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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鸷阴实抄49

    玄衣男子并没有出手,他半仰身形,像是忽然放弃了抵抗。就在炎凌将要撒手之际,突地抱住了炎凌的拳,死死扣在手中,“炎凌!你醒醒啊!拜托你醒醒啊!”

    明明声音就是从对方口中发出的,却忽远忽近,怎么也听不真切。

    这时头顶黑云压阵,黑甲兵像是捣碎了蜂巢似的涌过来,玄衣男子当即大喝,“乌有为!撤兵!不要激怒他!”然而话音落下时,半空中成片的人冰雹似的砸下来。甚而连包抄在黑甲兵外围的天族兵也难逃厄运。

    他们的瞳孔均被炎凌那缓缓移来的目光点燃,呈燎原之势,须臾,各自步入心底囚禁困兽的牢笼自投罗网。那是一双可怕的眼睛,鲜血与烈火交织,是心魔的钥匙。

    那些来得及退的,仓皇退出了逍遥峰。雪化了,地上是尸山血海。

    炎凌扭回头,心底浑噩,对方那双手始终不肯撒开,更激地他愤怒难遏。在玄衣男子清澈的双眸中,他看到两点火光。那是他自己眼中的光,即便只是投射,那光的邪恶和骇人震怒都让他自己头皮发颤。他忙移开眼睛,眼前一阵阵发黑。

    被他拎在手中的那个人,断断续续说着话,他什么也听不明白,只看到一双嗫嚅的唇无力开合,只觉得喧嚣和不胜厌烦。猛一挥手,将那人掷到长街的尸堆上。两个黑甲兵趁机驰来,把那男子提上高空。

    宿安城又静了,一片死寂。

    以前,夜里的某些时候,无风无雨,城里的烛火尽熄,他也会将那种带有孤独意味的索然归于死寂。但看来,真正的死寂并不是那样,死寂就是死寂,至简至切,是字面意义上的,死的沉默。

    不止于死,也不止于寂。

    心脏一下一下泵出血液,太阳穴一下一下跳动,内心喧嚣激荡盖过世间万物,报飞絮,狂癫乱舞。

    他眼前一黑,滚落屋脊。

    剑伤,穿胸伤,森凉细薄的剑刃刺透身体。伤的越重,人越是麻木。璨金身形从明月楼二楼的窗台飘然跃下,落地时甚而未激起一点水花。血水从他脚边一圈圈荡开,美的像一朵急于盛开的莲。

    无人时,鹊青的表情多半淡漠,但那种淡漠并不纯粹,连他自己都有觉察,他的情绪中,始终会带有那么一点点的嫌恶,或是对自己,或是对他人,但更多的时候还是对自己。

    哪怕眼下身上带了伤,很重的伤。他维持故态,放平眉目,一步步往前,明明蹚的是血海跨的是尸山,依旧能入无人境,如无波古井。

    走上前,他那双碎金眸子忽现少有的温软。眼前人仍是十五年前初遇时的少年模样,轮廓柔和羸弱纤细,就是这样安安静静躺在他千嶂里的榻上。那时一切险恶都还没露出清晰可触的端倪,他像寻常一样听从父命,看顾这个陌生的盘古少年。

    十五年,比起他漫长的生命,如沧海一粟。

    想起初见时那一点点轻蔑和不屑,鹊青轻轻微笑,那时他还试图用如今想起来都觉得不齿的虚伪谦和,掩盖自己的目中无人。到底是纠葛,一千四百年前,他怎么就误入了镜湖。

    他缓缓俯身,单膝触地,将少年额前濡血的发丝拨到一旁,又小心翼翼的捻起一点点衣袖,为他擦掉脸上的血迹。奇怪,那血明明是旁人的,他的心竟疼的抽搐。

    继而,他又去清理少年的手,动作同样轻柔同样小心。鹊青对血的矛盾,是从五年前开始的,那年他设法争取去无间墟的机会,撤兵时在太清域的暗洞中亲手抹杀了天族同袍百余人的性命。

    打那起,那种奇特的厌恶感便不可遏制的存在了。而厌恶的对立面是痴迷,从来事情都是有两面的。同时,血又会给他带来难以抑制的兴奋和癫狂,他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是当年血洗麒麟峰。

    父亲的寝宫那么大那么冷,寝宫里的人也永远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然而他们流出来的血竟是热的,真让他想不到。

    他轻轻叹过一口气,似是在感慨,目光却定在炎凌的腕上久久移不开来。这朱红串子,比血都要红,衬一个齿白唇红的少年最是美观。可偏偏,这东西那个人也有。真令他生气。

    他往前伸了手想要扯下,迟疑的手却住在半空。动作停了,心里却是沸腾的。逼死父亲、囚了叔父,鹊青始终以为自己想要的不过是保炎凌的活命,不想到头来竟贪心至此。

    自嘲也似的一笑,面目上都是罢了罢了,心里却欲罢不能。他俯身,将炎凌横抱在臂上,纵身掠往万道叠嶂。

    宿安城的尸和血,自有人渡来天河水洗刷的干干净净。但战争竟这么停了,是谁也想不到的。不明就里。在消息传开之前没人猜得透,明明两族联手士气正盛,明明天族兵已渐现疲态。或许用不了半年,甚至两三个月,天族覆灭在即。

    可战争怎么就忽然停了呢?

    不足十日,边境战场都还没有清扫干净,消息便传的沸沸扬扬。哪怕是在鹊青的极力压制之下,都挡不住它的不胫而走。当日,仓皇间退出逍遥峰的天兵,一传十十传百,将这本就骇人的场面渲染地更为跌宕。

    说那日,几乎半数百鬼军和天族兵在逍遥子的眼底一撇中魂飞天外,半空中尸如撒豆,落地皆化作云烟,尸骨魂魄尽皆荡然无存。

    一时间,天族对这个神秘的逍遥峰主人尽都奉若神明,又敬又怕。四派百家纷纷进言,大捷后当举庆功宴饮,对这位逍遥子再加封赏,且这等人物竟从未在天族公然现身过,委实叫人费解。

    鹊青觉得不妙,此举暗含险着,明眼人谁都看的出来。可战捷后的庆功宴是箭在弦上,想不办都不行。四派百家的歌功颂德也是言辞恳切情理之中,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怎么办?他当初将炎凌带回来,是为了保他,可不是为了将他放在别人的爪牙之下。

    炎凌在千嶂里已醒来三日,连战两年,千嶂里几乎没怎么变,只伺候的天女大都遣散了,只留下了阿樱和一位叫做流枝的姑娘。

    他在假城宿安呆的太久,看所有东西都觉疏离陌生。三年的宿安生活,置身其中时看似安逸,一旦离开便觉出那段日子的可怖。

    逍遥峰就像个封闭的盆景,人来人往,却都是摆设。只他一人有苦厄有烦闷有吐不出的心事,压抑的久了,他快要炸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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