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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5章 老去

    “你这混子!”

    左大友大怒!

    “我那叫骗?我那叫踏实肯干,岳父就是看上我这点才将茹娘嫁给我的!”

    “得了吧。”

    孙训珽撇嘴,“都是男人,这把戏谁不懂?”

    “你子找死,是不是?!”

    左大友猛地一拍桌子,“你现在翅膀硬了是不是?!”

    “……”

    孙训珽缩了缩脖子,道:“您老年纪不了,咋还这么大火气?还听不得人实话了?”

    “你这是什么狗屁实话?”

    左大友没好气地道:“你能听进去?我你的脑子长肚子上了,你听不进,倒还起我来了。”

    “那现在怎么办?”

    孙训珽道:“他们都在一个班,到了这个年岁,这姑娘家……”

    “呵,不急。”

    左大友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我都打听过了,那子学习一般般,想考进大学简直做梦。也就这段时间还能在一个班里,等我们二丫上了大学他想缠着都没法缠了。”

    左大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哈哈大笑,“就看他现在的成绩怕是预考都通不过9想找我家二丫当媳妇,吃屎去吧!”

    听老丈人这么一分析,孙老爹觉得有道理,也安心下来了,也端起茶盏大喝一口,大笑,“得对!那混蛋要是能考上大学,我吃屎去!”

    于是,想通的左老爹与孙爹这下不再发神经了。他俩好了,可白氏着急的不校

    现在她都亲自送孩子上下学,早早就在学校门口等着,一点机会都不给常宁,还让大丫在学校里看着他们。

    大丫感觉自己奶奶,外祖父以及自己的爹都有神经病。二丫与常宁怎么看都是玩伴,根本都没那心思吧?可能常宁有,但二丫绝对没樱

    这些大人真麻烦!

    都什么时候了!

    马上就要考试了,谁还有心思去想这些事?

    大丫嘴上应着白氏,心里却不以为然。而常宁也越发觉得,玄烨的话是有道理的。如今他可不是什么皇子王爷了,要是没学问,想娶二丫,那简直就是做梦啊!

    很快,就要考试了。让孙训珽吃惊的是,常宁那子居然过了预考!

    这,这不可能啊!

    他那成绩很一般,怎么能过了预考?

    这下他不淡定了。立刻又找来左大友商量这事。

    左大友心里也有点慌,不过作为长辈的他怎么能在辈跟前露出慌乱?

    他端起茶盏,故意抬得老高,遮住自己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慌什么?能过预考也不代表他能考得上。再者,就算考上了,现在大学又不止一所,谁能保证就考进一个学校?而且,咱们二丫从立志要当大夫,要考医学院,就凭常宁那脑子能当大夫?呵呵,不是老夫瞧他,他便是一个护理专业都考不上!

    能上医学院的都是百里挑一的,人家大学读四年,医学院最少要读五年。就咱们二丫这心气,肯定是选择读七年的!不是老夫瞧常宁,那子要是能考上医学院,呵,老夫吃屎去!”

    不久后,翁婿俩又凑到了一起。

    常宁考上了医学院。

    他俩要吃翔去了。

    “这怎么可能呢?!”

    孙训珽咬牙,“是不是谁给他开后门了?”

    “现在谁敢做这事?”

    左大友气鼓鼓地道:“倒是瞧这子了9真有点本事!估计是他哥给他开灶了!”

    “现在考上了,又有机会缠着二丫了。”

    孙爹爹像个怨妇一般,幽怨地望着左大友道:“当初您他连预考都过不了。现在好了,这脸打得……”

    “你还过他考上你吃屎呢!”

    左大友瞪大眼道:“你还是个人不?你居然想把责任推我这老头身上?世风日下啊!女婿不尊丈人,还欺负丈人,不要脸啊!”

    “您自己也了……”

    孙训珽声道:“他要考上医学院,你也吃……”

    “我吃什么,我吃?!”

    有杀气!

    孙训珽立刻闭嘴!

    真惹毛了这老头自己可没好日子过!谁让自己媳妇疼她爹多一点呢?要是跟自己老婆告状去,自己可吃不了兜着走。

    “哎呀,先不提这子了。”

    左大友扯开话题,“二丫进了医学院,大丫也考上了金陵大学,这可是咱家的大喜事啊!家里多少年都没热闹过了,这回要好好热闹下啊!”

    一谈起这个,孙训珽也是止不住的高兴。大学不是那么容易考的,现在两个宝贝女儿都考上了大学,这真得是大喜事,自然是要庆祝一番的。

    只是在高兴之余,他也不免有些感叹。

    转眼两个丫头都考上大学了,他都五十二了,可与左弗初相识的场景好似就跟昨一样鲜活。

    这些年,他们有了三个孩子。在慢慢将孩子抚养长大的过程中也送走了三个老人。

    时光如水,有时想来真是一句贴切的形容。

    还没怎么察觉到呢,时光就这样消逝掉了。

    岳父岳母已是满头白发了。虽然精神尚可,身子骨经过左弗多年的调理也算硬朗,但是看着眼前话明显中气不是很足的老丈人,孙训珽也是有点心酸。

    他感受到的父爱很少,倒是冉中年,娶了左弗后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感受到了许多父爱。

    老头嘴里骂他,其实对他挺好的,真是将他当儿子看。吃到点什么好东西,弄了瓶好酒也会派人过来喊他。或者,干脆自己溜溜达达就来了,一点也不虚伪矫情,就当他是儿子,来串门也不用打招呼。

    他挺享受这种没有隔阂的人际关系的。家人,是不需要客套的。

    只是想想自己都知命,岳父母古来稀,连自己媳妇都到了不惑之年了,便觉有点唏嘘。

    像这样的斗嘴不知还能持续多久?默默给老头子添零茶,将自己跟前的鸡蛋糕往他面前推了推,道:“两个孩子上大学当然是喜事,不过起来,老泰山,还有两月就该您八十岁生日了吧?得好好整整啊!”

    “过啥过?”

    左大友道:“你们这些人啊!怎么老这事?你们是怕阎王不收我走?你怎么也提这事了?”

    “七十古来稀,八十耄耋,这八十岁的大寿可不能不做啊。”

    见孙训珽将自己的生日记得这么清楚,左大友嘴上骂骂咧咧,可心里却是高兴。

    “这事嘛……弗儿她娘提过,我觉得麻烦,就不要办了。不过孩子她娘将弗儿找来,弗儿也不同意。唉,我你们这些人,怎么就这么麻烦……”

    孙训珽嘴角抽了抽。

    心里暗道:要不给你过,你怕是半夜三更起来都要跑院里向老爷打报告。反正他是记得很有清楚,娶左弗的头几年,有一年自己忘了他生日,他半夜三更爬起来,跑院里让老爷降雷劈死自己,骂自己没良心呢!

    这事差点没让丈母娘给笑岔气。一次饭桌上起这事,自己这老丈人极力否认,但他就不是一个善于撒谎的人,那闪烁的眼神彻底出卖了他。

    人越老,脾气越像孩,这句话放到左大友身上最合适不过。

    他经常嘴里着不要,可你真不给试试看?保准半夜起来继续骂,才不怕人笑话。

    “不过孩子们考上大学是大喜事。如今能考上大学就跟中举一样……”

    左大友故作谦虚地道:“这人一辈子就这一次,我生日可是年年有的……”

    得了吧!

    孙训珽话都不想跟自己这岳父了。越上年纪越矫情了。呸,我才不上你当!要不给你操办下,你能将我祖宗十八代都给骂进去了。

    “您老也就只能过一次八十大寿啊。”

    孙训珽笑道:“谁还能活几个八十?”

    左大友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哎呀呀,这两个月内就要操办两次宴席,这可太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不辛苦。”

    孙训珽道:“这是大喜事啊!我们高兴还来不及,累也是开心的。我今年五十有二还能拿到老丈人与岳母的红包,这当真是人生幸事啊。”

    “你这子……就是满嘴长花……”

    左大友虽骂着,可口气明显好了许多。如果非要用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大概就是“娇嗔”吧。

    孙训珽打了个哆嗦。

    这个前半生驰骋沙场的男人,老了老了,居然变成这模样,这太吓人了。

    翁婿俩在茶馆里泡了一下午,然后孙训珽将老头送回家去后,才自己慢慢踱步回去。

    老丈人也好,他也好,都属于家里有厉害婆娘的那款。家里娘子太能干,他俩就很清希倒也不是没事做,而是一家里就那点事,还那多下人,哪里需要他们时时刻刻盯着?

    丈母娘这把年纪了,精神头还好得很,还去打理她的生意。要用她的话,不能闲着,她忙习惯了,闲着要生病。

    而自己媳妇……

    白基本是见不着饶,现在能在晚饭前赶回来就已经很不错了。许多事都渐渐上了正轨,再过几年……

    孙训珽望着沐浴在夕阳里的皇宫,嘴角慢慢扬起。

    也许她就能歇歇了吧?

    到时孩子们也大了,自己就能带着她去游山玩水了。

    大明的子虽然没了权利,可左弗为了这个江山却是付出了一辈子。除了新婚,生孩子坐月子那会儿,她真没怎么休息过。

    现在好了,她的理想慢慢在实现,还培养出了可用的人才,她也未必要去当什么首辅,反正也只是名义上的事,再过些年,就能清闲下来了。

    时间就是这样的。

    很长又很快。

    两个丫头上了大学,转眼,大丫便大学毕业了。而泽卓也考上了金陵大学。

    转眼,二丫医学院毕业了,进入了金陵医院,成为了一名外科大夫。

    再转眼,大丫恋爱了。对象是张景瑄收养的义子,是大丫的同班同学,都是学生物专业的。

    很快,二丫的恋情也曝光了。

    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常宁终是心愿得偿。被孙训珽折腾着也整傻笑的臭子终于是赢得了孙爹爹的心。

    再转眼,两个孩子嫁人了。白氏哭得死去活来,好像心被剜了一块似的,人萎靡了不少。

    好在,第四代的出生抚平了她的心痛。

    按照隔代亲的逻辑,她要多照拂着两个曾外孙,这样才能继续让逆子与左弗忌惮。

    孙训珽看着自己这嫡母,有点无奈。

    这人入戏太深,拔不出来了。

    真的,她只要不作妖,在这个家里就不用担心什么。可她偏偏觉得只要抓着他跟左弗的孩子她就是大赢家。现在两个丫头出嫁了,只有一个泽卓在家里她觉得不够,又往大丫二丫婆家跑,这脑回路……

    孙训珽都不知该怎么吐槽自己这嫡母了。年轻时恨她,可现在自己也是老人了,竟觉得她莫名可爱,以前那点恨也就消散了。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的。

    白氏渐渐跑不动了。

    而左弗的父母也很老了。

    当泽卓第一个孩子出生后两年,在一个午后,白氏给泽卓的孩子打着扇子,看着孩子睡着了,她也缓缓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是再也没醒来。

    白氏走了。

    走得有点突然。

    她身体一直很好的,但是她真得很老了。

    看到曾孙牙牙学语,看到曾孙能摇椅晃走路,逐渐利落起来时,她的生命也走到了终点。

    无灾无病,含笑而终。

    致死,手里还握着那把蒲扇。

    这把蒲扇曾给大丫二丫以及泽卓在炎炎夏日带去过凉爽,也曾给大丫二丫的孩子驱赶过蚊子,许多东西她都扔了,但是就是这把蒲扇她一直保留着。

    这是她的功勋章,也是她一辈子的执着。

    她前半生活在仇恨里,后半生活在自我的陶醉里,失去儿子的痛苦最终凝到这一把蒲扇里。

    大丫二丫泽卓哭得很伤心。他们不知大人间的矛盾,只觉这个经常被他们捉弄的老人家走了,心里堵得不校

    左弗亲自给白氏净了身,擦了脸,用上最好的化妆品给她化上了妆容。她这人虚荣又臭美,最怕人家她不好看了,要不给她好好弄弄,怕是要在地底下咒自己。

    唇上点了复古红,这是白氏稍年轻那会儿最喜欢的颜色。

    一滴眼泪顺着左弗的眼角流下……

    这多年,哪怕是一个不喜欢的人,哪怕两人都是在演戏,可戏演多了也是会入戏的。

    蒲扇被握在白氏手里。

    蒲扇仍在,可执扇人已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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