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小霸王（十）
王宫里的丝竹声一连奏了三日，当日甬道上的场景不必想就知道是空前的盛大。
两个部族的联合，光是迎亲的队伍就从殿前排到了宫门外。
这股热闹劲一直延续到婚后几日被人提起都还是盎然不消的。
不知是大病初愈还是芳心殿的主人心情沉闷，偌大的宫殿却在夏日里显得凄凄惨惨的。
萼心这几天里被明月劝着好说歹说吃了些东西，恢复了体力后就一直坐在院里的秋千上。
今日晴空万里，有那么一丝的风，吹动了满树的花灯，哗哗轻响。
她一坐就是半晌，谁叫也不动，明月实在看不过去，跑到她身边蹲下来。
还没开口，眼眶就先红了，从来也没见过她家小姐这副模样。
“小姐，你心里要是有什么不痛快的，就说出来吧。”
萼心一动不动，风拨动着鬓边的碎发，眼神空地有些凄凉。
“我也没想这样的，真的，但就是心里难过，忍不住。”
待了这么久连口水都没喝，这会儿嗓子正哑着呢。
明月看着心疼，把她的手在掌里拢了拢。
“小姐，陛下他现在已经是秦王，你该高兴才是。”
“是啊”
萼心一直深埋的头向后一仰靠在秋千上，冰凉的泪珠顺着太阳穴滑进鬓角。
“陛下一直身份特殊，而且羌族也越来越强大，我有什么不开心的。”
明明说的都是该高兴的事，但心里就是大片的酸水直涌。
明月见不得她这副意志消沉的模样，也跟着一起觉得心酸。
“小姐，陛下他不会忘记您的，他还会来咱们芳心殿的。”
“会吗？”
萼心直起身子看着她，眼里光一亮。
“那他什么时候还会来呢？”
自打萼心醒过来，就没再见他来，起初知道她病着，还会派人来问问养得如何，可到后来就没了动静。
想去找他吧，也当是散散心，可还没走出多远呢，听到的尽是他对另一个女人多好的话，荣宠之极超过了此前的任何一位嫔妃。
后来她也不愿意出门了，何苦听那些流言来使自己心里郁闷。
可是把自己关在芳心殿里情况也没多好。
这里到处都是他的影子，在花树底下吹风，看满树的花灯阑珊。
在秋千上替她穿鞋，允许她的所有放肆，给她扯自己的衣角。
可是现在，他的衣角应该被另外一个女人独享了吧。
萼心的眸光一灭，又靠了回去。
“不知道陛下他现在，和公主做什么呢？”
如果不是尝过了甜头，我一定也可以忍受无边的孤独。
“小姐你别这样，这后宫里有那么多人，不都是慢慢就过来了么，小姐你也一定可以。”
明月的眼泪落到她的裙裾上，成了褐色的斑点。
萼心嘴角上扬，蓦然笑了出来。
“后宫里的人要都像我也好了，那是不是他对谁都是这样的？”
所以我也没那么特殊。
“不是这样的，小姐，不是的，陛下对您的好奴婢们都看在眼里。”
明月怕她又钻了牛角尖，这个执拗的姑娘，认准了就说不通了。
“那为什么他不来了呢，为什么到处都是在说他对别人的好？”
萼心提高了声调，心里拥堵得难受，连哭都觉得不畅快。
“小姐，陛下他一定是挂念你的。”
明月哪里知道圣意如何，只能先这样说来稳住她即将崩溃的情绪。
“不对”
萼心摇摇头，气息一下被哽咽打乱了。
“我不想要他的挂念，我想可以留在他身边，我是不是太贪心？”
感情好像一下就失控到令她自己都觉得恐惧的地步，出嫁时所有的自持都拉不回这颗一门心思奔着他的心。
“明月，我不能这样想的，我不能。”
萼心抱着头哭喊，明月赶快去抱着她安抚。
“没事，小姐，你没有错。”
情爱，哪有什么对错。
主仆在秋千架上抱头痛哭，清渠带着佘夫人走了进来。
看到这一幕也没觉得意外，佘夫人自然是过来人，这种盛宠衰落的事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清渠去请佘夫人来本意是想开导一下萼心，她总是坐在秋千上发呆，再好的身子也会熬不下去。
但眼前这场景着实是在清渠意料之外，刚想过去分开那两个人，佘夫人就抬手把她拉住。
“让她哭一会儿吧，我们在这里等着。”
把心里的酸水吐出来总好过憋在心里发苦疼痛。
清渠退回来一步，望着那两个颤抖的身影，眉心皱成一团。
两个人哭了好一会儿也冷静下来了，佘夫人才慢慢走过去。
萼心一发现人就赶快从秋千上站了起来。
“姐姐，你什么时候来的？”
泪花还挂在睫毛上，估计自己方才痛哭流涕的失态的模样全被人看去了。
“早来了，看你难过着就没打搅你。”
佘夫人走过去握住她的手。
萼心回头埋怨清渠
“姐姐来了也不告诉我，等会儿罚你不许吃饭。”
“你别怪她，是我不许她通报的。”
“姐姐……”
萼心又出了哭腔。
佘夫人按着她的肩膀，看她欲言又止地垂下头。
“我都明白，你的委屈，我都懂。”
明月倒是有一句话说对了，谁不是这样熬过来的。
佘夫人的眼角也跟着发红。
“宫里就是这样，多少逢场作戏，骗过的也只有你这样的傻姑娘罢了。”
萼心猛然抬起头，眼神茫然。
“姐姐什么意思？”
佘夫人语重心长，轻轻拍着她的肩。
“你以为与王室联姻是为了什么，在这座王城里，感情是最微不足道的。”
萼心的眸光微闪，这道理她怎么给忘了。
“陛下真的喜欢谁在意谁，看的不是她付出了多少感情，而是能对王权有多少助益。”
佘夫人是个看得通透的人，也只有她这样的人才能在后宫里生活下去。
“所以，现在那位公主才是最能帮助陛下的人吗？”
萼心好像开了窍，陛下不是寻常男子，他肩负重担，只有能与他同甘共苦的人才能一直留在他的身边。
“你知道，东晋的女宰相，桓扶嬴吗？”
佘夫人收回了手，俨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