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三章 礼书
“你何时离京?”
“下月初六,待余下之事交接干净便可。”程时随意道。
程曦心中默算了下,那就只剩十来天了。
“你要与他喝酒就去呗。”她顿了顿,探头看见李落在里间首饰,便压低声音道,“……只是莫再拼酒!”
程时哼笑一声,道:
“待定下日子便告知你。”
程曦一愣:
“告诉我做什么?”
程时也一愣:
“你不想见?”
当初他与李落订下婚事后,李落也曾说过有婚约之人不好私下相见,是不合规矩的。但程时却认为越是有了婚约,就越该多见见面增进感情才是。
在他看来这规矩可以见鬼去。
听说王氏如今拘着程曦在府里,不再如从前那般由着她随意出门。
程时此举当真是将丢到天边的那丝手足亲找了回来,专程给程曦提供机会的。
程曦在弄清楚程时的用意后,略略羞涩了一息,随即双眼亮晶晶的问道:
“你有法子带我一道去?”
程时却懒得再理她,转身就回屋去寻李落。
程曦猜程时届时自会有说辞,大度地不与他计较这态度,高高兴兴回了自己院子。
第二日她依旧带着锦心与李落对了一日账,总算将那三间库房的物件理了个大致出来。
李落与程曦二人挑挑拣拣,选了摆件一十六样、布料三十二匹、文房四宝八套、古董字画十八件、头面首饰十二套,并大小珍贵药材六匣子,逐一列在单子上。
李落将单子拿去与王氏过目,王氏粗粗瞥了眼,见这些物件大致上不出格也没落了程曦身份,对李落的悟性很是满意。
李落又誊了一份拿去给沈缳。
沈缳逗弄着怀中女儿,接过单子连看都没看一眼,只笑着同李落道:
“这本都是曦姐儿之物,她高兴明面上摆什么就摆什么。剩下的那些呀,你让人合造一册,届时归到陪嫁庄子的库里即可,省得再另寻名目安置。”
李落本正头痛如何处理剩下的那些东西,闻言不由笑道:
“我知道怎么做了,多谢大嫂。”
沈缳见她肯领情,便又提点道:
“待承恩候世子那边送聘书来后,不论礼单多寡,你只管将曦姐儿那些田产铺子庄子的契书皆放到明面上去。”她笑了笑,“……母亲自会定夺。”
这却是在教李落讨好婆婆。
李落并不十分理解此举用意,但她能察觉到沈缳对自己的好意,忙谢过了沈缳。
接下去的几日,李落与程曦屋里的丫鬟们便在库房里忙碌。她们对着账簿将陪嫁物件一样样寻出来,查看可否有什么不妥之处。
程曦很是过意不去,跑去帮着找了几回。
可是自从她婚事消息传出后,各府来递帖子道贺的官眷便源源不断,有时程曦不得不出面作陪。
待到那些陪嫁物件都对清楚后,程曦也跑去围观了一回。
她对着满满当当一整间库房瞠目半晌,才道:
“……好、好像太多了些。”
这些东西到时若都要抬去静安胡同,只怕六十四抬都不够装。
而且嫁妆中除了这些,另还有千工床、橱架桌凳、子孙桶、梳妆台、棺木寿材……等内房与外房所用一应家具物品。
再往上去,怕不是要装一百二十八抬。
这也太高调了!
程曦怂兮兮地同李落商量删减一些,王氏知晓后却道:
“咱们家再要嫁女儿只怕得等上十五年,便是铺它一回‘十里红妆’又何妨?”
反正全京城都知道程曦集了万千宠爱,而承恩候世子与苏皇后又是圣眷正盛之时,何必非要强作低调?
王氏一点都不想在这上头委屈程曦。
况且陪嫁多寡,至少还得与聘礼相应不是?
王氏想起容潜头一回上门问名时送礼的那股架势,暗忖他备聘礼时至少也能符合程曦的门第身份才是。
几日后,莫良佐以媒人身份为容潜上门行纳吉礼。
那日内阁两位阁老齐齐告假,程原恩在家中设宴接待莫良佐。
这回容潜让人将一对红绳缚脚的大雁送来,莫良佐则将容潜的聘书与礼书交给程原恩。
两人仿佛多年好友般谈笑喝酒,只字不论政事只话儿女家常。
一顿饭下来宾主径,下午回宫后程原恩与莫良佐在内阁碰见,便有些心照不宣的默契——此后内阁将归为三派。
而王氏在看了容潜的礼书单子后,则愈发觉得自己的坚持没有错。
除了遵循古礼必备的九宝外,容潜另备丝帛绸缎四十八匹、兽皮毛料一十六张、珍宝玉石八抬、珍籍古本十二册、古玩摆件二十八样、金银首饰器物大小共计六十六件。
自来男女婚嫁,都是夫家下聘出礼金并随附一些讨吉物件,女家则根据礼金来准备陪嫁物。
故而嫁妆看物、聘礼看银,礼金多少才是聘礼单上最紧要的。
容潜为程曦下了重聘——
黄金一万,白银五万。
王氏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程曦的嫁妆便是全凭着容潜这些聘礼去置办都绰绰有余!
且待到下聘时,那些真金白银可都是要穿街过巷、明晃晃抬到程府来的……容潜的态度比程曦高调嚣张多了,一点也不怕昭和帝生出什么想法来。
王氏回头将礼单给程原恩过目,并将担心说了。
程原恩沉思片刻,道:
“……我观他并非鲁莽之人,你不必太过顾虑。”
相反,程原恩一直认为容潜是谋定而动深思熟虑的性子。
王氏也觉得容潜不是那不晓轻重的,只是这聘礼实在让人咋舌。
她摇头叹笑,道:
“我只当咱们给曦姐儿准备的是大手笔,谁知你那未来女婿才是个深藏不露的!”
若这些便是从容潜生母陪嫁里出的,也难怪承恩候府这么些年能过的那般肆意。
但不论如何,容潜对程曦的重视让王氏当真十二分满意高兴。
她将李落找来,问起程曦那些田宅契约的陪嫁。
李落按沈缳所说,将这些年程原恩夫妇为程曦置办的田产宅铺均添到了明面上。
果然王氏听了很满意,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道:
“好,那就全添上!”
李落又道:
“……至于压箱银子,您看?”
王氏想也不想,道:
“到时礼金就全给曦姐儿做压箱钱!”
竟是一文也不曾留下。
李落这才恍然沈缳提点的用意——王氏恨不得将能给的都给程曦。
李落笑着道程曦好福气,神色坦然语气诚恳,王氏听了愈发觉得舒心顺意,看李落比原先更是亲了几份。
她留了李落在凭澜居用饭,饭后程时来请安接媳妇回去,顺便同王氏提道:
“……花果也都有了,另圈了些小野物。我既要离京不能喝上喜酒,便带她再去庄子玩一趟,作个补偿。”
王氏想着程曦自小是野惯了的性子,且程时难得有这份兄长的模样,便点头同意了。
程曦知道后,立时从罗汉床上蹦起来。
“我要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