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二章 入魇
周围是一片白茫茫的雾，连自己的身形也被雾气所掩埋。
“你杀了这么多人，以为自己还能逃得掉吗？”
“我就算是死了ｊ魄也不会放过你的！”
“你就是天生之魔，死不足惜，可惜剑仙为了你不惜背叛宗门，都是你的错！”
见羽听到自己声音冷漠道：“剑仙的选择与我何干？他死了，是他太弱了。这个世界弱肉强食，唯一能决定这一切的准备，便是让自己足够强大，只有足够强大了，你们这些肆意妄言的人，才不会说那些风凉话。”
“果然是魔！剑仙待她那么好也能说出这样的话，冷心冷情，不配为人！”
“呸！你这样罪孽深重的人，迟早被天雷劈死！”
“你一定会死，死后下那十八层地狱！”
依旧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是吗？那就劳烦各位先帮我探探路了。”
狠厉决绝的话说出口却是那般淡然，就像有人碰落她的书籍，只是喊人帮她捡起来那样平淡。
雾气渐渐散开，身体控制权也回来了，耳边的谩骂不停，见羽环视周围，入眼皆是血色。满地的血铺成尸体，残破的兵刃上也浸满了浓稠的血色，就连逐渐散开的雾气，也被染上了诡谲的血色。
这里，就是一个人间地狱，而造成地狱的罪魁祸首，是见羽自己。
这就是‘我’的曾经吗？以杀止流言？
沾染了血色的雾气彻底消散开来，忽然有人从那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地平线上提着武器向她跑来，不止是那一个方向，四面八方，都有人。
他们的速度极快，就像是空间被拉扯收缩了一样，眨眼之间就到了眼前，见羽试着拿出背包里的暴音剑，挡住攻击，想躲避的时候，身后又有人动了手。
身体残留的意识比见羽本身还要快，手腕一反，手中的剑就直直的刺进对方的要害，一击毙命，微微用力，将剑上的尸体带起一扫，身形微倾，刚好就躲过了攻击。
“他们是你的敌人，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见羽手中的剑仿佛有意识一般，每一剑落点像是在舞一唱美的剑舞，可这剑舞的点缀，是漫天纷飞的血色，是厚重罪孽的开端。
人群不断涌来，舞剑的人如杀神，不断收割着来人的性命，余光所见，是永无止境的血色与杀戮。
挥剑的手臂很酸很乏，躲避攻击的脚也不想走动，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疲倦，加上耳边的辱骂声，都在消磨着意志力。
最后见羽根本没有办法去学属于曾经自己的那内敛且致命的剑，只能凭借本能去挥动，一下又一，挥到最后，便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站起来，给我站起来。敌人尚未杀光，他们不会因为没有还手之力而不出击，你倒下了，就是你死。”
耳边的唾弃声越来越大，见羽凭借着模糊的意识用剑支撑着身体站起，这个时候，她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没有伤，周围的人也没有攻击，只是等她站起来的时候，他们又动了起来。
剑刃所到之处，锋芒毕露，血色横飞。
等到人终于杀完了，见羽脚下踉跄了一下，手中的剑扎进地上，弯着腰，勉强支撑住了自己的身体。
眼前有些模糊，她隐约可见一个人站在她前面，口中的辱骂指责声宣泄而出，指责着她害死了一个名叫剑仙的师父。这时候，自己的情绪似乎有一丝丝波动的愧疚，但很快就消失了。
“剑仙凭什么为了你这个魔族受死？凭什么不收我为徒？凭什么你的资质能让剑仙一眼就看上？凭什么？凭什么？！”
见羽站直了身，将剑从血红的地里拔出，掀开的土壤里还是血色，她拿起剑，指着对方。
“你这无心无情的魔！你竟然还想杀了我！给我杀了她！杀了她！”
手中的暴音剑似乎变重了，见羽无意识地垂眸，啊，不是变重了，是变成了一把大刀，一把染血的大刀。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白帝自裁救世的画面，听着那尖锐刺耳的辱骂声，她缓缓抬起大刀，用那刀锋，对准了自己。
“见羽！”
一声大喝，见羽意识清明起来，她手中的大刀也恢复了暴音剑的轻巧形状，剑身银白如雪，不像是沾了任何血迹的模样。脚底下的地面也恢复了原状，耳边的声音也消失，那些血和辱骂声仿佛是幻觉一样，从未发生过。
但见羽知道，这些是真实发生过的，这些记忆，是来源于真正的自己。
——就像石灵所说的那样，青莲业火只有极恶或者极善之人才能驾驭，她不属于极善，那便是极恶，而这部分恶，来源于那些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曾经。
见羽问道：“云慕，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脑海里的声音回答着，“很久远的事情了，那些事情都不重要了。”
如果不重要，为什么会在这里重现？见羽没有问出口，或许是因为她知道对方的意思——她以后会找回这些记忆的，也会记起这些久远的事情。
见羽又问，“那霜寒剑和青莲业火，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你要深究的话，告诉你也无妨，霜寒剑代表着我，也就是以前的记忆，我是一个剑修，走的是杀道，内敛且寒的杀道，本命武器为霜寒剑，所以呈现出的灵魂状态便是霜寒剑。”
“而你，承载的是我的希望和新生，青莲灼灼不染污泥，诞生于极恶的灵魂里，业火，则是我所背负、掌控的万般杀孽所化，虽是孽，但不是罪，因为我认为，我杀的人，都有罪，因为他们先对我动了杀念。”
“希望，新生与杀孽组成了焚净罪恶的青莲业火，说来，也挺可笑的，极致的恶，在大道的眼里，也是极致的善。”
见羽垂眸看着那恢复如常的地面，又想起那幻觉中的遍地血色，问道：“那一场战斗，跟幻觉一样满眼望去都是血吗？”
“不全是，至少那一场战斗，比幻觉还要惨烈，毕竟幻觉体现不出真正的真实。至少那一战，遍野尸体上衣不蔽体，没有任何一具尸体是完整的，这些不是我做的，是他们的同伴做的。”
“人类之间的利益纷争，远比你想象中的还要激烈，幸好你所在的时代，哪怕加入了一场游戏，暗底下的浪涌也比我记忆中的和平。”
见羽深思着，似乎想从这些话中拼凑出以前的影子。
“你该走了，待久了便不是试炼，而是入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