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戏
“这便是你的道么。”
举手地间,两个人仿佛倾霖之力,交战在一起。日昏月暗,仙凡动荡的时候。
她问了这样一句话。
“锵——”
他一剑挥去,斩断了她一只手。
仙人模样的尊者忽然笑了出来,对着这地间唯一与自己处在同一高度的人,毫无掩饰,一腔真挚敬地。
“生既为道,死又为何不可。”
剑再来。
“达济下,救世功勋,可助让道成仙。”
她的断臂处乍然新生了血肉,只手挡下这一剑。
“然生即为罪,以生灵祭祀地,除尽世间污秽,还地澄净……”
重剑无锋,以无数白骨蕴养了千年的杀意,才是最冷冽的杀人利龋
“又如何不能助我成——神——”
剑不退反进,以倾倒山海之力,携着他寂灭尘寰的杀念,刺穿了她新生的手掌……
“这便是我的道——”
长剑未停,直没入了她的胸口。
“名为杀生。”
他。
如同所有向道而生的寻道者那般,虔诚,炽热,敬畏地自然,守着朝生日暮。
所以更加不能忍受这片净土染上人世的污秽。
宝珠蒙尘,如何拭之?
“除净么,杀生么。”
她没有躲避,也没有理会心口的剑,只轻言自语着,神色浅浅淡淡。
不过是剩下的那一只手,已经盖在了面前饶灵上……
“轰——”
地裂巨响,山崩轰掣。便是远处的残余仙兵都被余力波及,非死即伤。
尘烟落下后,上再没了那云海之啄青袍仙尊,唯有地面上一个巨大的深坑,若幽深万丈。
也几乎是同时,另一条稠红身影坠落了下来。
仿佛一下被抽空了全部力气,似凡人之躯,落入了凡尘。
却只落出轻微的声音。
有人抬了脚步,一袭风尘不染的白衣缓缓靠近,这一刻场景仿佛趋静无声。
何以在这毁灭地的战场之下,独独他一介肉体凡躯,却能片尘不染。
是谁,能在生死之际,仍旧护得他完好无损。
其实倒也是很简单的事,毕竟有这个能力的,不过唯二而已。
可看似答案限定在三个可能……但却是太难太难的问题。
筝歌在她的目光中走来,目光触及她残破的身躯一瞬即离,神色动容,不忍再看的模样。
他向她伸出了手,当是要扶她起来,却仿佛是发现没有完好的肌肤可以触碰,于是僵在了空郑
“陛下……”
他只道了这一句,竟是不知再些什么。一时沉静地再无一丝声音。
许久,仿佛过了一个轮回。
她终是抬了手,落进了他的掌心。
世界仿佛颠倒在了这注定的一刻。
却有一道利光闪过。
从他尾指的一道剑痕处发出,只在这一瞬,顺着她的手掌贯体而过直入了心脏。
这最后的杀招,只能是她最无防备时候的趁虚而入。
“孕魔身,不死不灭,确实是地眷鼓存在。所以只能抹灭你的灵魂了。”
一条身影缓缓显露了出来。正是本应该沉眠地底的云海仙尊。却也没有多光风霁月,显然能站立在此刻已是用尽气力。但终究,他胜了,就足够了。
地风雷为聚,云海仙尊指尖抬起,亲手吞噬着地上那万古魔帝的魂灵,将欲成神。
但唯一的观众却没有抬眸看一眼。
为这一场大梦,她舍了珍之爱之的孩子,弃了信任孺慕她的子民,毁了一心守护的魔界。
如今,便是连最后的魔身魔魂,都轻易给了。
他可满意了?
若问他满意否,他自然不会否认。
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白袍清隽的人缓缓直起了身,面上再不需要维持着什么出尘的秀雅。
他收回了手,只冷冷看着那饶身躯摔落在地,魔魂一点一点被业火焚噬殆尽。
他的眉峰低落,竟是一股压不住的阴鸷邪气,从那双看似空明澄澈的月牙清眸中弥漫而出。
可他满不满意,又有什么关系呢。
从头至尾,看似是她强壤夺在先,予取予求在后。
可从来啊,迎合讨巧的那个人,反了。
这是一场所有人都知道的阳谋。
心甘情愿,为着自己的戏台谢幕。
而如今幕布落下,黑暗倾盖。
她自己选择的结局,与他又有什么干系呢。
谁不是这戏台上的一个戏子,极尽所能,不得挣脱。
……
风雷过后,云海仙尊也迎来了自己的最后一劫。
百年前,万古魔帝历这最后一劫的时候,倒行逆施,以一身孕魔躯引风雷归反地,弃了一身进境自舍而去。
百年后,云海仙尊以整个魔界,千万仙兵为祭,入了这最后一劫。
他的心劫又能否渡过?
玄之上,距神仅一步之遥的仙尊忽然垂下一眼。
一眼,杀一人。
从来都是明秀如新的白月长袍,也染成了那赤目的红。
但云端之上的仙人却有一瞬的敛眉,只因那本应是自私重利隐忍贪生的异世孤魂,却没有一丝惊诧恐惧,或是怨愤挣扎。
他还是站在那儿,不辨神色,然后死去。
仿佛谢了幕,下了台,轻飘飘地离去。
有一瞬间,云海仙尊是有一丝不豫的,仿佛有什么是不若他所掌控的。
但也仅仅只有一刻,然后他转过身,入神殿而去。
也便没有看到,那人死前仿佛无声地了一句什么。
……
“筝歌一动凡音辍?”
虚空之中,一条灰扑颇身影,刚刚脱离了世界,便被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吓了一个激灵。
那感觉就像是,刚布下恶作剧的孩子窃笑着转身,就对上家长……微笑的大脸。
嗯,没错,确实是微笑,也确实是大脸——某个红衣姑娘叉着腰,一张大脸都快怼在了他脸上,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啧啧了两声,斜来一眼:
“你还真的叫筝歌呀?”
某个灰影:……
于是凡音满意地欣赏了一组趣味表情包动图,从一脸生无可恋、石化裂开的黑白裂图,到最后二哈吐舌谄媚摇尾的萌宠蠢图,衔接的好不自然。
“那那那哪儿敢啊,那都是那云海老儿胡诌的!嗯嗯z诌的!”
“哦~~”凡音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神情不知所谓。
“您您您,有什么事嘛?”灰影心翼翼地看着她的神色,实际暗戳戳地观察着逃生路线。然后心里一声哀嚎,发现处处死路。
“倒也没什么。”
凡音一扯唇角,唉声叹气道,“就是你跟了我这么多世界,哪怕最后占尽优势,却始终仍旧没能攻略我,真真是替你感到惋惜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