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车祸

    陈随心看着前方被雪亮的车灯照得清清楚楚的419国道，听着车配音响放着的吉它曲＜加州旅绾＞，驾着牧马人越野车，轻松地以每小时六、七十公里的速度在时而笔直、时而弯曲的国道上行驶着。

    现在傍国道修筑了高速公路，一般长途货运、客运的车辆就很少走弯多、坡道多、绕来绕去的国道了，在国道上行驶的大多是本地的小面包客车，以五菱牌的较多，再就是三轮絮车和摩托车，骑自行车的少见，时而有大货车装载着竹制品、农产品运往各地，而在这夜晚，公路上行驶的车辆就更少了。现在是六月的晴朗天气，陈随心惬意地享受着这宽松的行车环境，估计在半夜十二点前就可回到父母家。

    陈随心今年49了，已做了五十大寿，是儿子坚持为老爸做的。陈随心在与前妻离异后，自己带十二岁的儿子生活，日子过得轻松写意，也不想续妻，只是在出差或回老家探望父母时，与当年错过了缘份的女同学聚一聚，或在富商老板相邀时到夜总会娱乐一下。他作为一个副处级干部倒显得很有点与众不同，何况他学识渊博，且人显得年轻俊逸潇洒。

    要知道这年代可是小姐满天飞，小三找上门，二奶随便包的时代。大家也听多了权贵豪门富商背后的隐秘，看多了大众传媒报导的娱乐影视圈、贪官污吏豪商的龌龊事。其实陈随心想的很简单，虽然自己抓住了机会挣了几百万，且在建筑行业略有名气，但自己淡薄名利，心有牵挂，难讨女人欢心，最主要的是，这个开放年代真情难觅，自己实力也不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带好儿子最重要！工作之余为儿子辅导下功课，有时间上网下下棋、看看新闻报道和网络小说，不也很好么？

    实话说，陈随心也是个深受大环境影响的人，难免随波逐流，但本质不坏。

    功夫不负有心人，如今儿子成家立业，有了个很贤良的妻子，陈随心干脆把自己的家当交给儿子，两年前，辞了公职到一家朋友开的大型建筑公司当总工程师，轻松干自己的技术活，有闲时与公司朋友老总打个招呼自驾游潇洒一番，这次回父母家也是安排好的一站。

    陈随心对这419国道很熟悉，近几年每年至少要走两次，为的是给父母祝寿，他们都年过七旬，寿诞日更想子女在身边。

    前面要爬山了，这里是江南省中西部一条山脉的余脉，山虽不高却很陡峭，国道穿梭在山腰，临空的一侧显得很险峻，虽然已尽量取直加宽但仍是夹窄，陈随心关闭了音响，集中精力驾驶车子经过这段山间公路。

    “铃......”放在驾驶台上手机盒里的手机响了起来，陈随心捏了一下蓝牙，随即听到了儿子陈国伟愉悦的声音：

    “爸爸，到家了没有？”

    “哪有那么快啊，才到陈县庄村镇的山里。”陈随心也是开心地与儿子对答，他们父子俩感情好得很。陈国伟年龄越大，对父亲越尊敬。

    “噢，爸爸，那段路不好走啊！慢一点啊。”陈国伟也是个喜欢自驾游的人，对回爷爷奶奶家的路况也记的清楚，同时更清楚老爸车开得快。

    “放心，儿子，你老爸精力比以前差多了，不比一、二十年前了，想快也不行了。”陈随心确实觉得精力比以前差多了，开快车觉得累，而且如今限速的路段也多，到处是测速监拍设施，很麻烦。

    “爸爸，你还年轻得很咧，我一直认为老爸你的心理年龄大不了我多少，面相也年轻，其实，你是个老帅哥呢！“陈国伟与父亲开玩笑。

    “哈哈Ｃ你个臭儿子，跟老爸开玩笑，唉，真要是再年轻三十岁，你老爸我就来个后宫了。”陈随心父子都是网络小说爱好者，陈随心也玩笑道。

    “哈哈Ｃ啊。爸爸，告诉你个好消息，你要当爷爷了！“陈国伟开心地说道。

    “啊！儿子，真的吗！晓琼有了！那你要多关心她，让她心情愉快，要保证营养，不要累着，不要受凉。”陈随心太高兴了，一边娴熟地驾驶着车子，一边忙着吩咐儿子关照好儿媳妇吴晓琼。他们夫妻俩都在西南省g市建筑规划设计院上班，是大学校友，上班后认识的。

    “谢谢爸爸，我很好！国伟对我很好的。”儿媳妇吴晓琼柔柔的声音传来。估计他们是开着免提的，一起来向父亲陈随心报告这个好消息。

    “好，好，晓琼，辛苦你了！要保重身体。儿子，你告诉你爷爷奶奶、你姑姑了吗？”陈随心回答儿媳妇后，又问儿子。

    “还没有，要先告诉你啊！等会就打电话给他们。”陈国伟回应道。

    这里是盘山路了，前面有灯光照射，有车来了。越野车有时靠山有时临崖，陈随心转着方问盘，高兴地说道：“他们肯定高兴坏了，你爷爷奶奶早就盼着呢，可惜，我估计是个孙子，要是个女孩就好了，象晓琼一样漂亮。”陈随心是真心这样想，另外也是先安抚好吴晓琼，吴晓琼的父母就希望自己的女儿怀男孩。

    “爸爸真好！我妈就想要男孩呢！他们真封建！”吴晓琼娇嗔的声音。

    “别管男孩女孩，他们都是你们的血脉，要培养好，不能娇生惯养啊！”陈随心发自内心地交代道。

    “爸爸，我看只要你这当爷爷的不娇生惯养就行了！”陈国伟先打了预防针。

    “嘿嘿”陈随心有点好笑：“儿子，你这是醒世警言啊，都说隔代亲，看来我才是重点防范对象啊。”

    “咯咯...”、“哈哈...”，传来俩人的笑声，陈随心也自开心地哈哈笑起来，前面又是个急弯，车速降到了三十多公里／小时，车子从靠山一侧又行驶到了临崖一侧，陈随心听儿子陈国伟问到：“爸爸，这次你休多长的假啊？你有两个多月没回g市了。”

    “这次休十来天吧，主要是为了参加一个大学同学的聚会。我下个月回g市看你们，顺便与你们郭院长见一下，你上班也三年多了，让他给你压压担子。”陈随心想让儿子提个副科级别，这是一个起点。

    “爸爸，不急的，水到渠成，怎么说我也是业务骨干嘛。”陈国伟有点小得意。

    “你老爸我知道你能力不错，为人处事也行，不过年龄很重要，早上对资历很有好处，我给你加把劲更有把握些，再让你老丈人使点力，这......”

    说话间，车子驶在一个弯道上，陈随心看到对面来车雪亮的车灯照着路面也射入黑黝黝的空中，把车紧靠右侧进入弯道，来车刺目的灯光让陈随心只能凭着记忆行驶着，当陈随心发现这辆车控制不住向自己撞来而猛踩油门时，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来车撞在了后厢上，“碰”一声巨响，陈随心急促地喊了一声：“你们保重！”车身就猛烈地与来车碰撞到了一起，陈随心身体被巨力带得倾向车门，头碰到车门梁上，来不及感觉痛楚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千里之外的g市，陈国伟、吴晓琼夫妇听到了“碰”、“碰”两声巨响和陈随心急促地祝福，一时惊得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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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随心很难受，脑袋很痛，象猛烈碰撞过一样，要开裂似的，又觉得胸闷的要喘不过气来，眼皮被压住了不能睁开。又觉得在做梦，一个又一个的梦，有欢乐，有忧伤，有无奈，然后是一个长长的梦，是自己从小到大的回忆：

    梦到自己在“呀呀”学语，由奶奶抱着在一所小学校的周围走动；自己蹒跚地行走着，伸着一双小手赶着一群小鸡；自己是一个三、四岁的孩童，带着妹妹慢慢地走；妈妈教自己认字画画；自己与一帮孝在操坪里滚铁环、抽陀螺，在小溪流里掏小鱼小虾；自己与一帮学校周围的农村同学上山砍柴。

    从小到大的所有生活经历历历在目：自己喜欢看书，喜欢画画，喜欢干农活时的驾牛犁田；喜欢运动，特别喜欢撑杆跳，那在疾跑中准确将撑杆顶在坑位，动作优美地让身体舒展开来，冉冉升起，背越过高过4.5o米的横杆，轻巧地手臂轻扬，挥挥手，和撑杆告别，然后惬意地仰面落在软垫上。

    自己生活得很愉快，父母很关心自己，与妹妹也很亲近；自己对学习也很努力，但就是在考试时总是粗心大意，丢分不能名列前茅让自己懊恼郁闷。

    自己有干姐姐、有干妹妹，有同学多年的女同学，还特别对两个女同学有好感：周丽雪是和自己从初中一同上到高中，高二分班时她读文科班，吕燕飞是在高中才开始同学的；干姐姐蓝萍让自己魂牵梦萦、不能释怀。陈随心一直潜藏在心中的伤感浮现，伤感自己最后没有与她们中的任何一个在一起。

    一串串、一连连往事如快进的碟片飞速闪过，最后，陈随心猛地一惊：我不是出车祸了么！一下睁开了眼睛，入目的是一片漆黑，鼻中闻到的是一股福尔马林味道，耳中听到阵阵呼噜扑鼾声，凭感觉知道自己是躺在床上，同时也感觉到腹中隐隐作痛，这情景有点熟悉啊---

    记得l982年7月6日，高考的前一天，为高考学校在4号就放假了，这一天中午在大舅家吃了一碗红枣煮鸡蛋，喝了两大碗擂茶，回家时遇上阵雨，冒着雨骑自行车回到家后，没到吃晚饭时间就开始上吐下泻，爸爸妈妈忙请人用板车拉着自己送到区医院，打针吃药，反反复复上厕所，折腾得自己一个身强力壮的酗子手脚乏力和头昏眼花，才在极度疲倦中昏沉睡去。那时半夜醒来，不就是这个样子么？

    这记忆在陈随心的脑海中可深刻得很，因为陈随心一辈子就这么病痛了一次。

    可自己明明是被失控的货车撞到、只来得及对儿子儿媳喊一声保重，头就碰上车门，一下子就失去了知觉，而现在自己躺在这满是福尔马林味道的地方，难道是车祸后被医院抢救了过来？福尔马林的味道是那么真实，这里肯定是医院，陈随心脑子很清醒，不对！想到这里，陈随心在床上一下就坐了起来：我是被碰撞了头，怎么脑子还很清醒呢！陈随心一时不明白自己的状况了。

    陈随心怔忡良久，混乱的脑子才有些平静下来，思索着，自己发生了车祸是肯定的，可现在自己躺在床上却不象经历了车祸的人，因为身上毫无痛楚。如果是82年的那次住院，对面床上打呼噜的应该是大舅的儿子、大表哥杨大华，这声音自己熟悉，是他在医院里陪自己过夜的，那时候自己才十七岁啊，自己生日是1965年2月2日，才上完高二。可如今自己是做了五十大寿的老爷子了。

    陈随心为了应证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就抬手揉摸了一下自己的肚皮，又马上捏一捏自己的腿肚子，怪了！啤酒肚没了，腹肌硬梆梆的，而腿肚子充满弹性，皮肤则光滑细腻，分明是年轻人的身体！可是过去的岁月是如此清晰，那上大学和工作的经历、娶妻生儿过日子的生活是那么真实，自己要杜撰也做不到这么完美，小说家也不可能写得这么面面俱到、细节分明。

    陈随心想到这时有面镜子就好了，只要照一下立马就知道了现在自己的状况。但现在身体肯定是年轻的，而且上高中放假和去大舅家、打针吃药的经过就象才发生的。陈随心知道自己头脑是清醒的，思维也没紊乱，那出现这种情况意味着什么呢？饱受网络小说熏陶的陈随心立即想到、也突然明悟过来：

    重生！

    自己肯定重生了！

    由2014年的6月回到了1982年7月6日的夜晚！是自己生病住院的那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