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处境
2016年初秋,丹桂飘香。满城都是桂花的香气,闻之让人心旷神怡。
在c城西南边的郊县,一座依山而建的医院,静悄悄地坐落在那里。
每天在固定的时间里,这里就会开始热闹起来。
热闹,是因为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多了起来,是因为院子里跑动的人多了起来。
有穿着湖蓝色制服的护士,有穿着黑色制服的保安,还有他们努力追着的,穿着病服的,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完全没有目的地的病人。
其实他们有目的地,他们知道自己想到哪里去,可恁凭他们怎么跑,也找不到心中理想国度的地方。
不过一个小时前,这里又发生了一次骂战,医生护士却都见怪不怪,表情麻木,就跟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一样。
“布谷,布谷……”
一切都归于平静后,就只有窗户外面传来的一声接一声的布谷鸟叫。
闻到桂花香,项月娥知道,这已是初秋了。
布谷鸟儿还在感叹着这个夏天又过去了,他们许是不舍,一声接一声地鸣啼,悠远又绵长。
从窗户望出去,没有青山绿水,也没有高楼大厦,更没有喧闹的人群。有的只是那万年不变的蓝,和天空中飘忽不定的白云。
就像她的人生!
苦难就是那一朵白云,虽然不知道它会飘到哪里去,可它一直都在,任你如何也甩不掉。
来这里多久了呢?项月娥已经不记得了。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青山绿水了。睁眼就是一片雪白,永无止境的白。
站在房间里,她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窗户外面,好似要盯出个窟窿来。
项月娥又想起了自己这辈子经过的大大小小的事情。
其中,最最让她不能释怀的,就是女儿的所作所为。
一想到那个不孝女,项月娥就觉得肝疼。她忍着胸闷,闭着眼睛摇了摇头,想把那些纷乱的画面甩出脑海。
片刻后,项月娥重新睁开眼睛,情绪终于安稳下来。
先前骂得太久,有些口干舌燥,项月娥转身想去床边的桌子上倒口水来喝,就听见外面传来两个熟悉的声音。
“今天李小姐又过来了,她可真孝顺,每个月都要来看望她的母亲。”一个女孩子感慨道。
“是啊,如果是我的话,肯定做不到吧。”另外一个女孩子附和着说道,“任谁每次来都被骂,都不会有这么好的脾气的。”
“你说哪有这样的妈,女儿来看她,她二话不说就开始骂人?”先前感慨的女孩子声音变得有些激动,想必是在义愤填膺,对她口中的那个母亲批判起来:“这种人居然还会有如此孝顺的女儿,真是老天不开眼……”
“所以老天爷才看不过眼,让她疯了啊!”刚刚附和的那个姑娘幸灾乐祸地说道。
“哼!疯了可真是便宜了她,老天怎么没让她去死……”
两个姑娘的声音越来越近,项月娥正在感慨:“嗯,老天爷就是没长眼睛,或者是瞎了眼了,才看不见她的冤屈……”
房间门打开了。从外往里推开的。
项月娥面无表情地看着进来的两个姑娘,是医院里穿着湖蓝色制服的护士,她心想,“这么年轻怎么就不知道留口德呢,也不怕死后下地狱被扒了舌头……”
不等她继续感慨,两个肖士各翻了个白眼,嘴里毫无顾忌地说道:“真是浪费了李小姐的一番孝心……就该让你吃饭噎死,喝水呛死……”
絮絮叨叨地咒骂,项月娥就是不为所动,一言不发地站在屋子中间看着她们。
两个护士也许是习惯了这样的项月娥,走过来一左一右驾着她,把她按在床旁的椅子上,拿着提前准备好的药物,准备给项月娥打针。
在抽取药物的时候,两个护士对视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露出来一个意犹未尽的笑容。
坐在的项月娥没看见她们之间的眼神交流,不过她还是趁着两个姑娘不注意,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挣脱了她们的束缚。
“呵呵,还敢跑!”矮个子的护士,也是刚才义愤填膺批判项月娥的那个姑娘,语气很不好地哼声道。
她们两个在房间里围追堵截,想抓住项月娥,可几乎每个月都会遭受这样一次虐待的项月娥早就练就了一身躲避之术。
虽然每次到最后她还是会被捉住,可项月娥就是不想这么乖乖地就范。
“你再跑,我一会儿要你好看!”高个子的护士气喘吁吁地说道。
项月娥才不想理会她们,她只一门心思地防备着这两个人。
三个人继续在房间里上演猫捉老鼠。
项月娥突然被椅子绊了一下,踉跄一步,就被高个子的护士抓住了。
她想要挣扎,高个子的护士却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拉着她猛地朝着白色的墙壁撞了过去。
项月娥只觉得自己两眼冒星星,她卷缩在地上,捂着头呻吟,耳边传来的是高个子护士气急败坏的声音:“我让你跑,让你跑!”
随着她的声音,是她不停地对卷缩在地上的老太太拳打脚踢的动作。
打累了,高个子护士慢腾腾地站了起来,歇了口气,说道:“给她加大剂量!我看她还有没有精力上蹦下跳!”
项月娥不想就范的,可她动不了,头也晕得要命,伴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感,一时间直叫她恨不得一口气上不了,就这么去了才好呢。
两个护士给她注射了两针,动作无比粗鲁,然后骂骂咧咧地走了,还不忘从外面把门锁上。
卷缩在地上的项月娥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又一次不听自己的使唤,渐渐地她动不了了,可那浑身剧痛难耐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
痛得她出了一身冷汗。
项月娥不知道她们给自己用了什么药,只觉得这一次要比以往痛上好多倍。
可她连指尖都动不了!然而疼痛的感觉却一直在持续,她想晕又晕不过去。
太难熬了,不能怪她每次都挣扎啊!
项月娥就这样无不清晰地再一次体会了这无以言表的痛楚,等疼痛的感觉减轻的时候,她浑身上下已经被汗水浸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