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人算不如天算
武士彟的死，令潘阳惶惶不可终日。
明明看到奄奄一息的武士彟已经坐起来说话了，可谁想到那只是回光返照？
武氏三姐妹先前对他寄予厚望，武顺妹夫长妹夫短的叫得那么甜，武瑛死命地紧紧地抱着他哭着不愿撒手，就连一向跟他很不对付的武珝又是送手帕又是送香囊，不就是央求你无论如何也要将武士彟的病给治好吗？可结果呢？武士彟直接被你给治死了。
虽说武士彟本是万念俱灰一心求死之人，虽说武士彟临死前曾告诫不要怪罪潘阳，虽说那么多的荆州名医对治好武士彟的病都无能为力，虽说潘阳事先一再声明武士彟的康复只能寄希望于奇迹，但人已经死了，而且是经过你潘阳治疗后当场死亡的，你能脱得了干系？
潘阳还敢奢望杨贞和武氏三姐妹轻易地放过自己？
都怪自己利令智昏，急于拿到玄妙镯。真是太冲动了，冲动是魔鬼啊。潘阳懊悔地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
玄妙镯既然已经被武士彟重新戴回武珝的手里，一切只能从长计议了。
即使玄妙镯没被戴回到武珝的手里，但武士彟没能救活过来，潘阳也没有底气向杨贞和武珝讨要。
武士彟的死，却令远在长安的唐太宗李世民松了一口气。
李渊临终前，曾向李世民提了一个请求。
李渊的意思很清楚，应国公武士彟忠于职守，勤政爱民，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当年晋阳起兵的谋划过程中，如果不是他及时阻止王威向隋炀帝告密，就不可能有咱家今天的李唐王朝。这么多年过去了，武士彟还在地方辗转任职，从扬州到利州再到荆州都漂泊十几年了，为父实在是有点愧对于他。为父现已年老体衰，时日不多，想和故人多上见几面，你是不是看在为父的老面上，将武士彟提拔到中央来给他一个宰相干干？
李世民答应得很爽快，您老放心，武士彟这个人朕是知道的，他因为出身不太好，所以很爱惜羽毛，无论是在中央还是在地方，任劳任怨，名声很好。朕早就有意委以重任，现在您老又亲自向朕举荐，朕这就启动人事调整程序，召集朝廷几个宰相一起商量，看中书、尚书、门下三个省的负责人岗位哪一个最适合他。
李渊很欣慰，当年虽然被二郎逼着提前退位当了这么多年的太上皇，但老子毕竟是老子，儿子对自己还是挺尊重的。
李世民其实很为难，您老都退下来享了这么多年的清福，还惦记着为那帮老兄弟谋福利，宰相的位置是能轻易送人的吗？
为难归为难，事还得办。太上皇这么些年呆在大安宫，足不出户，安分守己，从不给自己添堵，也确实难为他了。再说他还能活多久呢？就这一个心愿，还是满足他吧。
谁知就在李世民正准备召集长孙无忌等人商量武士彟的任职时，李渊去世了。
李渊的去世打乱了李世民的人事调整计划，朝廷的当务之急是为李渊举行国葬。
李渊的丧礼办得很繁琐，很复杂，通告天下、册立庙号，追封谥号，迁入陵墓……
李渊国葬的事情安排妥当后，人事调整重新提上议事日程，几个宰相也非常理解李世民的难处，一致同意调武士彟进入中枢任职，中书省正准备拟旨，可是荆州又传来了武士彟因李渊之死悲恸呕血不治而亡的消息。
武士彟做梦都想着入阁拜相，却因信息闭塞而错失良机，宰相没做成，反丢了自己的性命。
如果武士彟早一些时间知道朝廷已经暗中启动了对他的宰相任职程序，他还至于生无可恋，一心求死吗？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李世民终于可以问心无愧了，武士彟没当成宰相可不能怪朕，要怪只能怪他命短，没有当宰相的洪福。
武士彟毕竟是封疆大吏，又是开国元勋，朝廷总得安抚一下，不能失了礼数，寒了功臣家属的心。李世民当即下旨，追赠武士彟为礼部尚书，丧礼事宜由鸿胪寺监理，所需开支由国库承担。
武士彟去世后这些天，潘阳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因为总觉得有些愧对杨贞和武氏三姐妹，潘阳每天只有将自己置于高负荷的紧张忙碌状态之中才不会感到过于心虚。
潘阳之所以能够名正言顺地主持武士彟后事的办理，是因为他占据着永轩的肉身，而永轩又是武士彟生前为武珝选定的夫婿，杨贞和三个女儿都是妇人，他们不方便抛头露面的事情就全部由潘阳来代劳了。
潘阳的外形虽然是一个十二岁的道童，但他的心智毕竟是三十岁，所以待人接物有理有利有节，得到了前来吊唁的各路官绅士商的交口称赞。
本来这些事是轮不到潘阳来越俎代疱的，武士彟又不是没儿子。
武士彟与前妻相里氏一共生了四个儿子，其中有两个儿子很小的时候就夭折了，只剩下武元庆和武元爽两个。武元庆生于公元616年，武元爽生于公元618年。武士彟与杨贞结婚时，武元庆和武元爽一个6岁，另一个只有4岁，武士彟将兄弟俩从老家并州文水接到长安一起生活，本以为从此可以家人团聚，共享天伦，谁知这两个习惯于在穷乡僻壤撒野打滚的儿子，一开始就对这个新家庭产生了强烈的排斥心理，小小年纪就对杨贞这个名门出身的继母总是怀着一股根深蒂固的怨恨。武士彟既不忍心已经失去了娘亲的儿子再受到任何委屈，也不情愿看到杨贞每天那副眉头紧锁苦不堪言的神情，几经权衡，终于在从利州调任荆州之际，下狠心将武元庆和武元爽兄弟俩送回到并州文水老家寄养。
所以，当武士彟猝死于荆州都督的任上时，武元庆和武元爽并不在荆州。
武士彟本意是既然吃饭吃不到一个锅里去，不如分两处吃，一处一个锅，各自相安，皆大欢喜。他断然想不到，武元庆和武元爽两个儿子将自己被赶回并州文水老家的怨恨迁怒于杨贞，他们认为是这一切都是杨贞这个继母在从中挑拨离间，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得到母亲的呵护了，杨贞又让他们失去了父亲的关爱，他们在等待机会，等待着某一天能将所有的不满、失落和忿恨统统地报复到杨贞的身上。
明天就是武士彟的“头七”了，据说死者的魂魄都会在“头七”返家，家人应提前为死者的魂魄预备一顿饭，之后必须迅速回避，最好的方法是睡觉，睡不着也要躲入被窝；如果死者的魂魄看见家人，会令他记挂，便影响他投胎转世做人。
晚上，潘阳早早地通知伙房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摆在一家人平常吃饭的房间，桌上只有一双筷子，那是专门为武士彟的魂魄准备的，方便武士彟的魂魄返家后不至于饿肚子。
这一夜，潘阳几乎是彻夜未眠，杨贞和武氏三姐妹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样子老在他的眼前晃动，他进入武士彟的家里已经快两个月了，差一点就可以成功地将玄妙镯拿走了，可是就是因为差这一点，他非但没有拿到玄妙镯，反而把自己给倒贴进去，武士彟临终前将妻女老小都托付给他，可他仅仅只是唐朝的一个过客而已，又有什么能耐能保护杨贞和武氏三姐妹一生平安并保证她们不受任何人的欺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