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警察没有休息时间
杜炘和许文博到达现场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七点多，赶着上班上学的市民们很多都已经起床出门了，导致虽然在垃圾站附近警察已经围好了警戒线并安排了警员维持秩序，周围还是密密麻麻围满了围观群众。杜炘出示证件带着许文博进到现场。许文博的小助手也已经赶到了现场，把物证箱递给许文博。
许文博穿好一次性检查服带好手套、眼镜及口罩开始检查翻倒的垃圾桶中露出的尸体。
杜炘则在民警的指引下开始询问报案人。尸体是被垃圾回收站的工人赵阿姨发现的，50多岁的阿姨一大早被这么一下，到现在还有点心跳过快。阿姨是s市当地人，带口音的普通话讲得又快又急。“哎哟，这一大早的，不知道那个丧天良的干的，我这好好的把垃圾桶推到处理炉子那边，刚要往里一倒一只胳膊就出来了，我这真是嗷的一嗓子没把自己个儿给吓死，哎警察同志，你说这人怎么能这么干呢？你不知道那乌漆墨黑的看到一只手真是吓死人”。
杜炘不得不打断了阿姨的滔滔不绝，“阿姨，这个垃圾桶是就摆在垃圾处理站门口的还是从别的地方回收上来的？”
“咱们这门口的，本来咱们这是不放的，咱们这是垃圾处理站又不是垃圾站，可总有那个不讲公德的把垃圾啊就放这门口，后来没办法就只能放了个垃圾桶。”阿姨倒是有问必答。
“那您这个垃圾桶多长时间处理一次？”“那一天得两趟。”。
正好，民警这边也把垃圾处理站的负责人刘总带了过来。杜炘拿笔指了一下门口的监控探头，“刘总，我们需要看一下监控录像。”
“这个……”刘总搓搓手，有点脑袋冒汗。
“这个那个啥”阿姨倒是啥都清楚，爽快的说“不就是摄像头装了一段时间后来坏了吗，大刘他扣，不愿意换，反正没人管，那就是个摆设。”
从报案人哪里能够获取的线索不多，现在只能看看许文博那里尸体上有没有什么线索了。
许文博已经和小助手把垃圾桶内的尸体转移到了尸袋上，并开始初步检验。“尸体男性，目测身高在175左右，尸体外部有塑料布包裹，身体表面包括头部有多处明显的由利器造成的伤痕，头部血肉模糊骨骼也有明显的损坏痕迹，估计面部复原有困难。衣物上有明显的血迹，但是垃圾桶内沉积的血迹不多，初步判断这里应该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根据尸体的腐烂程度、肝温和目前的天气情况，死亡时间应该不超过8个小时，也就是说死亡时间应该是昨天11-12点之间。死者身上并没有什么能够证明死者身份的东西，但是在死者裤子兜中发现了一块被血迹浸透了的纸团，回到实验室我会想办法复原看看上面有什么信息。其他的只能等回到实验室再进一步检查。”许文博脱掉手套站起来，可能蹲的时间有点久，不由得晃了一下，还好被杜炘扶住。“没事，蹲久了。”推开杜炘，许文博不喜欢别人碰自己。
“一晚上没睡还没吃早饭，你可能有点低血糖，吃一块。”没想到杜炘一个大男人倒是细心，许文博也没有和自己对着干，接过巧克力吃掉。“走吧，我们先回市局。”
开到半路，杜炘突然把车停下，下去买了包子和豆浆上来。
“yourhealthfe”杜炘拽了一句英文。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许文博知道杜炘又在逗自己。
“你这美国人中文学的地道啊”。
“你先上去验尸，我先找领导汇报情况，然后再找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线索。”杜炘和许文博一个乘电梯向上，一个乘电梯向下各自开工。
许文博换好装备，走进验尸房。小助手已经先一步将尸体身上的衣物清除并放在证物袋中。许文博先是打开录音笔放在一边，开始仔细观察并复述自己的发现。
“201x年x月x日，s市市局验尸房，在钱江路710号附近垃圾站发现男尸一具，没有身份证明，尸体身高在175，面部严重受损无法辨认。尸体身上共有27处利器切割的痕迹，伤口的走向都是侧面从左到右，刀口深浅不一，但是伤口的形状和肌肉外扩的情况是一致的，也就是说凶手使用的是同一把或者是同一个磨具出的凶器。但是为什么伤痕都是平切的而不是直上直下的深入伤口。”许文博一边自言自语，一般向握着刀一样模拟着伤口的走向。“尸体身上一共有27刀，要么这个凶手和被害人有深仇大恨，要么这个凶手是一个非常凶残的人。”许文博拉过带灯圈的医用显微镜仔细观察伤口，“根据伤口阶段面肌肉收缩的情况，这27道伤口应该都是在被害人活着的情况下实施的，被害人应该遭受了非人的痛苦，那么为什么下面的这些刀口丝毫不乱，没有一点挣扎的痕迹，这几道都深可见骨，但是血液检查里面却没有发现麻醉剂的痕迹，身体上也没有明显的收到绑缚的痕迹。难道凶手可以一瞬间出刀？”
许文博在小助手的帮助下把尸体翻身。“为什么尸体的伤痕主要都集中在身体的左前侧，后背却一点伤痕都没有？”许文博重新把尸体放平，再一次仔细检查27道伤口。“这27道伤口虽然看起来恐怖，但是实际可能的致命伤只有切在腹股沟这一刀，因为划过了股动脉，所以大出血，受害人在2-3分钟内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但也就是说，在遭受这样的伤害的同时，如果有人能够及时帮助你，你是可以不用死的。凶手就是这样残忍而面无表情的看着你去死吗？”
待许文博被闹钟惊醒，抬头一看，原来是在尸体裤兜里面发现的收银条的浸泡时间到了。为了还原收银条上面的内容，清除血迹，许文博配置了特殊的溶液希望能够最大程度保留原来的字迹。许文博小心的在溶剂里用镊子展开收银条，然后拎起来平铺在玻璃台上，再用红外线照相机拍照。还好，过去案子的经验总算帮了大忙，照片上可以模糊的看到餐厅的名字和时间，这是可以找到死者身份的重要线索。
整理好这次验尸及实验室的结果，许文博才发现已经到12点了，杜炘没有下来想来应该是机场爆炸案有了新的进展。这么一想，许文博坐不住了赶紧拿上东西往重案组办公室走。
许文博一推开重案组办公室的大门差点就被熏了出来，室内烟雾缭绕的仿佛进了神仙洞，再加上烟草特有的那种焦油味道让有洁癖的许文博差点落荒而逃。早听说国内警察尤其是重案组这帮子人都是老烟枪，可是第一次直面还是让许文博有点反应不过来。
“许博士，您来了？请坐。”面对门口坐的丽丽看到了开门的许文博，赶紧热情的招呼。
杜炘倒是没有抽烟，第一时间注意到许文博皱着眉头，便招呼陶一，“把窗户打开换换气。”示意许文博坐过来，边转头跟他说，“梁春的案子正好有些新的进展，你也一块听一下。之后咱们再说垃圾处理站的案子。”“陶一，你继续。”
重案组办公室的一面墙上也布置了投影仪，现在正在放梁小美就读的实验二中校门口监控录像拍下来的画面。陶一一边调整画面，一边介绍情况，“大家现在看到的是昨天上午的监控画面，经过梁春老婆的指认，这个是梁小美这个是梁春，梁春大概是在7:04分把梁小美送到了学校门口，从监控画面来看，情况很正常，梁小美进了校，梁春离开。但是……”，陶一快进画面，“这里，大概5分钟之后，梁小美又出现了，但这一次她是离开学校。”
张龙接着汇报，“我们和学校门口的门卫了解过情况，他记得那天梁小美是去了马路对面的一辆白色的车，但是不记得车牌号。”
刘秋继续总结他们在梁春学校了解到的情况，“梁春昨天在7:30分正常上班，梁春是教语文的老师，学校同事普遍反应他本人和和气气，从来不与人闹矛盾，很难想象他能干出捅人的事情。学校里也没有人听说梁小美是领养的，都以为是梁春亲生的。另外，昨天，根据梁春办公室的其他同事反应，大概7:40分左右，梁春刚到没多久出去接了个电话，然后就突然说有事要请假就慌慌张张的跑了。”
接下来是赵虎，“已经跟民政部门确认过，梁小美还真是梁春夫妇领养的，许博士你真牛。那个具体时间是3年前，梁小美12岁的时候，也是为了梁小美3年前梁春夫妇离开原来生活的城市到了s市，根据对梁春夫妇居住的小区的居民反应的情况，梁春夫妇都是很和善的人，没听说吵过架。同时也没听说梁小美是收养的，梁春夫妇对梁小美很好。”
“梁春夫妇在学校和生活中都是普通人，不可能有什么性命攸关的矛盾。现在梁小美没有音讯，很可能梁春接到的那个电话就是关于梁小美的，也就是说事件的起因在梁小美身上。监控中是梁小美自己离开学校的，也就是说没有人胁迫梁小美，排出了绑架，梁春家也没有什么钱，绑了梁小美也没有什么经济利益可图。但幕后凶手是如何引诱和控制梁小美的呢？现在找到梁小美是关键。”杜炘的手指在有规律的敲击桌面，这个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陶一继续查询监控，争取找到梁小美从学校出去后的行踪。赵虎，联系全市各派出所，把梁小美的照片排下去，请民警协助留意。春秋，之前许博士找到的梁春鞋底沾有飞机机油的痕迹，你们带人排查一下全市飞机场，飞机修理点以及其他可能存放机油的地方，看看是否有线索。”
杜炘停了一下，“其他人散会开始工作，张龙留一下，手头又上来一桩新案子，大家分工合作，张龙主要跟进这边。我先简要介绍一下情况，再请许博士说一下尸检结果。”
许文博把准备好的u盘打开，垃圾处理站的现场照片依次出现在投影幕布上面。“今天上午6点许博士和我接到市局调度，我们在7点赶到现场。这个垃圾处理站在钱江路710号附近，报案人是垃圾处理站的工作人员赵阿姨。赵阿姨今天早晨上班按照工作流程准备处理放在垃圾处理站门口的垃圾桶的时候发现的尸体。垃圾处理站门口本来是有摄像头的，但是已经坏了，没法提供相应的监控。死者身上没有能够辨认身份的东西。”杜炘示意许文博自己介绍完了。
一边切换现场照片和验尸照片，许文博一边介绍自己的验尸结果。“尸体被发现的时候身着t恤和长裤，身高175，男性。根据尸体上面的伤痕出血量及现场垃圾桶里面的血迹，我们判断垃圾桶应该不是第一现场而是弃尸地点。实验室发现，尸体身上一共是27道伤痕，根据伤口肌肉收缩情况，这27道伤痕应该都是一次造成的，而且都是在死者生前造成的。在这里我有个疑问，根据这些伤痕，有的很浅有的深可见骨，非常疼，一般情况下死者一定会挣扎的，但是这27道痕迹都很顺畅，没有挣扎的痕迹。但是我在死者身上也没有找到麻醉或者是捆绑的痕迹。另一个疑点是这些伤痕都是覆盖在死者的身体左前侧，后背没有伤痕。死者的死因是被切开了股动脉，失血过多而死。另外由于死者头部严重受损无法进行面部复原查找身份。”许文博拿出拍立得放在桌上，“但我找到了一个线索，这是在死者裤兜发现的收银条，虽然被血迹浸染了，但我尝试了复原，这里能够清晰的看到春风苑小吃（国安大街店）。”
张龙也是干脆利落的性子，拿起拍立得和搭在椅子上的衣服，“我去先看看能不能找到死者的身份。”
一转眼，本来塞得满满的重案组办公室就只剩下了杜炘和许文博。工作告一段落安静下来，许文博才感受到自己的胃正在为过分虐待而造反，从昨天一早下飞机到现在，除了早上吃了个包子，到现在还滴水未进。许文博蹙着眉头轻轻按压胃部想等疼过这一阵再起身。
“不好好吃饭胃疼了吧，走，带你吃小灶去。”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许文博感受到杜炘的细心和关心。
“老叔，老三样来一份，另外再给我们许博士来一碗海鲜粥，来个炒时蔬再来个土豆丝？”杜炘熟门熟路的领着许文博来到食堂最里面的窗口。
两人坐下没一会，菜就上来了，这会儿许文博的胃也总算过了劲没有刚刚那么闹腾，海鲜粥的味道闻在鼻子里也诱发了口水。许文博舀了一勺吃下去，眉毛都鲜的一动。杜炘看着许文博睁大的眼睛，觉得难得看到总是一副精英感觉的许文博这么接地气。“老叔的手艺那可是警局一宝，一般人可吃不上呢。”说完，也不再管许文博，开始大口吃起了红烧肉，糖醋带鱼和烧茄子。
两人风卷残云，很快吃了个半饱。许文博忍不住开口问杜炘关于两个案子的看法。“你觉得机场爆炸案的幕后凶手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杜炘的身上还是能看到过去当兵的影子，比如他吃饭的时候腰背也是挺得笔直，食不言寝不语，吃饭的速度快但并不显得粗鲁。此刻听到许文博的问话也是先吃好，方向碗筷才稍稍放松的靠在了椅背上。“我在重案组已经两年多了，第一次碰到这么低调又这么猖狂的凶手。梁春是个与人为善的普通人，但被毫不留情的炸成几块。梁小美，10岁的孩子，下落不明。我在过去当过兵，上过维和的战场，也去过缅甸参与扫毒行动。只有在那样的地方，才可能碰到疯子一样的狂人，没有逻辑没有原由肆意行凶，我有一种感觉，也许我们面对的就是一个antalpersonalsorder。”
许文博也有同感，“也就是我们常说的sociopath，反社会人格。通常反社会人格具有高度攻击性，缺乏羞惭感，行为受偶然动机驱动，情感肤浅而冷酷，统计学上看，反社会人格类型的罪犯又多为高智商型犯罪，就像本案中，一死一失踪，但我们仍没有找到一点关于他的线索。”
“只怕这一切都仅仅是个开始。”两人难免都陷入了沉思。
杜炘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许文博敏感的观察到，接听电话的杜炘眼中闪过了一丝怒火。“梁小美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