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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破境之局(一)

    【】

    “元君,青儿已在雪中跪了三天了。”

    望仙阁内,弦从手捧一杯清茶,叹口气,又放下了。

    “这个逆子,荒废师门修行,跑去盘古墟待了十年。莫说跪三天,就是跪上三年、三十年,也难消我心头之火。”

    珵光想起十年前,镜湖中青儿举剑指向自己的情景,眼中火光一闪,便熄了。振振锦袖,咂一口茶,缓缓抽出手,对着殿外抛出一道光。

    “再让天雷劈他十天,若是守得住,便算他真心悔改了。”

    “青儿以前乖顺,玉虚崆一众弟子当中,师兄一直以他为傲。师兄慧眼识珠,断不会看错。我亦是看着青儿长大的,了解他的秉性,这其间你父子怕是有什么误会。”

    “还不是玺儿?这孩子十年前不知道哪里得来的消息,硬说我囚禁了玺儿。呵呵,你也知道,是玺儿在赌气。”

    “唉!枉我活了几千年,竟逃不过一个‘情’字。”

    弦从出神的望着殿外的皑皑白雪,双眼如同蒙了雾,恍惚中一个倩影一闪而过。

    “对了,这把剑,是玺儿当年留下的,想来想去,唯有交于你才最合她心意。”说着,把一个锦盒推到弦从面前。

    弦从愣怔一霎,挑开纽子,掀开锦盖。

    “是穹泸?这是玺儿珍爱的宝剑!”

    穹泸剑捧在手中,双眼已是湿了。嚯啦,抽开一尺,澄澈如水,流银四射。

    “苦了你了。”

    珵光捧起玉杯,浅咂一口,嘴角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弦从把穹泸剑小心的搁回锦盒,才道:“适才进殿,看你面容憔悴,可是破境心切,伤了真元?无上破境,需历千年伏魔劫,这期间断不可急于求成。”

    珵光斜乜一眼,疑光一闪即逝:“无碍,不过是去了趟大同墟,受不住玄冰的寒气。”

    说话的同时,竭力气沉丹田,才将胸中乱撞的真元稳住。他的修为早在玄镜湖瞬息千年的幻境之中突飞猛进,如今他已破无上境数载,伏魔劫这种痛楚犹如隔靴搔痒。以弦从的修为当然看不出来,真正折磨他的,是飞升境真元震荡的烦恶之气。

    自从知道那玄镜湖便是饲魂玺,十年来浸淫其中对珵光的修为颇有助益,只是这饲魂玺逐渐不受控制,这也是为何珵光会如此心切的想要冲破飞升境。

    他虚眯着双眼望向殿外,心思更沉了几分。

    ……

    转眼十日过去,麒麟峰的雪没有停的意思。

    站在望仙阁殿外举目四望,周遭几座山峰皆是金光四射,唯有麒麟峰像是昆仑墟唯一的冬。

    连日大雪,已将跪在殿外的鹊青裹成了一个雪人。麒麟峰上空一道道闪电凌空劈过,最后化成一声厉响炸落在他的头顶。

    鹊青觉得,比起这十年来心中的憾楚,劈顶天雷带来的棒喝之痛反而要痛快许多。况且,只要挨过这些,就有可能得到父亲的信任。

    为了这个目的,即便再痛千倍万倍他也能忍得了。

    在犹如利锥啄脑的剧痛中,恍惚听到一人踏雪而来。那人驻足良久,鹊青脸上的雪便被拂了开来。

    是弦从师叔。

    殿门外站着珵光,他的脸被雪光映的更冷了。

    “孩儿罪不可恕,请父亲降下天火,燃尽罪孽。”

    “青儿!你在胡说些什么!”弦从端住鹊青双肩,急忙厉喝。

    这时一道天雷打下,连弦从一同劈中,冲天巨痛瞬间贯穿全身,将他震出了十丈之外。这劈顶天雷,就连他一个无上境的上俢前辈都耐受不住,遑论鹊青连涅盘境都还未破。

    “珵光!这孩子受的苦够多了!你何苦这样折磨于他!”

    弦从疼惜鹊青,开口便有了责难之意。

    “青儿,你说你罪不可恕,罪犯哪条?”

    “弃天族大业于不顾,是为不忠;违逆父命,是为不孝。”

    这时又一道天雷降下,登时五脏轰鸣,鹊青晃了晃身形,咬牙忍过。

    “好!不忠不孝!那便对的起这道天火了。”便即振袖掐诀,唤下天火一道。

    一条火龙从高空震落,绕着麒麟峰顶盘旋,山顶的雪顷刻之间融化蒸发。珵光只需指明方位,鹊青的命便在旦夕之间。

    弦从挺剑而起,倏的掠到珵光近前,流银剑光将二人的脸照的铁青。

    “珵光,你若再伤他毫分,我就跟你拼了!”

    纵是震痛之余,鹊青也看的真切,弦从手中握着的是母亲的穹泸。登时便明白了,这些年,弦从师叔之所以如此信任珵光,便是被他编造的镜花水月给蒙在鼓里了。

    他不现一丝鄙夷之色,仍是满面诚恳的等待天火焚身。

    “师叔。罪在青儿,请不要与父亲为难。”

    弦从握剑的手一滞。这话,倒不似这个师侄能说出口的。

    “好!”珵光伸出一指,将剑锋推向一旁,“你若真心悔改,为父也不计前嫌。来人!送少元君回去修养。”

    空中一只白鹤啾鸣一声,俯冲到望仙阁外,落地时已化成了个孩童模样。那孩子脚步轻健,头顶梳了个望天锥髻,轻道一声“是”,便去搀扶鹊青。

    遭了十天的劈顶天雷,骨裂筋断,鹊青被那小童一碰,只感口中腥甜,登时吐血不止昏了过去。

    弦从打了个无奈的“嗨”声,利剑归鞘,便要上前接过鹊青。

    珵光却把他拦住了。

    “青儿须得吃点教训才能学乖,你不可骄纵于他。”

    直到那凶童带着鹊青离开麒麟峰,珵光才又道:“听说无间墟近来墟气大动,你可探到些什么?”

    “那人传信来,说是鬼王就要破境。”

    “哦?这么快?”

    “那活死人若是破了魑行境,可就真不好对付了。”

    “呵!这倒是个好机会,破魑行境,要开鬼髓,时机快到了。”

    “是啊。”

    “回去吧,等他的消息。”

    看着那抹金色的影子渐渐消失在殿内,弦从叹了口气。从第一次见到他到如今,有两千多年了吧。

    两千年,这个人的血,是越来越冷了。

    再看手中的穹泸,复杂的神色却陡然温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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