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记忆
凡音沉默，只是手上多了一团东西。
冥王终于看向了她手里的那个东西。如今已经彻底只剩下了一团气息。
凡音还是抬了头，将它递给了冥王。
“他之前便已经经常昏迷和沉睡了。甚至最近的世界都不能本体降临，而是寄托在别的东西上。你知道的。若是救……”冥王没有伸手去接，只是直直看着她。仿佛要看进她心里似的。
质问心灵——
“你……真的要救么？”
似乎过了许久，凡音垂了眸。
“嗯。”
冥王再不多言，只是挥手便将这团气息收了起来。
然后神色淡淡：“最后这个世界，以你现在的状态，若要避过天道，只能封印住你的神识记忆。”
“好。”
凡音转身离去。
这一刻大殿，只剩了一人独立。
冥王目送着她的背影渐渐离去……
无人能看透他的神情。
……
如果失去了记忆，代表的究竟是重生，还是死亡？
记忆是曾经存在的证明，记忆被抹去，曾经的自己还存在么？
那，如果是多出一段记忆呢。
多出一段本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呢。
筝歌思考这个问题很久了。
若在十年前，他睁开眼的时候，还坚定不移地认为自己穿越了。
但现在在这个世界的十年，早已磨平了之前那个世界的自己。
有时候他都不禁怀疑，究竟是他从现代世界穿越到了这个神魔世界，还是这个名叫筝歌的他，
十年前忽然多了一段不知真假的记忆。或许是他前世，又或许是别人给他捏造的一段幻梦。
也不怪他自己阴谋论，因为这个世界……
看吧。时间总是这般强大。它不断地磨灭着曾经的记忆，曾经的情感，也就不断地磨灭着自己曾经的痕迹。
若是这个世界上有人的一切都不会受到时间的影响呢？十年、百年、千万年前发生的事，永远都仿佛昨天一般，对自己产生的影响都如同昨天一样。那该是如何……
如果是他呢？
——他会疯的。
哪怕只是幻想一下那个场景，他就快被那种强烈杂乱到让人绝望的情绪逼疯了。
筝歌无奈地摇摇头，将又飘飞到不知哪里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如今这模样，放在曾经那个世界叫什么来着？
应该是——内心戏超丰富。
筝歌眸子染上了些无奈的自嘲。
“砰砰！”
敲门声响。
来人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然后也没等屋里的筝歌应声，便直接推了门进来。
“筝歌仙长，仙尊召你过去。”
来人是仙尊的侍童，即使早有预见，但绕过屏风进来后仍然怔楞了一瞬。
只见屋内那人一袭白衣片尘不染，端坐案前，如玉手指从面前的七弦琴上放下，想是刚抚完琴。
香炉中青烟漫出，袅袅缭绕着这人的完美到不似凡间物的容颜，加之那般似乎万物崩塌也不能动容他眉目一丝的沉静姿态。当真真是天上真仙。
但侍童也就愣了一瞬，便反应过来了，垂眸掩去了眼中的一丝不屑。
这人便是看着再如何仙姿脱俗，也不过是个彻彻底底的花瓶罢了。
千年也难遇一个的废物体质，自出生起就不能修炼，说到底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便是这青山仙境里一个扫地的门童都能轻易杀死他。
也不知道仙尊究竟为什么竟然收了他当关门弟子。
侍童想了许多年也没有想明白这个千古难题，只能把它归因于仙尊慈悲。
侍童把话带到，捏了个仙诀，就直接消失了。浑然不管这个人要如何才能登上仙尊的望天顶。
筝歌见状，倒是也没有生气。
他净了手，把琴仔细地收好，这才不紧不慢地出了门。
这个世界仙魔当道，强者为尊，只有实力才是人唯一的评判尺度。而他既然担上了这么个身体，自然也只能接受这一切，甚至包括……这既定的命运。
若是十年前，他或许还以为这是多么经典的套路，千年难遇的废材体质，明明白白的打脸逆袭桥段。甚至主角待遇到爆表，竟然还被四海八荒第一强者——云海仙尊，眼瞎收为了关门弟子。
怎么看他都只管按部就班地走剧情，直接躺赢到傲视天下的大结局就好了。
然而，马上他就败给了现实。
废柴体质不是简单的废柴体质，但废柴是真的废柴。
手无缚鸡之力，说得就是他。什么扮猪吃老虎，置之死地而后生，都跟他没关系。
十年了，什么修炼，一点不会。什么底牌，一点没有。
弱鸡仍旧是弱鸡。
唯一收获的就是这——性冷淡一般的性子。
什么都不是，却偏偏能端得出一身宠辱不惊无欲无求仿佛时刻都能飞升云天成仙成神般的姿态。
他都佩服自己。
但其实，就连这也不算是他自己的功劳……
本为笼中鸟，便是连每一片羽毛的颜色都不是自己决定的。
不过他也不太在意就是了。
总归既然是不能挣脱的，不能决定的。那就只能随它而去了。
筝歌思绪悠悠飘飞着，人已走到了望天顶下。
他抬头，看着那高耸入云的山头，如仙如境。
他知道，那层云叠叠中，有这青山仙境，乃至这天地间最令人尊敬的唯一仙尊的居所。
在从前“他”的记忆中，他被这人带到这青山境收为弟子的时候，曾经来过一次。
如今这十几年过去，这人又召自己来……
筝歌垂眸，一贯风清云淡的姿态，竟难得染上了一丝隐晦。
“师弟，你怎么在这里呆站着。”
筝歌回过头，只见一位身负长剑，剑眉星目，仙袍飘飘的俊美男子向他走来。
修仙之人本就容颜常驻，更可况还是这般的称呼。
筝歌自然认出了他是自己十几年前拜师礼时见过的，于是微微低头应礼，“元寻师兄。”
元寻倒是不意外筝歌能认出他，毕竟十几年于修仙之人来说实在不值一提。
只是当初那孩童长成了这般模样，到还是令人震惊的。
之前乍一看他还以为是哪位仙家造访仙尊呢。但马上他就知道自己错了。因为这整个青山仙境，唯一一个没有任何修为的凡人，除了他那小师弟之外，还能有谁呢。
这么想着他心里便涌起一丝轻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