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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五章 波尔加斯(6)

    “他们会谈什么?”保持了大约十卡尔左右的安静,在彻底喝空自己的杯子之后半身人终于按捺不住,他朝沙弥扬人的方向够了够,后者仅仅给了他一瞥,意思让商人保持安静。不过很明显沙弥扬人对这个小个子的威慑力相当不够,因此仅仅是让他朝后缩了缩,但仍旧没有阻止他问第二句:“你觉得他们会说什么?奥玛斯和那位利伯维尔教授?”

    “哪怕他们谈论世界上最大的金矿也和你毫无关系。”贝纳德一针见血——她太清楚商人想要干什么,嗯哼,无处不在的生意对吗?说真的,晨星可真是有点烦他。“听着,你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大喇喇地谈论一个法师和一位学者——我该说勇气可嘉么?”

    商人缩了缩脖子。他可从沙弥扬人的话里听出了威胁的味道。不过作为一个好奇心过度膨胀的半身人,他怎么可能就这样学会收敛?因此古德姆用另一种方式委婉地表示了自己态度:“如果这里是某位法师的实验室或者某位牧师所服务的神殿——噢,我一定立刻马上闭嘴。”商人笑嘻嘻地,带了点不惹人讨厌的讨好,“可现在这里只有我们,而且没有多余的茶水和点心。”

    “总之我能给你的答案是不知道。”晨星干净利落地回答,“你也别指望我告诉你什么其他的东西。”

    “如果说我能告诉你呢?”半身人露出狡黠的微笑,他在女士危险的瞪过来的眼神里满不在乎地抽了抽鼻子,“其实不是什么特别让人在意的东西——至少我不认为法师会这么觉得:只是一封加拉尔小少爷的来信而已。”

    沙弥扬人悄悄放松肌肉,她甚至没注意到自己正在露出微笑。“是么?那就是说他们已经顺利到达熔岩之城?”她咧开嘴,眼神发亮,心情相当不错,“这是个相当不错的消息——于是信里都写了什么?”

    半身人从腰间的信笺匣里拿出那封看似平平无奇的信件,他耸耸肩,一边说着:“我想你愿意自己看看。”一边把信递给了沙弥扬人。

    “亲爱的古德姆:

    我犹豫了很久到底要不要给你们写信——后来决定,见鬼!这只是写一封信而已!我应该能做一切我想做的事儿!虽然现在我认为我想做而不能做的倒是越来越多。

    假设你们愿意得到我的消息——我认为你和贝纳德老师应该会愿意收到我的信,但米拉伊迪尔(不知道为什么称呼这个名字能让我觉得好一些)大概并不如此认为——好吧,你可以把信给你想给的任何人看。

    我们一路平安。事实上,这是一段无聊到过分的旅途。在开始的时候我有些后悔自己的选择,我应该请求你和我一起返回熔岩之城,好吧,还有米拉伊迪尔,那些沙弥扬人,我是说老维尔瓦,我们相处得还不错。据他的说法,在几个纪年之前,沙弥扬人就侍奉过国王,‘我知道国王和主君意味什么,’他告诉我,‘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们的忠诚。’他看上去就像是那些年老固执的骑士——要我说,两者之间似乎没有太大的区别。

    我不想再次重复我们那枯燥无味的旅途,在旅行中通常没人说话,不论是我还是沙弥扬人——再让我说一遍,他们是优秀的士兵,骑士,但绝不会是朋友,那些较年轻的沙弥扬人不愿意靠近我,有趣的是,他们也不愿意靠近维尔瓦,据说他是这群沙弥扬人的首领,但我的确——是的,虽然他们以为我不懂沙弥扬语,但简单的对话我尚可胜任——在某些时候听到了他们的争吵,有人在抱怨正式维尔瓦的不谨慎让他们被迫离开了苏伦森林,每个人(也许除了维尔瓦以外),包括那些沉默不语的人都曾表达过他们有多渴望回到森林。

    这样的情况在离开固伦山脉之后慢慢好了起来。也许这群优秀的士兵意识到他们的愿望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因此当我们在到达熔岩之城之前终于有了一点样子,也就是看上去就像一支王子的护卫队什么的——我已经承诺当我成为王室的继承人之后将把他们任命为亲卫骑士,好吧——沙弥扬人终于开始感兴趣。”

    沙弥扬从信纸中抬起头,她素来平静的脸上浮现起复杂的表情,晨星似乎打算叹口气,但很快她收敛了情绪,让自己重新回到这封来信当中。

    贝纳德轻声念到:“第一次见到我的祖父,也就是博恩瑟·阿斯加德国王时——我没让自己失去身为贵族的礼仪,但我确保国王看到了我的眼泪什么的——真他妈见鬼!他甚至不如蒙奇诺尔亲王更能让我感到亲切M国王见面的当天晚上元老会之中的某位大人就为我举办了一个宴会——足够奢华,所有世间可以想象的一切都唾手可得,但我只想念苏伦森林的那间木屋,一切都索然无味。

    这是第三张羊皮纸——噢,见鬼!我的确写得太多了,但我无人可说——让我再说一次,我强烈地期盼着你们的出现,不论是你还是贝纳德老师,好吧,还有米拉伊迪尔,我怀念我们所经历的一切——艰苦的旅行,那些仰望星空的夜晚,面对危险的战斗——好吧!我感到挫败极了,我觉得自己就是个软弱的小丑。

    也许你愿意给我回信什么的——我是说,不写信也没什么。

    您忠实的朋友加拉尔·阿斯加德

    回归纪五百六十一年和月三日”

    就像加拉尔在信中提到的那样,这的确是一封非常长的信件。当沙弥扬人终于读完整封信之后,贝纳德迫切地需要一些茶水来为解渴。而机灵的商人对此早已准备好——他为贝纳德端去一杯已经彻底放凉的茶水。

    “谢谢。”沙弥扬人一口气将水喝了个干净之后选择把信件还给它的主人。然后她撞上商人期待的眼神:“我想你有什么想说的?”她隐隐约约发现了这一点,当然,谨慎的贝纳德绝不会主动说出口。

    商人有短暂的犹豫。他绞着手指,“事实上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如您所见,加拉尔小少爷需要的是一个奥玛斯,可不是一个只会喋喋不休的精明短视的商人。”古德姆摇摇头,决定忽视心底心底瞬间闪过的难过,“但我们已经决定了旅程——奥玛斯说他要去特尔姆里,我可不觉得他会为了一个落魄的王子就改变自己的主意,哪怕加拉尔是牧首也不可能。”

    “精准。”沙弥扬人点点头,她已经恢复了平时的从容和冷静,“我们也没法帮他——他的确面临危险,但在熔岩之城中,国王的权柄可以媲美诸神。博恩瑟不会坐视他唯一的血脉被那些心怀不轨的野心家送上死神车架。”贝纳德起身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为仆役准备的茶水自然不可能放在精致的银制茶壶中,这些从一种被称为拉泽莫尔的植物熬煮后得到的褐色液体被倒进了一个的陶壶中,那些想要喝茶的人必须得有一双有力的臂膀,不然连一茶水也得不到。

    “我可在小少爷身上下了大功夫!”商人拿不准是否应该告诉贝纳德这事儿,不过很快他认为这没什么可隐瞒的,“我是说,我将属于我自己的——也就是属于古德姆的苏伦森林专卖许可证借给了加拉尔·阿斯加德,为期一年,当然,我们找来了长老会的加迪斯作为见证。”商人舔舔嘴唇,他有些懊恼,并且就连沙弥扬人都能看出这个半身人的不安,他在椅子上蹭了一下,就好像这张牢靠的木椅突然瘸了哪条腿儿或者长出了倒刺什么的让他坐立不安:“我可不想听到他失败的消息。”

    “这和我们无比——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我们帮不了他,你为他提供了金币——但是我和米拉伊迪尔也许只能为他提供保护什么的,并且你知道这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儿,”沙弥扬人斩钉截铁地打破商人的妄想,“别想了,大人不会同意——而我也绝对不会让大人掺入到这种会导致大麻烦的事儿里。”

    “他需要的是国王的支持,贵族和民众的认可,然后干掉自己的对手,好的和坏的那些——现在他起码已经得到了其中这些的一半,当然,不是毫无代价,但是任何事不都如此么?”

    商人闷闷不乐——他一直在担心自己的资产会不会收到损失,半身人坚信他对加拉尔的投资,也就是那张专卖特许状能为他创造数不清的金币,而现在,他只能祈祷这个阿斯加德的后裔拥有所有能够成功的一切要素,不然,“我会感到无比的痛苦,半身人无法坐视哪怕一个铜子的流失,而现在我甚至丢掉了一笔大生意!”古德姆叹了口气,拒绝再谈论这个问题,他向门口看过去,“说真的,”商人把脑袋扭过来看着沙弥扬人,“你不觉得他们谈的世间实在太久了么?”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抬头,似乎这样就能穿透厚厚的天花板,然后窥探到那场尚未结束的谈话。

    如果有什么法术确实能穿透三层楼的阻隔,那他们确实可以看到法师阴沉的脸——与此相反的是,利伯维尔教授倒是悠然自得,他往茶杯里倒了点牛奶,冲年轻人抬抬下巴示意夏仲自己动手,“这是安卡斯大陆上的某位伯爵送给我的红茶,我必须得说,”老人朝法师做了个手势,“味道别有一番风味。”

    法师一动不动。他冷淡地看着这个怡然自得的教授滋滋有味地啜饮着手上的热腾腾的茶水,房间里安静极了,一座巨大的落地座钟——出自侏儒的炼金术品不断摆动钟摆,滴滴答答的声音从不间断。

    “我没想过一位可敬的,值得所有人弯腰鞠躬的教授——”法师的句子从牙缝里遍地鳞伤地挤出来,“我可没想过莫里克斯导师的朋友竟然有这样的爱好!插手一个王国的继承!恕我陋闻,可我从没听过阿斯加德与洛比托有什么其他联系!”

    “那只是你们的偏见而已——事实上,我们拥有漫长而深刻的联系,各种意义上的。而我们在不久之前从某种途径听说了关于——那位小王子和你的传闻。”

    法师掀了掀眼皮看他一眼,“传闻?”他慢吞吞说道,同时不忘端起已经被主人遗忘已久的茶杯,“噢,这年头,传闻——敬爱的利伯维尔教授,我相信您有足够的智慧辨别那些充满了各种恶意想象和无聊揣测的东西真假。”夏仲凝视着砖红色的水面在白色的骨瓷杯中微微荡漾——他轻轻用力。然后法师将杯子轻放回桌上,“总之,我现在就能回答你,我对——不管是麋鹿王国还是什么狗。屎之类的王国不感兴趣,”他忍不住爆了粗口,法师的眼睛里跳跃着银色的怒火,“利伯维尔教授!”他在老人的名字发音上狠狠地咬了重音,“看在塞普西雅的份上!”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如此抗拒——”利伯维尔摇摇头,“我的确提出了一个或许不太受人欢迎的建议,但你的反应似乎有些太夸张。”他朝法师前倾了一下,“如果你愿意告诉我理由——孩子,这的确是一个非常需要严肃对待的问题。”

    “我个人认为,这是你们和他们的问题。”法师做了个手势——他深吸口气,“我不明白为什么让一个毫无关系的法师掺合进来——也许我忘记告诉您了,不过我已经有了新的计划,”法师的脸色又恢复了平静,事实上,他甚至有些好奇,眼前这位看上去和那些行走在街头的老人没有任何区别的教授,“我打算前去拜访一个有趣的村庄,所以对返回熔岩之城没什么太大的兴趣。”

    “嗯哼。我能理解——未知的知识和旅行对年轻人的诱惑力总是大得无法形容。”利伯维尔轻轻颌首,“不过,也许我有一个你不能拒绝的理由?”

    他的手指规律地敲打着扶手,笑眯眯地看着一脸防备的法师:“莫提亚尔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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