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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7章 求和

    左弗走了没多久,山芷娴便是吐血晕厥。昏迷了两日醒来后,将天子叫到了床边,咬着牙道:“儿子,你要记住了,我是左弗害死的,是她下的毒。那天你也看见了,她根本不将你放在眼里。你父亲在时尚能治她,如今你父亲走了,只剩下了你,你一定要当心当心再当心。

    左弗狼子野心已是昭然若揭,你千万要忍耐。她年长你这多,总会死在你前头的!届时,你一定要记得替娘报仇!”

    山芷娴说完这话便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然后直直倒了下去。

    天子扑在山芷娴身上大哭。

    短短时间内接连失去父亲,母亲,这个打击对于十岁的他来说真得是太大了。而且,他母亲连眼都没合上,这是死不瞑目啊!

    为什么?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那个从来都是笑眯眯的左先生为什么心就这么狠?!

    父亲从来没有薄待她啊!

    自己也没有薄待她啊!自己这多师父,为了表达自己对她的信任与喜欢,自己一登基,就封她为太师,大明三百年江山有几个人活着时就能位列三公的?

    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母后?母后真是她害死的吗?可母后身边的试毒人都好好的呀!

    惺帝难过极了,也混乱极了,但是眼下给太后治丧却是大事。大部分朝臣以为左弗必然会在这件事上让山芷娴难看,可令他们意外的是,左弗对于此事却是一点意见也没发,任由他们按流程走。

    只有少数人心里明白,人都死了,计较那些东西有意思吗?左弗若是那等小鸡肚肠之人哪里能走到今日?

    说句难听的,太后自己不作死,左弗甚至都懒得理她,只会让她安安稳稳老死宫中。太后非要出来秀,那也怪不得左弗下狠手了。

    太后病得蹊跷,这其中要没什么猫腻才奇怪。只是一些明白人也从这里面感受到了左弗一片慈心。

    她若拿出圣旨直接强制太后殉葬必是让惺帝难过,而现在让太后病死,既不会破坏先帝的形象也会让惺帝好受一点。

    怀疑归怀疑,但是太后身边的试毒人都好好的,所以天子即使有怀疑但只要逻辑上说不通便也怪不到左弗头上去。

    当然,左弗也不会介意皇帝怪她罢了。恨,有时也是一种活下去的力量。

    左云舒这人,行事很难捉摸。就像跟她为敌的人,赶走了,或者屈服了,她便不会对你下死手。而山芷娴如此作妖,最后她还是给了她体面,以先帝发妻的身份进了陵寝。

    太后大丧,全国自是要停止一切娱乐活动的,而在常州的杨廷鉴接到宋应星的来信,在入秋的时候,拖着老迈的身躯来到了南京,敲开了孙家的大门。

    左弗望着这个自己昔日的老师,长长叹出一口气,道;“先生已不问世事多年,今日为何又要来?”

    “不来怕是不行。”

    杨廷鉴今年也是六十岁的人了。只是保养得还算不错,所以精神倒也尚可。

    他注视着左弗道:“天下人都在传你要篡位,我虽不信,只是也想告诉你,这天下终究还是要君父的。”

    “先生何出此言?”

    左弗扬眉,“弗有何能耐能废除天子?”

    “云舒。”

    杨廷鉴沉声道:“你变了。”

    左弗沉默了。

    过了久久才道:“或许吧……”

    她自嘲一笑,“人总是会变的,不是吗?”

    “你知道老夫话里的意思。那些书,老夫也是反复看过的,但是老夫还是要警告你,有些事做不得。百姓民智未开,若无君父,天下必大乱。”

    “先生此言甚是。”

    左弗道:“托先生传话之人大可放心,弗一不想当武瞾,二不想当曹操司马懿。这天下分分合合几千年,哪一次离乱苦的不是百姓?陛下以及他的后人会永远是这天下之主,永享皇室贵胄的尊荣,受臣民敬仰,弗当年答应先帝的事绝不会失言,请先生还有先生的友人放心吧。”

    见左弗还是原来的想法,并没有因为太后想废天子,杨廷鉴也就放心了。

    至于天子会不会成为吉祥物?这就不是他能操心的事了。走那个制度,又不是左弗一个人的想法,许多人也认同,感觉挺好,所以天子或许很悲哀,但江山若得以延续又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也就是当年打来的是异族,要是非异族,他杨廷鉴也会去新朝为官的。以前的大明真没什么好留恋的,贪婪贯穿了整个王朝,奇葩皇帝是一个接一个,若实行左弗说的那套,很好,皇权被极大限制,首辅干得好的,最多干两年,干得不好,五年就滚蛋了。

    权利不会过分集中在一个人手里太久,而朱家的天下能得以继续延续,这样不是挺好吗?

    左弗留杨廷鉴在京城住了些日子。下班回来,便与杨廷鉴,孙训珽三人玩玩音乐,日子倒也过得舒心。

    不过,这样舒心的日子并不能持续太久。送走杨廷鉴不久,左奎去世了。

    老头走的那天,天气晴朗,晚饭吃了半碗饭,啃了个大鸡腿,第二日当仆人喊他起床时,床上的人再也没了动静。

    健健康康活到九十,无疾而终,这在古代绝对属于喜丧了。只是对于家人来说,无谓喜不喜的,父母的离去对于任何一个孩子来说打击都是很大的,哪怕这个孩子也六十多了。

    左大友哭得撕心裂肺,从今年起,他再也拿不到自家老爹给的压岁钱了。而去年他还在跟人炫耀,他这把年纪还能拿到父母给的压岁钱,而转眼间,父亲却不在了。

    农历十一月三日,左家有丧,左弗请旨回家办理祖父身后事,天子允准。

    老祖母望着棺材里的老头,望了久久,没有哭,只是发出了一声叹息。

    老头三七才过,这日早上,老祖母起床洗漱,洗漱完后,便回到床上,让仆人端了水过来,喝完三口水,闭眼,与世长辞。

    十七日内,接连失去两位长辈,这打击对左家来说不谓不大。爷爷的孝服尚未脱去,又要穿奶奶的孝衣,可依照规矩,没人是可以戴两重孝的。所以,祖母的丧礼上,除了白衣外,并没有黑色的袖带。

    一些人暗里高兴。

    左弗杀戮过甚,还有害死太后的嫌疑,这下报应来了!

    可有些人却是对此嗤之以鼻!

    两个老的一个今年八十八,一个九十,你说人家这是报应?

    而且都是无疾而终,走得一点痛苦都没有,你说这是报应?

    现在与其看左弗笑话,不如想想北伐的事吧!

    虽是祖父母但也是要丁忧的!

    左弗一旦丁忧,北伐最佳时机错过不知又要等多少年!不过,这样的情况,天子应该会夺情吧?

    至于天子会不会故意让左弗丁忧?这完全不用担心。这事的关键在左弗而不在天子。他哪怕信了他母亲的话,但他这个年岁又能做什么?大臣们也不会让他这样做的!除非大臣们想把皇帝也换了!

    左弗在祖父母的坟边结了个庐,换上一身孝衣,没有理会外人的闲言碎语,七七四十九日内,食素念经,住草屋,满了四十九日后,便在祖父母跟前磕了几个头,留下了一行字:忠孝两难全,祈祖父母谅解。

    左大友将她送出两茅庐,他将继续在这里守着。北伐的时机不能错过,两地分割越久就越割裂,届时即便北伐成功了,管理起来也很难。

    崇祯爷就是吊死在煤山的,若自己的女儿将北地收回来,那么他们左家受朱家的恩惠就彻底还清了。

    天子很快就下了夺情的圣旨。这道圣旨他不愿写,尽管他思来想去都觉自己母后不大可能是左弗害的,但是左弗那凌驾于之上的势力让他本能的感到恐惧。

    但是,内阁大臣不允许他这样做。先帝临死最后一句话都是在念叨着北伐,再错过这个时机,又要等到什么时候?现在活着的人还记得北地曾是他们大明的一部分,可再下去,图谋安乐的人越来越多,等他们这批老骨头都死光了,谁还会想北伐?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既然明年准备出征,而且准备一口气拿回失地,后勤自然要好好准备了。

    大批大批的粮食被运抵到南京,而四川等地也加强了守备,如此大的动作自然是逃不过清廷的眼睛,清廷内部一下就紧张起来了!

    终于准备动手了吗?!

    孝庄坐在慈宁宫里,手里轻轻转动着佛珠。她想起自己那短命的儿子,再看看眼前尚年幼的孙子,孝庄心里痛苦到了极点。

    大清的江山就要断送在她的手里了。

    这天下谁能阻挡得住左家军?而且,照这架势,左弗必然亲自出证,那业火的秘密到现在都没破解,朝中也无敢应战的将领,这仗还怎么打?

    而且,只要明军一过江,那些汉民不会抵抗,反而会帮着明军来打他们。左弗当年要求通商,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让大清的子民见识下大明的富有先进,让他们心向故国,等他们来了,好有人带路。

    这些年,他们对普通封锁得相当厉害,不允许汉人过江,但架不住那些过江的满人回来也会说啊!虽然三令五声的说过不许透露大明的情况,但是这世上是没有藏不住的秘密的,尤其是与大明贸易往来那么密切,想完全屏蔽大明是不可能的。

    玄烨与朱和墉同年生人,比起朱和墉,他更不幸。因为他不但早早没了父母,而且他的江山也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他望着满脸愁容的祖母,心里难过。小小的手扒住她,低声道:“皇祖母,不要忧心了。”

    玄烨垂下头道:“如果打不过就没必要让将士们白白送命……”

    孝庄手一抖,忍不住惊道:“好孩子,你为何会这样想?!这可是你……”

    玄烨摇摇头,“到明年就整整二十年了,那时我们大清兵锋正盛,可却也不是左家军的对手。如今这多年过去了,我听汤若望说,左云舒是个非常注重科学的人。而且,十分重视科学人才,她派人到欧罗巴四处搜刮人才。

    欧罗巴人虽也懂科学,却不那么重视,有些提出异议的人甚至被抓起来用火烧死。而左云舒不但采纳了这些人,还给予了他们大明国民的身份,并且……我听汤若望说,就从大明卖过来的商品来看,他们的科技含量非常高,是他根本没法搞懂的。

    这也就是说,左学门派对科学的理解远远超过欧罗巴,而且这些年都没停止研究,他们甚至造出了大铁船,届时他们根本不用在长江上跟我们拼,只要开着大铁船跑到天津对着我们轰一阵,我们便招架不住了。天津守不住的话,北京还怎么守?祖母,不要打了。”

    玄烨垂下头,眼里含着泪,“虽然不甘心,可是打不过就是打不过,不如我主动退位,或许还能保全爱新觉罗氏。”

    孝庄想起多年前与左弗的对话,她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她摸着玄烨的头,道:“你才十岁,怎能担得起这大的事?罢了,这事便由老婆子做主吧。”

    “祖母,不可!”

    玄烨惊叫,“我已经没了父母,不能再没有祖母了!祖母!”

    “傻孩子!”

    孝庄哭着道:“大家都在等着这句话,打,绝对死;不打,反能活。如今大明是左云舒说了算,她昔年就与祖母说过,若有这日,只要我们等放下武器,不做抵抗,依是大明子民!”

    孝庄擦了擦眼泪,“有仇的大多都死在她手里了。现在这些人,养尊处优多年,早就丧了祖辈们的勇气,祖母出来说一句议和是不会有人来要祖母谢罪的。”

    孝庄长长叹出一口气,道:“想不到我大清竟是比大元还短命……罢了,罢了,若能得个家宅平安不当这皇帝也罢。”

    第二日,孝庄便在朝堂上宣布了此事。一些人装模作样的反抗了几句,最后在孝庄的“怒骂”中闭上了嘴,然后一封求和的信以最快的速度送到扬州:大清皇帝为了两地百姓安宁愿退位,但希望明廷也拿出应有的气量,让他们回关外老家,过上普通人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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