偏少,深得将士们的爱戴。
现在咱们取得玄义军的军器战具,对于咱们立足和未来在皇上眼中的地位,封官进爵,至关重要。
蒋大人切莫推辞呀!”
蒋力夫觉得心好累,作为久经战阵,也经历了南宋腐败官场的文士出身的武将,各种阴谋诡计经历很多很多,不会有幼稚的想法,但是发现高官们如此大面积的毫无廉耻,仍然让蒋力夫的信仰根基动摇了,心灵的伤害无以复加,圣人思想的一个重要的基点就是,学习圣人教化,可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可以改变世界的!
但是罗都指挥使既然直接勾结了蒙元的特使,甚至打算坑玄义军一把,蒋力夫恨不得自己死在抗元的战斗中,不看见自己成为别人的棋子。
蒋力夫问:“但是,我已经出来了,怎么重新去要这些东西呢?”
郑参军说:“咱们一会单独求见玄义军的统领......”
蒋力夫问:“他们的大统领必然在中军呀,咱们怎么单独求见呢?”
郑参军说:“这有什么难的,老蒋,你不会做久了统制,连怎么递门包都不会了吧。”
蒋力夫一听郑参军大鸣大放地说起——递门包,心下登时就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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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中国的人情社会和真正的政治体制的运作,其实很有必要介绍一下什么是门包,旧时的门包——实际上指的是贿赂守门人的财物,递门包是指把门包财物送给守门人的方法。
现代已经很少用这个词,而是用收红包来代替,是因为现在一般的单位的门房,很少收红包,红包多数被当官的直接或者通过代理人间接拿走。
不过在很长的历史时期,门房的门包,主要来自于权臣的地位,因为权臣地位高,那么很多大人物要给他们塞红包。
门包制度或者衍生制度,是中国灰色经济和灰色政治架构的主要,甚至疯狂的一种东西,在社会生活中,所占体量一般从百分之二三十到百分之六七十之多,完全是不可应该忽视的部分,而且由于这种灰暗经济的存在,还要拖累整个经济生活和社会安定。
当然本文不是这方面的专题研究,这里就不展开了。
史书中明确提到门房以及门包的,可见于南宋时期的历史学家范晔(注:音yè,兴盛、充满生机的样子)所编撰的《后汉书》,这是一部记载东汉历史的纪传体史书,与《史记》、《汉书》、《三国志》合称“前四史”。
《后汉书·梁统列传·梁冀传》里面有一段说——(梁)冀(与他老婆孙)寿共乘辇车,游观第内。鸣钟吹管,或连继日夜。客到门不得通,皆请谢门者,门者累千金。
这一段说的是梁冀飞扬跋扈,官至大将军,曾经册立三任皇帝,毒死两任,废帝一任,权势熏天也不足以描述他的地位,这位梁冀的门房,注意门房是传达室,与站岗巡视的保安是不同的,就立了规矩,来拜访梁冀的人,轻易不给通传,除非给了门包。
那么门包收了多少呢?
累计达到千金。
汉时期,金是极为硬通的财富,按照官方比价,5千金相当于五千万钱。在汉代,一金理论上相当于1万钱,但实际上,黄金的价值要高于此(五铢钱贬值了,最高大约1万5千钱。)
汉文帝时,十户中产之家的家产总和才是一百金,平定吴楚之乱,汉景帝赏给窦婴的赏赐一千金,卫青为大将军,击匈奴有大功,汉武帝刘彻的赏赐一千金。
黄金在当时主要用于赏赐、缴纳贡赋以及行贿,据说刘备的祖先就是因为缴纳中央的黄金成色不足而失去爵位的。
门包因为收传达费的小费而累计了一千到一千五百万钱,当时一石优质小米400钱,大约是现在36斤,相当于每斤11钱,现在优质小米大约8到10元每斤,毕竟现在粮食产量大了,而且精加工成本低,损耗少,汉代的优质小米的出品率只有50%,普通的粮食加工出品率也仅在60%左右,比现在的加工技术要低一些。
所以,一千金妥妥的千万富翁。
后世这种门房的待遇一直相当不错,曹禺在《北京人》第一幕就有写:“就你爷爷老张才,一年到头单这大小官的门包钱,就够买地,娶媳妇,生儿子,添孙子!”
一般来说,政府行政部门的官员,因为掌握权利,所以门房是极有油水——就是收受贿赂资源——的地方,中国历代王朝都有一个更迭过程,其中盛世所占时间短总是偏少的,大多数都很艰难,所以官员的俸禄有的时候,往往很难足额及时拿到,但是门房的贿赂财务并不受此限制。
有的地方,门房所收受的贿赂,实际上是官员默许或者暗示的,甚至是官员的代理人,出了事情,官员可以一推了之,跟现在某些单位的临时工说法颇为神似。
也正因为如此,给守门人的财务,一般遵循这样的规律:
极少的时候——送给实物,比如茶叶包、点心包,跟现在递烟相仿佛、送电影票、送实物券;
量少的时候——可以是贵重茶叶、点心、少量铜钱、银银子,跟现在送整条烟、购物卡(小额);
量稍大的时候——可以是银子、银票、戏班子的倡优伶角(打着戏班子名义的娼女支、唱曲人、男女支等),这些不很显眼但是很实惠的东西,或者很文化的东西,现在有人送银行卡、购物券。
量更大的时候——这种一般不会在门房就给,但是可靠的也有可能,比如名贵书法绘画的卷轴,说是请评鉴等。
有的时候,是见过主官,主官本身不方便收受,而交代让门房代收的,这种地方门房往往都是主官的亲戚或者亲信。
封建社会和资本主义社会,贿赂是经济活动中份额非常大的灰色经济成分,甚至是很多人赖以生存的主要部分。
这种方式让守法官员必须沾染不合法的成分,从而被上级所掌控,如果下级违反自己的意志,上级任何时候都可以利用这些——违法行为——来治罪甚至陷害下级。
但是清廉自诩的官员,是非常痛恨这种门包陋规的,是的,这种东西,不叫陋习,而是陋规。
这就要涉及到国家治理的政治架构,大体来说,政府的架构是官员、胥(音xu)吏、杂役三种。
官员当然是朝廷任命的有品级有官位的,
“胥”指的是一种基层的办事人员,即政府将平民按户口加以控制,并从中选拔出“有才智者”加以管理。
“吏”本是指替天子管理臣民、处理政务的人,即“官”,一般认为,汉代以后“吏”逐渐专指小吏和差役,即没有官位的官府工作人员。
后来胥吏,专指在官府中办理文书的小吏,是公差,但属于一个非官非民的群体。
自明太祖起规定:胥吏不得参加科举考试,这从根本上把胥吏这一群体排除仕途中了,如果有人违反规定报名考试,直接杖责一百,后代也被永远剥夺参加科举的权利。
有人这样形容它与“官”的区别:“官如大鱼吏小鱼,完粮之民且沮洳,官如虎,吏如猫,具体而微舐人膏”。由于两者都是指代官府的各类办事人员和差役,后世遂有人将胥、吏并称。
一个县的知县、县丞和屠主簿这样的人,在朝廷吏部挂着号,算是官员编制;像是典史以及六房的正副主管,无品级,算是吏员编制;
至于更具体的办事人员比如书手、算手,连编制都没有,差不多算是聘任的合同工,胥吏往往世代相继,比合同工可稳定多了。
再往下,到了具体的执行团队,称为“役”。
这个“役”,指的是徭役,就是法定要出的力气工,算是力役。
就是按照规定每年给政府出力气白干活。
县里政府工作的日常杂事,比如马夫、门子、库夫、禁子、防夫、纤夫、伞夫、吹手之类,都属于役。
这些役职并没有常设员工,都是从当地老百姓里挑选出来干活,维持机构运转。很多公共事务,比如修缮营造、解粮征粮之类,官府也会佥派老百姓来应役。
其实某种意义上算是非政府单位抽调的志愿者,或者借调,如果没有工作单位,没有单位进行补贴的,那就算摊派,非出不可。
顺便提一下,没有在政府或者公营单位或者私立正规单位工作经历的人,可能对志愿者有一个无解——认为这是自己负担自己的生活费用,自愿去参加某一项公益活动,这当然算是志愿者的一种,但是在行政机构眼中,这顶多算自愿,而谈不上志愿!除了捐款这种完全没有风险的行为以外,大多数活动,行政机构是不允许自行——志愿的。
无论是跨过鸭绿江的中国人民志愿军,还是美国志愿援华航空队,都是成系统,有建制,带工资或军饷,有后勤和政治保障的行为和组织。
大型体育文化活动赛事的志愿者、朝阳大妈、支教活动,都是需要申请或者注册、有管理和补贴或者后续其他奖励的活动。
胥吏杂役因为长期在某一处,非常容易相互勾结,上下其手,这不仅仅因为官员数量少,胥吏人数大约是官僚的十倍到几十倍,而杂役更是胥吏人数的几倍到十几倍,更因为朝廷政府为了防止官员腐败,勾结地方,威胁统制,是不允许官员长期在一处从政,而是需要若干年调转,也称为流官,地方豪强、宗族、土人担任土官,也强调改土归流。
唯独胥吏和杂役,是不可能流动的,政府负担不起,而且胥吏杂役如果四处流动,也可能对地方的熟悉和掌握程度不够,很难对抗地方黑势力。
所以,门房是杂役,除了主家打死开革以外,再无丝毫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