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炎家大殡(二)
苍决侧头跟炎凌对视一眼,骨剑便迎了出去。
两团黑雾皆是尸族人,看身法当是魅鬼无疑。那晚落英谷大战尸傀,并未发现魅鬼四长老,如今忽现四个身法高超的尸族人,必然是这四长老。
领头的尸族人苍决那晚与之交过手,不知是何人,但身法高超胜过魅鬼四长老,更胜过苍决几筹。他正与两个尸族人缠斗不休,纠缠鹊青的三团黑雾见状躲开鹊青直直挺来。
鹊青已与这三个尸族人缠斗良久,对方不下狠手,连连避让,如此这般他也是勉力招架,无暇分神看身后状况。这下三团黑雾齐齐丢下他,奔向别处,他才看到身后多了个尸族少年,一时大惑不解。
但见五个尸族人与尸族少年缠斗不休,而这少年全力迎敌护住壁障中的炎凌,登时明白这少年与先前那五人不是一伙。不由分说,便即挥剑上前助力。
石壮大张着嘴巴看着空中情景,一脸惊愕,不知是见了鬼还是见了仙。五团黑雾显是冲炎凌而来,没他什么事。即使有他干系,他也惊讶的顾不得了。
凌晨来炎家时首先看到那尸族人站在院中,差点吓的尿了裤子。又看一白衣男子手挽长剑在月光下翩翩起舞,时而腾空时而落地,还以为炎家真真闹鬼,一跤跌在地上,腿脚动弹不得。
过了好久,见二人没有加害之意才上前问话。白衣少年睬也不睬,倒是那尸族人傻乎乎的问啥答啥,他这才对眼下情况有了大致了解。他虽惊讶,但是胆子不小,也没什么好怕的。不过几团黑影与鹊青缠斗倒是把他惊住了,他知道鹊青能耐不小能飞能打,可与黑雾交斗如此之炙倒未见过。
空中黑雾死死缠住苍决,领头那人身法功力本就厉害,又有魅鬼四长老助力,更是无力招架。幸而这次那人并未使用天族利器,而是一味抛掷长钉,既然炎凌已有壁障护体,也不必担忧,只管躲避。
其后,鹊青冲苍决而来,一挥金乌剑,剑意陡出,将黑雾击出的几道险着剑意格了出去。冲在最前那人见鹊青插手进来,立时收手,又开始只守不攻。鹊青、苍决二人却是不管,横劈竖砍欺身上前。
那几人不知为何屡屡避让鹊青,见他与苍决联手,出剑狠辣,唯恐误伤,便也不能下死手对付苍决,只能作罢。陡然一转身形,向深山中疾驰开去。
鹊青起势欲追,见山中状貌复杂,行至半空又跃了回来。苍决将骨剑与剑鞘合成骨箫,握在手中,箫尾长长的穗子随着微风悠悠荡荡。鹊青不待落地,金乌剑便直指苍决,剑气如劲风疾驰,将苍决两鬓长发卷向身后。
“说!你是何人!”
苍决与面前的天族少年对视一眼,又低头看了一眼直抵咽喉的剑尖,冷道:
“明知故问。”
炎凌忙按住鹊青手臂,急道:“我二人见过几面,还一同饮过酒,已是酒友。”
“酒友?呵!”苍决此话半是讥讽半是悲凉,讥讽是为自己,悲凉也是为自己。那夜炎凌落英谷设酒布菜,他还道炎凌对自己有些记忆,听他这样一说,心中登时凉了半截。
鹊青瞪视炎凌一眼:“既成酒友,却连此人来路都不清不楚?”
此时锋利剑尖与苍决咽喉处的皮肤只有毫分之差,炎凌手上加力向下按压鹊青手臂,哪知他劲力极大,灌注全身力气也不能让他手臂沉下半分,急忙又道:“他定不是坏人,否则又何必救我?”
“一个尸族人,救你是意欲何为?”
说罢,鹊青继续与苍决对视,此时,二人眼中已现了杀意。
“尸族人……”炎凌口中嗫嚅,不由得后退两步。
方才情状险恶,苍决忽然现身与黑雾交斗,那时电闪疾驰,炎凌无暇细想,此时听鹊青一说,疑窦顿生:“苍决身法与鹊青相当,无疑不是寻常人等。虽面色与尸族人相仿,可他全然无半分尸族人的游离空洞之态。他怎会是尸族人?”
想到此处,脑中电转,忽然将近些时日发生的怪事联系起来,“百花盛会那日,他在场。家遭横事那日……”炎凌垂目盯着苍决手中骨箫,“家遭横事那日,他定是那吹箫人……我在落英谷等他许久,他不到,我前脚刚走,他却到了?等我到得家中,家人已死去多时……这……太过蹊跷……”
“一个天族人,又是为何跟人族、尸族夹缠不清?”苍决看向不远处的山岭,尸族人缩头缩脑躲在树后。
炎凌兀自胡思乱想,脑中一团乱麻,二人说的什么全然未曾听到。
此时,石壮从惊愕中转醒过来,眼观此景,更是一脸茫然。先前二少年合力对付几团黑雾,转瞬之间又刀剑相向,这是什么逻辑?他几步向前,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几人神情各异,不知怀了什么心事。他也未当回事,伸手斜推鹊青长剑,见推不动,便站在两人侧面做了个双手下按的动作。
“大家年纪相仿,何必大动干戈?”转头又对苍决说,“我叫石壮,跟炎凌是发小,你叫什么?”石壮见少年不语,又道:“不打不相识,都是好兄弟。”
二人对石壮视若无物,眼中杀意不减,依旧冷冷对视。
炎凌忽然开口:“苍决!你当真是尸族人?”声音坚冷,犹如冰锥。
“有何干系。”
“落英谷诡事、灭我炎家满门,可是你所为!??”
苍决心中一痛,两件事虽跟自己无关,可确是尸族人所为,引人起疑也在情理之中,只恨眼下情况有口难言,无法厘清其中缘由。
炎凌看他面色沉冷,一言不发,当他默认。
“为何杀我全家!为何换去九儿尸首!”
苍决本欲解释,现在看来解释也是枉费,此事迷雾重重错综复杂,多说无益。炎凌既已脱险,何必留在这里引人误解。正思忖间,不知炎凌从哪里摸出一柄匕首,回过神时匕首已插在胸口。苍决定定地看了匕首片刻,冷笑一声。
炎凌缩回手时,已抖若筛糠,没成想苍决躲都不躲。方才见他不应心中恨意立时陡增,现在匕首刺入直没至柄,竟忘记他是个尸族人,反而担心受怕,生怕他真的被自己刺死。
苍决抬起头直视炎凌双眼:“单凭臆测,就敢断言,炎凌,你好叫人失望!”
鹊青看尸族少年面色不善,抢步上前,将炎凌护在身后,金乌剑的剑意顺势击出。苍决见他右臂一沉,知其先着,骨箫一甩,便即格开剑意。鹊青欺身向前,剑意连击数发。苍决一一格开,向后跃去。鹊青再欲欺身,苍决陡然升空身形一晃,便不见了。
石壮站立一旁,云里雾里,从他推开鹊青长剑到玄衣少年消失,电光火石,无暇思考。想起炎凌刚才所言,竟是此人迫害炎家,满心惊愕。又想到他说“换去九儿尸首”,更是不解,九儿尸首自己是亲眼见过的,谈何换去?
炎凌也是呆愣住了,满脑子都是苍决说过的话,“单凭臆测,就敢断言”,此时回想,确是不假,既无人证也无物证,单凭他出现的蹊跷就断言他是杀害全家的凶手,委实不妥。可又想到他偏巧又是尸族人,方才将匕首刺入他前心,可不是半点血也没流吗?再即又想,昨晚义庄外捉到的那人也是尸族人,凶手也并不是他。想来想去,才发现,自己并不承认凶手是苍决。不,不是不承认,是不愿,不愿凶手是他。那到底是不是他?炎凌没有半点头绪。
此时云开见天,又是一派风和日丽,方才险峻情势恍如梦境。
鹊青拂袖,道声,“走吧”,兀自走在前面。
石壮、炎凌并肩,跟在身后,上到岭上,与那躲藏在树后的尸族人汇合,便离开了万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