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目光温柔,凉薄一笑
慕水苏苍白的脸,即便失血过多,还是泛起潮红,慌忙拦住,“陛下,太医已经看过了,一剑偏心,伤口深是深了点,可并不危及性命。”
“哦。”沈醉见他不好意思,觉得自己趁人家病弱,就是扒人家衣服,确实是有点欺负人,“这么说,你不会死了?那朕就放心了。”
她拍了拍慕水苏的手,“苏苏,朕就你这么一个贴心的人,又知冷又知热,又善解人意,又会出馊主意,你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朕以后被困在这宫中,只怕是要闷死了。”
慕水苏的睫毛微微一撩,旋即垂下,“陛下身边,有帝师九千岁相护,该是胜却人间无数,何须说这样的丧气话。”
“别提他,他怎么能跟你比啊,他就是个大猪蹄子!”提起风涟澈,她就烦。
慕水苏一愣,“何为大猪蹄子?”
“啊,就是……,他烤的猪蹄子,好吃!”
慕水苏点点头,他的手,被沈醉的手拍过后,就那么放着,被她无心地覆了指尖,也不想动,不舍得动。
那日桥上一别后,他们几次相见,都再没有机会说话几句话,更遑论单独相处。
如今,他受伤了,她回宫就第一时间赶来看他。
这心中倒也略略圆满了。
慕水苏的脸,自从见了沈醉,就没凉快过,他目光又软,又淡,又温柔,看看沈醉一身喜服,浅浅一笑道:“陛下这又是从哪儿抢来的衣裳?”
沈醉低头看看自己,“哦,这个啊,浮山城孙太守家千金小姐的喜服,被我穿来了,好看吗?”
“好看,甚是好看,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沈醉知道自己没胸,可她很不喜欢别人揭穿这个令人心痛的缺陷,现在慕水苏将话说到一半,她就有点紧张。
“可惜您身为女帝,即便是来日封后大婚之日,按祖宗仪制,也只能着金色四爪苍龙冕服,迎接凤君,昭告天下,祭祀太庙。至于一身红妆,蒙上红盖头的事,怕是要让给世间平凡女子了。”
不知为什么,被迫立楚云城为凤君这种事,一从慕水苏口中说出来,就别有一番意境,甚至有点让人向往,沈醉暗暗慨叹,这大鸿胪,可真不是盖的!
“没事儿!”她也不是很在乎什么封后,什么大婚,以为她压根就没安心想老老实实在这宫中做皇帝。
于是又半是逗他,半是哄他,“朕这不是还有苏苏呢嘛,别人那里条条框框多,我苏苏却是最贴心懂事的,所以啊,以后我要是想穿这红嫁衣,就来苏苏这儿,反正我不管怎么穿,苏苏都会说我好看,对不对?”
慕水苏眼波微动,睫毛垂得更深,“臣侍何德何能。”
“你当然有啊!你对朕最好啊!虽然有时候也拿朕挡刀,也坑过朕,可这么多畜生里面,也就你最懂事,最明白朕的心意了。”
慕水苏苦笑,“如此一来,臣侍真的不知,陛下到底这是在夸赞臣侍,还是在怪臣侍既往的错失了。”
“没关系!那都是小事!”沈醉拿起碰着他指尖的手,重重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你那日在树林中没有出卖朕和弦儿,便是朕的自己人了!”
他的肩膀,看着不似风涟澈那么宽阔,可这么拍起来,也挺结实的。
沈醉在心中,飞快地做了一下比较。
她的手离了他的指尖,慕水苏的手微微动了动,被暖惯了的地方,骤然空了,就有些微凉。
朕和弦儿……
也许她在桥上亲了他,也只是好奇,寻个乐子。
而只有他不曾做出对她和九方弦不利的事时,才算得上是她的自己人。
慕水苏脖颈间的喉结微微上下动了动,“谢陛下恩典!”
不知为什么,沈醉觉得最后“恩典”两个字,他说得有点重,但是就那么一听,就算了,反正皇帝当得久了,这种话也挺多了。
两个人之间,有些寂静。
慕水苏声音又浅淡温和地响起,“陛下的伤势如何了?”
“没什么,都是外伤,太医的药挺好,抹上去,也不疼,也不痒,跟没有一样。”
“给臣侍看看。”
他抬手,轻轻揭了她脸上纱布的一角,三道深深的爪痕,便扑入眼帘。
慕水苏秀气的长眉微蹙,“这么深,怕是屠魔节之前好不起来了。”
他小心替她将纱布重新盖上,对门口吩咐,“去传太医来,就说皇上该换药了,记得带上女医。”
“是,君上。”
外面立着的宫婢应声去了。
他又对随侍在一旁的竹衣和米糖道:“陛下这样一身行头,终归不妥,既然陛下奔波劳累,你们就多跑一趟,待会儿换过伤药,就替陛下在这儿换了常服吧。”
米糖觉得这个侍君没安好心,变着法抢她家主子的肉骨头,于是假装没听见。
竹衣也觉得,女帝陛下在水岸莲台换了药,又换了衣裳,那么接下来,是不是就该留宿了?
她终归是摄政王殿下的人,在大是大非面前,必须要立场坚定,于是也想假装没听见。
沈醉见这俩人都像木头一人杵在这里,又想到若是这个时候回无俦宫,还要撞上风涟澈,万一再被他摁了怎么办?
一想到那个很大很恐怖的东西,她就浑身不自在,于是对两个女官沉声道:“我苏苏安排的事,你们听不见吗?”
竹衣毕竟比米糖品级高一些,就用胳膊肘怼了她一下,“快去。”
米糖无奈,只好告退。
沈醉觉得这俩奴才没家教,讪讪对慕水苏一笑,“让苏苏见笑了。”
慕水苏并不以为意,却眉间依然不舒展,有些心疼地看着她的脸,“当时,该是很疼的吧?”
这一问,沈醉可真是心都化了。
他可真细心!
心细如发又温柔如水。
又根本不计较那些针头线脑的事。
比风涟澈那个大疯狗,动不动就惦记着啃她咬她,还爱发脾气,真是好太多了!
沈醉用手掌捂了捂纱布,回忆了一下,“不太记得了,当时只想带着焕儿活着出去,命都快要没了,哪里来顾得上疼,等到真的没事了,又及时上了药,反而不疼了。”
“陛下一人,带着孩子,能独战那洞中的野兽,死地逢生,实在是惊为天人,不知陛下可是这几日有什么奇遇?”
沈醉觉得,自己的身子自幼经过淬炼的事,不能说。
遇见那个叫做胜楚衣的男鬼的事,也不能说。
她本是重生而来,一身功夫在神志不清的时候才管用,这件事,更不能说。
所有的一切,她都不能对面前这个温柔的小白马讲。
一来,他不会信,二来,性命攸关之事,不能完全相信任何人。
“奇遇倒是没有,碧蛇果倒是吃了一个,可能是吃了那果子,脾气大,力气也大,又刚好随身带了把妆刀,凭着一股劲儿,就冲了出去。”
“原来是这样啊。”
慕水苏眼光温柔,看着沈醉。
她在说谎。
她身上秘密太多,却不愿与他分享半分,呵。
他的心底,凉薄一笑。
等到太医带了女医前来,替沈醉仔细检查了周身的伤势,请了脉,又换了药。
因为要换衣裳,洁面梳洗,所以脸上的纱布始终没有动。
等米糖也带来了沈醉替换的常服,简单穿戴一番,太医才小心将她脸上的纱布揭去。
看到那三道爪痕,长及脖颈,慕水苏的眉头又深深凝在一起,“臣侍懂得一些处理外伤的手法,不如让臣侍来为陛下换药吧。”
“好懊啊。”
沈醉不喜欢太医老头子,也不喜欢那个生了一对死鱼眼和苦瓜脸的女医,就乐颠颠坐到床前,“苏苏辛苦了。”
慕水苏笑,“能服侍陛下,是臣侍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