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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一章 波尔加斯(2)

    “致我亲爱的夏仲:

    这是我很多年以来第一次用羽毛笔写信而非抄写卷轴或者记录实验数据,或者是我的日记或者魔法笔记什么的——这让我甚至有点不适应。但现在看来这只是一种错觉,我认为魔法的确为我们减少了许多乐趣,书信的联络尤其包含其中。

    我想你会很惊讶——噢,我亲爱的孩子,我应该更早给你写信的。但是塞普西雅女神的魅力就连我这样的老头子也为之倾倒,悄悄告诉你,我的实验有了一个大突破,你记得的,就是那个关于元素与法则魔法的共鸣性,你会为我高兴的,对吗孩子?噢,你得更活泼一点儿,年纪轻轻就不要板脸了,难道你没听说这样非常浪费你的容貌吗?

    你的学长,亚卡拉写信告诉我,似乎你有许多非常丰富的经历。好样儿的孩子——我一直担心你沉迷于世界的过往和力量之中。我不能说这是错误的,每一个法师都拥有无穷无尽的好奇心,而我们在魔法的道路上的每一次进步都源自人性中最根本的好奇,我一直非常担心你——我的孩子,你似乎非常在意你的特别,要我说,这可没什么不好,这是命运之神的恩赐——现在我应该怎么称呼你?苏伦森林的星见么?

    学生们陆续离开了法师塔和荒原,他们一部分前往云城继续学习,另一部分则像你那样选择了安卡斯,他们将继续学习,法师塔中渐渐变得安静,这让我格外怀念你——我的孩子,你应该还记得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日子——法师塔在荒原上缓慢地移动,甚至长达一个月的时间也无法发现任何人类的踪迹——这里似乎只有角马和荒原狼。

    噢,看我说到哪儿去了——让我想想给你写信的目的是什么,孩子,亚卡拉告诉我你已经抵达波尔加斯?那么也许你愿意用一些古老的羊皮卷打发时间?波尔加斯城最大的学院卡罗林斯卡里的利伯维尔教授是我的老朋友,我的孩子,代表你的导师去看望一下这位老人,他对神话纪时期洛比托地区的历史尤其擅长——我认为你应该不会放过这个。

    及:我认为你自己写一封向导师报平安的信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又及:随信附上我的法术笔记,希望你喜欢这份礼物。

    你的导师莫里克斯·安塔尔

    回归纪五百六十一年和月十六日”

    法师不可置信地将视线移到泛黄的信封上,然后仔细检查笔迹之后又移回信纸,他终于确定这封信的确来自遥远的西萨迪斯,来自寒冷荒凉的格德穆尔荒原上矗立的法师塔。他放下信纸,一半苦恼一半快活地叹了口气——法师没有注意到他的嘴角向上翘出了一个漂亮的弧度,并且暂时没有消退的迹象。

    他将信纸平摊在桌面上再读了一遍,嘴角上翘的弧度越来越大,夏仲甚至是有些兴奋地——对他来说几乎是奇迹——将信纸收进了信封里,并且小心地放进勒信笺的专用匣中。他想了想,决定晚饭之后回答房间给导师回信——“也许应该给亚卡拉也写一封?”法师不确定地想,随后也许是一种名为快乐的泡泡彻底填充了他的胸膛,夏仲认为可以顺便给亚卡拉写上一封信,稍微提一下导师的来信什么的。

    半身人从门外探进半个身体,“我想我们该出发了,”商人清清嗓子,“今天我们必须得到商会去补充一些物资。”他谨慎地和法师的房间保持了距离,比如他虽然露出了身体,却没让自己的任何部位有机会碰到比如房门,墙壁甚至是房间地板。

    “我希望本地的商会有专门为法师提供服务的商人,”夏仲抱怨着站了起来,他黑色长袍的左胸上代表七叶的撒戈特徽章熠熠生辉,古德姆瑟缩了一下,他将嘴角咧开的程度稍微调整了一下,至少让自己看上去笑得不那么夸张:“我注意到您戴上了徽章。”他跟在法师的侧后方,时刻注意不要让自己超出法师太多:“是因为要前往商行的关系吗?”

    “我认为这是一种不错的威慑。”夏仲慢条斯理地整理长袍的衣襟,“他们似乎认为客人所需要的品质和客人所处的阶级密切相关,我只是为了验证这种说法而已。”他甚至朝商人笑了笑——不是那种仅仅牵动嘴角的笑容,而是眼神柔和,嘴角自然弯曲的真正的笑容,“当然,我并不否认这也是保护私人正当权益的最好办法。”

    看来奥玛斯准是遇上了好事。半身人揣测着究竟是什么会让他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明显到了让他想要忽视也完全没办法的地步。商人紧跟了两步,“看来今天我们要走大运啦!”半身人喜滋滋地说道,他刻意提高了声音,“商会可不会让自己在一位七叶法师之前失礼。”

    “那就最好。”夏仲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他们走出楼梯,沙弥扬人早已等在楼下,女战士冲半身人点点头,又对着法师恭谨地行了个礼——她抬起手抚向眉心,然后弯了弯腰。在夏仲发表意见之前她直起身,“我们可以选择骑马或者乘坐马车——旅馆的马房仆役说他的兄弟独自经营着一辆四人马车,虽然比不上那些顶顶好的,但仆役发誓说他兄弟的马车也绝对不坏。”

    夏仲看了她一眼,停下脚步叹息着说:“很不错——不过我认为因斯卡尔不会喜欢这个提议。”这是法师最近感到有点儿麻烦的地方,萨迦内非常讨厌主人靠近其它坐骑,甚至拒绝夏仲坐上马车,它固执地认为没有任何一匹——不管是马还是林鹿能配得上自己的主人,除了它以外。

    于是旅人不得不选择骑马,法师只能选择他的萨迦内。但他骑着这头高大的看似麋鹿的奇特动物出现在波尔加斯的街道上时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不过居民很快就平静了下来,除了好奇心特别旺盛的孩子之外,成年人尽量避免自己碰触萨迦内——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看见了这动物的主人左胸上的徽章。

    这是一段有趣的体验。尽管夏仲早已熟悉了骑马旅行,但他很少会有在城市中骑马(或者骑萨迦内)的经验。这让他感到非常新奇。法师将因斯卡尔的缰绳绕在手腕上,兴致勃勃地观察街道两侧的店铺或者民居——相同类型的店铺都集中在一条街道上,铁匠的铺子边上绝不会出现一个面包工人,倒是有可能拥有一个做皮甲的裁缝。

    这里似乎并没有专门的商业区——当然啦,法师想,仅仅两家商会也用不着准备这个。但这并非意味着萧条,相反,这里的商业活动健康而有序,至少夏仲还没有看到那些常出现在其他地方脑满肠肥的商人和不断被喝斥的跑腿仆役。

    “波尔加斯的居民不太喜欢商人——我是说,那些挣大钱的商人。”半身人夹了夹马肚,矮种马驯服地快走了两步——商人管它叫伊玛,他又拥有了一头矮种马伊玛。“他们喜欢平静的生活,喜欢艺术和戏剧——要我说,这里甚至比诺姆得雅来得更文雅。”

    他们路过了一家面包房,似乎作为佐证,挺着大肚子的老板正把一块黑面包塞进流浪儿的口袋里——“你付过钱啦,要我说,你的木柴甚至比大多数成年人更好。”

    夏仲收回了视线,他若有所思地回头看看面包房的招牌,然后他转回来对半身人说:“看来你很喜欢这地方。”

    “这里有一个非常棒的剧院!是的,非常棒!”半身人的眼睛闪闪发光,他立刻将关于面包的故事丢在脑后,开始狂热地为夏仲介绍自己心爱的地方:“你简直不能想象!这里拥有的剧院的数量如此之多,以至于让人们都数不清!每一个街道的空地就是一个露天的剧场,哪怕是跑腿和仆役们也能理直气壮地去买票看戏——甚至他们的主人都为某个演员疯狂!”

    “看来是的——因为我面前就出现了一位。”法师摇摇头,他一直无法理解这种特别的爱好。夏仲打算让古德姆自己冷静一会儿,他拍了拍萨迦内的脖子,坐骑聪明地快走了几步,现在他和沙弥扬人并肩前行。

    贝纳德抬起头,她手里长长的羊皮卷打着卷儿落到了马鞍边上。即使是夏仲也会这夸张的长度惊讶起来。操控着缰绳让萨迦内避开一个调皮的孩子(他一直追在萨迦内的身后试图拔下一根美丽的马尾),夏仲反复打量了一会儿侍从手中的羊皮纸,然后他不确定地开口:“我们难道要带上这么多东西吗?我记得储物袋中还有非常多啊?”

    沙弥扬人收起羊皮卷,然后看着幼星平静地开口:“不管是您的羊皮纸还是空白的卷轴都已经所剩不多——您所使用的羊皮纸无法在一般的商人那里订购,它们的工序复杂并且只有法师工会提供,噢,全新的空白卷轴也是——这部分将要消耗掉我们绝大部分的金币;而夏季旅行时所需要的轻便透气的亚麻斗篷,魔法防水斗篷,鹿皮靴子——长靴和短靴都必须准备,还有灯油,食物,为受伤准备的药品和绷带——我有强烈的预感我们会需要这个。”贝纳德看着法师的脸色停下了继续往下说的打算:“并且我认为这张纸上准备的东西一直不够。”

    法师不动声色地拉了拉萨迦内的缰绳,好让自己尽量离这个陷入准备焦虑症的沙弥扬人远一些。他干巴巴地开口,试图给贝纳德一些委婉的建议:“也许我们根本用不上那么多——说实在是,真的太多了。”

    晨星的脸色立刻比之前还要严肃。她挺直脊背,以战斗的姿态为自己辩解道:“不!大人,那只是您对接下来的旅行的艰难程度还没有一个足够清楚的了解而已,”她竖起了右手的食指,“尤米扬大陆的夏季伴随着大量的降雨,天气炎热,你无法想象那些闷热潮湿的下午人们甚至只希望永远能呆在水里;”她竖起了第二根指头,“在森林时,那些常年行走在沙弥扬各处的族人告诉我,”她紧紧盯着夏仲的眼睛,“各地的强盗渐渐多了起来,他们不但躲在山林当中埋伏商人,最近甚至蹿进城市中绑架那些有钱人——这样的事儿在几年之前甚至从未有人听说。”

    最后沙弥扬人竖起第三个指头,女士的脸色似乎不如刚才那样严肃,但以为她因此会改变主意甚至动摇就是彻头彻尾的傻瓜。晨星诚恳地说道:“大人,似乎亚当弥多克格外偏爱于你——或者说星见生来就牵动命运?总之——多准备一点儿从不过分。”

    夏仲有点恼火——他打算解释,或者说强行扭转贝纳德最后的那句话,但想想一路走来的遭遇,哪怕是他也有些讪讪。最后法师只能强行扭转话题:“也许我们还需要一些别的——比如一点儿像样的礼物什么的。”

    沙弥扬人果然就像他所预料的那样感兴趣——甚至连半身人都竖起了耳朵:“也许您愿意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贝纳德谨慎地开口,“不过恕我猜测——这应该是一件让人高兴,快活的事。”

    法师庄重地点点头——他必须以这样有点傻的表情掩饰过分的高兴:“我的导师给我写了封信。”夏仲尽可能轻描淡写地说道,就好像他真的一点不在意似的,“他让我代他去拜访此地的一位老朋友,我想我们应该有点礼貌什么的。”

    “比如准备礼物——不过,”法师有些迟疑,他有点儿拿不准,夏仲将求助的视线投向他的两个同伴:“你们认为什么礼物会让一位老人喜欢——不能是我的羊皮卷或者典籍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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