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本座不喜抬头看人
当晚的拜师宴,真的就设在了未央宫。
未央宫,是天璇皇室历来大摆国宴之所,这里的宴席,不但规格要够大,而且文武百官、皇亲贵胄,凡是上得了数的,都得来陪着。
既然沈醉开了口,楚云城就点了头。
这些小事,只要不触碰他的底线,他都由着她。
此时,未央宫上,三声鼓响,钟鼓齐鸣,编钟清越,琴瑟和鸣,翩翩宫娥,载歌载舞,水袖荡漾。
女帝拜师,阖宫盛宴,百官作陪。
就连回京述职的边关老将卢震岳,也带着小儿子卢灿进了宫。
卢灿从小跟着卢震岳住在北疆边塞,这次是第一次入宫,也是第一次见驾。
二十岁的少年,边塞风雨磨砺,面皮有些黑,身材精瘦,虽然没怎么见过宫中的富丽堂皇,却不卑不亢,进退有度,谈吐举止,应对自如,颇有些少将的风范。
有在座的朝廷二品大员,家中有待字闺中的女儿,便动了说亲的心思。
可那身子刚要动,就被一旁的同僚拉住,“别,静观其变。”
那大员嘶了一声,“你的意思是……”
同僚眼风向高处一撩,二人当下心领神会。
卢震岳此番入宫,大概是来献儿子的啊!
待到百官坐定,便是摄政王殿下驾到。
楚云城在齐刷刷站成两列的官僚中行过,登上高台,看了眼沈醉空荡荡的皇位,又看看自己对面同样空着的风涟澈的位置,有些不悦,对下面海将离道:“人呢?”
海将离慌忙回应,“回王爷,陛下的无俦宫离这里有段距离,撵子该是还在路上。”
沈醉麻烦,楚云城自是知道,“本王问你,帝师人呢?”
即便身为帝师,位居上一品,可让摄政王等他,也是不应该的。
“额,这个,人是已经到了,在外面轿子里等地毯呢,说是没有干净的毯子,不肯下轿。”
这时,门口有人忙不迭地叫,“毯子来了,毯子来了。”
四个小太监,抬着两大卷崭新的地毯,从门口台阶下小心铺起,一路滚着,铺到帝师的桌前,才停了下来。
那边门口,这才有人通传,“帝师大人,天玑宫风涟澈先生到。”
之前载着帝师的轿子这才在红毯前缓缓落了下来,依旧是忍冬掀了轿帘,风涟澈一双雪白的鞋子,踩在红毯上,一步一步,登上台阶,入了未央宫。
此时的他,重新又恢复了仙风道骨老不休的道貌岸然,甚至比那个老不休还多了几分仙气。
只是他今晚没有穿蓝,却是一袭洁白,从红色的地毯那一头走来,脚尖几乎不点地一般,看得满殿臣子有些发呆。
慕水苏有点发愁,居然没穿蓝,只怕女帝今天的打扮要不讨喜了。
楚云城见他如此矫情,更加不悦,“风先生真是好排场,双足所及之处,不染纤尘,只怕吾皇陛下,都自愧不如。”
风涟澈也不看他,翩然入席,等着苍术和忍冬飞快地将桌上的酒杯碗筷全都换成自备的,这才放心地抬起头,“无奈,只是是有些洁癖而已。”
秋雁回大大咧咧地将两条腿换了个姿势,嘀咕道:“这就嫌脏了?脏的还没见过呢。”
偏巧风涟澈只字不漏地听了去,看向他,清冷一笑,“龙雀四国,何来干净之处?”
秋雁回还要回嘴,被楚云城瞪了一眼,只好转头假装没听懂,找别人聊城里新来的头牌去了。
没多会儿,大太监高仁贵佛尘轻扫,尖细着嗓子通传道:“女帝陛下驾到!”
全场皆起身相迎,唯独风涟澈稳如泰山。
他并未正眼看她,却余光全落在她身上。
只是这一看,便不由自主地转头直视她,眼角微跳,眼中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那高台上的少年模样,一身挺拔傲骨,满身狂妄,正俾睨众生地屹立在最高处,仿佛她只要弹指之间,这世间便可灰飞烟灭。
然而,错觉只是瞬间!
下一秒,沈醉咧嘴哈哈大笑,“啊哈哈哈哈,朕居然真的有这么帅!吓到大家了,不好意思啊,众位爱卿快快平身赐座,吃好喝好!”
她一身淡淡的浅蓝衣袍,镶了雪白的领子,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乌溜溜地转,淡妃色的唇,若是换了青山绿水间,你就说她是个水当当、俊俏的少年郎,大概姑娘们也是会信的。
沈醉对自己的出场效果极为满意,假装没看见楚云城极为不适的脸,反而始终关注着着风涟澈。
他果然注意到她了!
沈醉学着男儿模样,端了酒杯,由玄裳斟满,迈着方步,来到风涟澈面前,“师尊,今日拜师宴,朕先敬您!”
她的身影逆着身后华彩的灯火,恍惚间,与那人当年一般无二。
风涟澈定睛看她的脸,想再找到刚才那惊鸿一瞥的错觉,却什么都找不到了。
“本座听闻,天璇女帝,侍君三千,如何今日却连自己也扮起了男儿模样?”
因为什么,因为你好男色,我投你所好啊!
沈醉嘴皮子刚要动,慕水苏便知道她嘴上没有把门的,一定会把风涟澈好男色这么有悖人伦的事给当众说出来,到时候岂不是让他当众难堪,别费尽心思讨好没做成,反而把人家惹毛了。
于是赶紧接过话茬道:“因为陛下今日一见帝师大人,便心生儒慕,想将帝师风采效仿一二,所以才易装驾临。”
沈醉站在端端正正坐着的风涟澈面前,却只比他高了一丢丢,听见慕水苏的话,心领神会,连忙点头,“对对对,苏苏说得对,朕就是这个意思!”
苏苏!
两人一唱一和,默契地很,风涟澈更是不悦,声音霎时变得寒凉,“本座不喜欢抬头看人,既然是拜师酒,只怕陛下不该是站着喝的吧?”
又跪!
楚云城不悦:“女帝陛下万金之躯,今日于皇城前已行了师徒大礼,帝师大人怕是忘了?”
又有男人替她说话,风涟澈就更是脸色沉沉,旁边伺候的苍术道:“从前听闻天璇国风物鼎盛,教化礼仪堪称龙雀皇朝之楷模,如今看来,却是连如何拜师都不懂的。”
忍冬道:“别这么说,陛下孝顺咱们先生,可是全天下有目共睹的。晌午还说过见一次跪一次,天天跪都没所谓,那可是成千上万人都听见了的。”
他说完,向着沈醉温和一笑。
话我都添油加醋地替你说完了,看你的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