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勾栏老鸨的愿望（六）
卫风和尚山回头去看，只见身后人流如织，许多人围在了一起，似乎发生了什么。尚山想回头去看看，“公子？”
“罢了，不要多管闲事。”卫风冷冷出声，径直往前走去，尚山紧随其后。
“卫风公子，卫风公子.......”
隐隐有女声传来，那声音低柔婉转，听着分外可怜。卫风止住了步子，尚山也停了下来。
回头去看，只见一个戴着面纱手抱画卷的女子奋力从围观的人群挣扎出来，她身形娇弱，腿脚又似乎瘸了，她拨开那些想帮助她的男子的手，朝着卫风这边看来。
尚山想过去帮忙，卫风却仍旧抱臂，冷冷旁观，这衣服和身形，不是刚才在烟雨茶楼盯着他看的女子么？
青蘅心里暗自骂了一声卫风对她和白蕊姬差别待遇，但是又不得不装模作样起来。好不容易拉着同样戴面纱的青丫出来，卫风已经准备转身离开了。
“公子！”
青蘅的脚瘸了一下，走路一拐一拐的，但是她顾不得疼，快步走到卫风面前，身子一弯，行了个礼。
“小女子见过卫风公子。”青蘅盈盈弯腰，她的脸被面纱挡住，只露出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来。
她看着面前的卫风，身量比她高出一个头，黑发如墨，红唇似血，鼻子高挺，气度极佳。果然是神仙一般的美男子。
卫风冷冷的点了点头，又要走。
“月光淡淡，笼罩着村外的松林。
白云团团，漏出了几点疏星。”
不待青蘅说完，卫风就止住了步子，他回头，冷厉的眼神盯着青蘅，“你怎么知道这句话？”
卫风的气势很冷，青蘅被盯得有点发毛，但是她还是沉静下来，慢慢道，“这是，是我写与卫公子你的。”
说完这句话青蘅的睫毛就低垂下去了，从卫风的角度看下来，就只看到一排不停抖动的睫羽，像是蝴蝶扑翅一般，是女子的娇羞。
尚山不好意思的走开。原来，这个女孩子追到烟雨茶楼里，是因为对公子有情意啊。
青蘅又说了几句诗，都是其他的几封书信里面的。
卫风心神一动，果然，写信的不是白蕊姬，是这个瘸腿的小姐。
“你.......”青蘅的情意太明显，又太害羞，卫风一时间不知道该像对待白蕊姬那般直接拒绝，还是怎得。
“小女子只是半年前曾有幸见过公子一面，公子文采斐然，小女子甚是想与公子交好。故而写了书信前来。”
“小女子做事鲁莽，还望公子不要介意。”
青蘅言辞恳切，又展示她的一片仰望之情，倒是让卫风不好说什么了，那些信函中有故乡之思，也有家国情怀，还有忧愁之意，就是没有让人生厌的儿女情长。
“小女子曾听闻公子在寻王眠之的这幅《秋居图》，今早刚刚寻得，便欲献与公子。”
果然，一听到王眠之这三个字，卫风的身体僵硬了一下。青蘅显然注意到了这一点，她内心笃定卫风会收下这幅画。这幅画还是原主在追求卫风时无意探听到的，为了这幅画，原主派出不少人，又花了不少银钱才在一个书画局里找到，只是这画不能露于人前。
果然，卫风定定接过这画在手中，缓缓展开，一幅秋日山景图便出现在二人面前，有绿树高山，酒醉人家，闲适之意跃于纸上。但是，很快卫风就合上了这幅画。
“这是当朝罪臣的画，你寻来，便不怕你自己因此出事吗？”
青蘅摇了摇头，“我不信他是罪臣，就拿这幅画来说，画中不仅有诗意，也有开阔的胸襟和志气。这世界上，花言巧语可以骗人，但是诗画这种东西，是骗不了人的，也骗不了我。”
青蘅的声音淡淡，听到了卫风耳里，却如同万顷波涛拍击在石块上一般。眼前的女子虽然戴着面纱，但是那双明亮的眼睛却望着他，里面似是有不停闪烁着的星海一般，耀眼无比，虽然言语温柔，但是话里行间的坚定却让人想起悬崖之上的松柏。
此女有风骨和亮节，也并不是那般人云亦云没有主张的娇弱小姐。
卫风的心里无来由的咯噔了一下，他攥着画的手微微收拢，却还是朝着青蘅弯腰回了一礼，“说了这么久，卫某还不知小姐尊姓？”
眼前的任务对象弯腰之时，一丝头发从他的肩膀滑落，像是上好的徽墨被倾洒了一线。青蘅微微一笑，反正是不能用真名了，不然这个卫风得立马甩袖走人。
“小女子姓墨。”
卫风淡淡一笑，脑海中却想起小青城里并没有一个姓墨的大家族。而眼前的女子，虽然腿瘸，但是穿着典雅，价值不菲。加之她可以轻易就寻来一幅他苦求不得的《秋居图》，言语之间还颇有才气.......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无疑了。
卫风心上一冷，这是不愿意告诉他真名吗？口里声声说着要与满春院里的他相交相知，却又不据实以告。这是，怕被人知道她与勾栏里的头牌公子来往，坏了她声誉？
心上的暖意已经褪去许多。
淡淡的夜风吹来，有些许凉意。卫风冷冷唤了一声，“尚山，你可带了银票出来？”
尚山不知这是为何，却还是恭敬回答，“公子，带了一张五百两的。”
卫风点了点头，从尚山手里接过来，递给青衡。“虽然不知道墨小姐是如何寻到了这副《秋居图》的，但是其中必然是冒着极大的风险。这五百两不多，但是也代表了卫某对墨小姐的感激之情，还望墨小姐收下。”
青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看着卫风从尚山那里拿出一张银票来，就要递给自己，心里却还是稀里糊涂的。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卫风突然就客气了这么多？虽然眼前俊逸温和的脸上还有笑意，但是也十分薄凉了。
但是，对于感情再愚钝，青蘅也知道这张银票不能收，收了就会让她前功尽弃了。
眼看着卫风的脸色变得不好，那双如镜子一般透亮的眼里也多了许多探究怀疑之色。青蘅微微一顿，觉得如果再呆下去自己就会被他看穿，被他发现自己就是那个霸了他的土财主。
“不，说是送给公子的，就请收下吧。”
青蘅一下子慌忙起来，她急忙转身，拉着还在看好戏的的青丫拔腿便跑，连告辞也没有说！只是由于一只脚瘸了，那模样颇为笨拙，像只刚学步的小鸭子。
尚山一脸疑惑的挠了挠头，卫风的眼神却幽暗起来，怪她干什么呢？自己这样的身份还能期待别人会对自己推心置腹、赤诚相交吗？
何况，能够寻来这幅画，就是他这辈子收到的最好的东西了。即使，那个墨小姐只是和那个青家的霸王一样，只为了玩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