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天下后宫皆兄弟
沈醉手中正在打转的笔就立刻停住了。
龙都这个时候来消息,只会是一件事,那便是关于天妩山的。
楚云城将折子摊开,作势看了一眼,便啪地合上。
平日里,天璇国所有的奏折,先送摄政王府过目是不成文的规矩。
在楚云城手底下,该批的批,该压的压,该退的退,只有剩下的他认为可以拿到沈醉面前与朝臣说道的,才会送到御前。
所以,那红色的折子里说的是什么,他早已十分清楚。
“龙帝不听本王劝告,一心想要驯服九方弦为己所用,靠他覆灭北方拜月,一统明域,可如今,北征还没开始,却先被这狼给咬了。”楚云城眼中一抹嘲讽,拉长了声音,“天妩山一万守卫,全军覆没了!”
沈醉一个哆嗦,手上的毛笔啪地掉在桌上,朱砂污了两本折子,赶紧顺手用衣袖掩了起来。
此时,下发站着的八大重臣,分别是太宰江照晚,郎中令墨少商,御史大夫南白药,大鸿胪慕水苏,执金吾秋雁回,太府杜子腾,廷尉萧清辞,光禄勋海将离。
除了南白药和杜子腾是老头子外,前女帝倒是荤素不忌地,将另外六个全部收入了后宫,正所谓朕的后宫就是朕的天下。
这时,立在最前面的一位,站了出来,“说来也是奇怪,摄政王与龙帝亲手布置的无间大狱,不消说那一万守军,单是那些密不透风的机关,就连个苍蝇都飞不出去,怎么说破就给破了呢?”
江照晚,真正的女帝在位时,曾盛宠一时,甚至与女帝生了这后宫中唯一的皇长子沈焕,再加之身家显赫,前朝身为太宰,如今的地位仅次于楚云城半步。
他生得俊逸,那副眉眼,不笑而含情,假若是笑了,便是令人心旌荡漾之美。
可惜自从沈醉来了,就从没见过他笑,那眼中的神采日渐衰淡,一身雪白的朝服,丝丝入扣地金贵奢华,在花团锦簇中清雅出尘,却总不免带了隐隐忧伤。
此人平日里明哲保身,话并不多,但是每次开口,都必定怼楚云城,沈醉就特别爱听。
楚云城向来不满江照晚不服掌控,衣袍前襟一掀,大模大样挤在沈醉的皇座上坐下,就像坐在自家炕头一样随意,“也没什么奇怪,无非是守卫失职,令大狱深处落入了一枚花瓣而已。”
又偏偏恰逢十年一期的银轮月,让他体内那股近似妖魔的力量达到了巅峰,才乘势轻易破了无间狱。
当然后面这半句,他是不能说的。
楚云城与沈醉并坐一处,刺得江照晚两眼生疼。
那位置,当年分明是他当年与女帝陛下琴瑟和谐之时同坐的。
如今却被旁人占了!
于是,微微颔首,“看来此人号称贪狼之主,果然并非当初猫儿庐围剿时那般简单啊。”
他这一句,看似慨叹,却是暗讽楚云城当年乘人之危,以众欺寡,并非靠实力取胜。
“非也非也!”太府大人杜子腾,已过花甲之年,向来亲近楚云城,捋着胡子叹道:“贪狼之主,只是一个幌子,贪狼皇朝的嫡系血脉,早就死绝了,世间哪里还有什么真正的贪狼。那九方弦该是有几分本事,搞了个贪狼宫,纠集一群乌合之众,便自以为是天枢帝再世,实在是可笑!”
另一个老头子,御史大夫南白药,专司官吏监察,点头附和,“不错,他此番得以逃脱,全凭运气。不要说是一个余孽,就算真的是天枢帝死而复生,若是不知死活,撞到王爷手中,也定是死无全尸!”
楚云城鼻息间轻轻一笑,“死无全尸,老大人,本王有那么残忍吗?”
他斜瞟了眼沈醉,眼光温润,而被他挤到皇座角落里的小迷糊根本没听见两个老头子在说什么,那副小心肝儿正在拼命打鼓。
花……花瓣……!
他用一片花瓣就能破了无间,那若是出现在她面前……
会不会指尖一弹,她就砰地,一声,爆掉了?
所以,逃跑计划,要尽快实施!
她暗暗在心中掰着手指头算,嘶,说起来,吃完火锅这么多天,那人也该到了啊!
果然,没多会儿,外面有人来报,“禀陛下,摄政王殿下,天玑宫的长老风涟澈的仪仗已到了珞珈城外十里。”
楚云城眉头一拧,“谁让他来的!”
他连日来在忙碌皇城布防之事,竟然将风涟澈这一头给忽略了。
他摄政王还没开口敲定要不要这个帝师,这人竟然已经上门了。
好厚的脸皮,真烦!
听到这个消息,沈醉撑着额角,用衣袖挡了脸,笑嘻嘻地向下面站在江照晚身后的那个侍君挤挤眼。
那侍君,名慕水苏,担任天璇国的大鸿胪,专门负责礼仪邦交之事,为人聪敏,心思玲珑,在与龙都和龙雀诸国斡旋方面,游刃有余,是个剔透的人。
可就这么个聪明之人,一旦对上沈醉,就会浑身不知所措,白净的脸,极其容易红,就像个小白兔一样安全无害,甚至还会害羞。
在后宫三千禽兽中,沈醉最喜欢的,最放心的,就是他这只了。
这会儿,慕水苏准确地收到了沈醉调戏的眼神,慌忙低下头,脸唰地就红了。
他的脸这样一红,沈醉就更加觉得有趣,正要再逗,偏偏旁边的楚云城清了清嗓子,“水苏,这件事,你可知情?”
慕水苏立刻抬起头,两眼之间瞬间没了方才的羞涩,谦和淡淡道:“回殿下,下官知情,今晨早朝前,已与秋将军照面,请他遣了两千精兵,护着国宾的千人仪仗,出城十里相迎,若无意外,再过个把时辰,帝师大人就该进城了。”
站在他对面的秋雁回,是珞珈城的执金吾大将军,专门负责帝都城防,一副吊儿郎当模样,虽然也是沈醉后宫里的男人,却一年到头,借着军务繁忙为由,在外面寻花问柳,没有几天住在宫里的。
他立刻向慕水苏瞪眼睛,好死不死,得罪楚云城的事,你小子非要拖我下水!难道就因为我那天没去吃火锅?
慕水苏温厚一笑,也不再理他。
楚云城稳稳坐直身子,深深不悦,“这么说来,这件事,只有本王不知道咯?”
江照晚浅浅笑道:“如此小事,他们只需做好本分便可,何须惊动摄政王殿下。”
沈醉撑着脸蛋儿帮腔,“就是啊,说不定,是风涟澈那老头子听说咱们天璇国美男多,吵着闹着非要来,连龙帝陛下都要礼让三分的人,打定主意要来咱们天璇,只怕就算是你楚云城亲笔修书,也是拦不住的。”
说话间,这几个人有唱有和,将这知情不报的事儿就变成了风涟澈自己非要来,木已成舟,谁都没办法的情况了。
楚云城抬了眉毛,看着跟他挤在一个皇座上的小丫头片子,“看来你们几个的这顿火锅,还真没白吃。”
咳咳咳……
下面咳嗽成一片。
“好啊。”楚云城站起身来,“既然陛下这样儒慕风涟澈先生,那就该以帝师大礼郑重相待,走吧,本王携众臣,陪陛下亲自徒步出宫,御驾亲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