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一百零六 破冰

    愿你一生，学会顾愿念他人，也顾念自己。

    由此，顾爸爸为这个新生的孩子取名字叫作顾念。

    顾念说我愿意去相信他是爱我的，因为这个名字是那么美好，不是吗？包含着一个父亲对女儿所有的美好的祝愿，那么为什么最后他会抛弃自己和妈妈一走了之呢。

    她想她永远都不懂这种情感。就像她永远不懂程航。

    到她再睁开眼，眼前的画面陈旧的一点也不像她才搬进去没有两年的房子。没有吊过顶，墙上只是简单的刷着一层白色的腻子，上面还有毛笔画着的图案，是一些花草还有一些孝子的拇指印。床脚边上立着一个一米来髙的柜子，刷着红漆，漆都有些掉落了。

    眼前的画面让顾念熟悉的有些想哭，这里是她住了十多年的老房子，一直到她大学毕业那年才被拆迁了，她和妈妈才有钱搬离这个城中村，在这个房价颇高的城市中有了自己的房子。

    她记得这片老房子是附近有名的城中村，虽然距离市中心并不远，但是由于c市是出了名的山多，她们这片老房子也是被山挡着的，开发其实并不方便，也没有什么开发意义。

    顾念记得自己曾经看见过一句话，世界上有一个角落有一个和自己相似的人，假如自己过得有八分好，那么她就只有两分好了；如果自己过得只有两分好，那她一定就有八分好。也便是这样，世界上才有那么多的五五之分。

    顾念对池素说，我一定就是那个两分了。她和她的老房子一样，都是只拥有两分幸福的人。只是不知道那么拥有八分幸福的人过得好吗？

    顾念不知道另一个自己过得好不好，但是她知道那个自家老房子的镜像已经发展得天翻地覆。

    那里兴建的温泉城在顾念重生回来之前都颇为有名，不止是在c市，还有一些周边城市的人驱车过来游玩。毕竟这样的天然温泉在c市已经周边城市的地貌中出现极为不易。

    顾念家所在的城中村与这座温泉城用古代的话来说就是一衣带水。实际上也只是隔了一条高速公路和一条铁路，两边的生活就此天差地别。

    为此，城中村的村民没有少抱怨，抱怨自己家的房子怎么不在对面，抱怨老天爷怎么没有给自己这个命。

    顾念也抱怨过，在她们家极度缺钱的时候，连卖房子换钱都做不到，一是因为这种老房子并不值钱，二是因为她们家甚至都没有房产证。其实在这个城中村，有房产证的的的确确极少，大家的房子都叫违章建筑。

    直到后来拆迁，才知道房产证的重要性，当然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这所老房子承载着顾念所有青葱年少时的喜怒哀乐，是别人提到家的时候她第一个想起的地方。记忆里的画面在这一刻统统苏醒，这是她做梦都想回到的地方。她还记得院子里种着一棵枇杷树和橘子树。哪棵橘子树也不知道是哪里移栽来的，从她有记忆起，果子从来就没有甜过，酸的叫人受不了。她们家这么多年只有大堂嫂怀孕时最爱吃这个。

    顾念从床上爬起来，她想去看看那个久违的院子，她想看看那个为她付出了一辈子的母亲。不知道上辈子，姑且叫上辈子吧，她死的时候，她妈妈该有多伤心，果然啊，她从来不是个孝顺孩子，不是她妈妈的贴心小棉袄。

    顾念穿上凉拖鞋，关掉咯吱咯吱叫的老电扇。慢慢往外走去，地面还是最老式的水泥地面，木门上刷了一层绿色的漆。她打开门，走到客厅，红色的凉沙发亮堂堂的放在靠墙处，还有一张大圆桌。顾念家客厅没有电视，家里唯一的电视在顾妈妈的房间里面。顾念记得她妈妈是极其喜欢看电视的，不拘什么节目，她就是爱看电视。顾念不止一次在心中猜想是因为以前从来没有拥有过，等到终于拥有了才这样格外媳的原因。

    顾念对老式的电视没有什么兴趣，当然现在的电视节目也并没有什么好看的。

    一直走到门外都没有看到顾妈妈，顾念想大概今天是没有休假的。顾妈妈在离家不远的一家消声器厂当电焊工，这不是一个好工作，那个时代的防护工作太差，一个不注意眼睛就不行了。顾念一直都记得到后来顾妈妈看电视都离的很近很近，她戴不习惯眼镜，所以一直不愿意戴。

    如果可以，她永远不希望她的妈妈变成一个这样的人。

    顾念举起手，看见自己纤细的几乎没有什么肉的手时，叹了一口气。如果没有估计错，她现在也就是一个初中生。一个初中生可以干什么，就连说法她妈妈摆摊做生意都做不到，何况其它呢。更何况她的初中生活几乎是一塌糊涂呢。

    一塌糊涂的初中生活和一塌糊涂的自己。顾念突然有点难过，重生是不是代表有些命运可以扭转，她自己都不确定。她有些想念池素了，这个陪自己一路走下去的好朋友不知道此时此刻是不是还在。

    院子里面的枇杷树长得郁郁葱葱，那棵橘子树也挂上了果，果还不是很大。顾念便确定了自己正在放暑假，橘子树向来是夏初开花，秋末果熟，现在果还不大，自己大白天还在家里，天气炎热，综合一下不难推出自己还在暑假。

    也就是说还有很久才可以看见池素。现在的自己没有池素的联系电话，也不能贸然跑去找她。也不知道现在的池素是不是已经和前世的她一样了。一样的嘴硬心软，一样的淡定，一样的漂亮。

    是的，池素非常漂亮，从小到大喜欢她的男生不知凡几，就顾念记得的男生都有十好几个。她的桃花运非常夸张，但是直到顾念死的时候，池素还是一个人。和顾念对程航的念念不忘不同，池素从不对人动心。有时候顾念会问她，她也只说时候没有到，那个人没有遇见自己不愿意将就。

    对池素来说，所有喜欢她的人所着迷的都是那一张脸，这一点，大概顾念也是知道的，所以顾念从不当那些男生的传话筒。

    有人说红粉骷髅,白骨皮肉,诸法空相,一切皆是虚妄。这句话向来没有比顾念更明白的人了。对于大多数男人来说，这个世上大概是没有红粉骷髅这个说法的，对他们来说是骷髅又怎么样，至少有一张美人皮，人人都爱那张面皮，人人都是外貌协会的。不要说什么内在美，你长一张丑哭的脸，谁有空来了解你的内在美呢？毕竟这个世界上，大家都很忙。

    顾念就是这样的，丑的时候除了池素谁愿意搭理她啊，那些老师不介意她的长相，是因为她们或许更看重成绩，可是凭心而论，谁不喜欢长得好又成绩好的学生呢。

    一塌糊涂的初中和一塌糊涂的自己。四个字涵盖三年的青春，也许就是过得太艰难，才对这段岁月里的好念念不忘。

    所以在后来无论多少人心心念念讨她欢心，她的眼里都永远只看得见程航。

    池素曾经说这已经不能称之为执念了，而是心魔。

    程航是顾念念了十多年的心魔。

    对于池素来说，只要顾念一遇到程航的事，她就再也不是她认识的那个顾念了。顾念应该是永远笑着的，她一笑起来眼睛就像弯弯的月牙，脸上还有两个小窝窝，只要她一笑，就仿佛世界上再也没有让人难过的事情了。可是她一提到程航。就似乎再也不会笑了。

    池素不懂什么叫爱情，她只是觉得真正的爱情不会让人那么难过。

    顾念，你只是一个活在回忆里面的傻瓜罢了。

    死之前最后一句话，最后一通电话，顾念想她毕生难忘。她听说他要结婚了，消息来得太突然，她打电话给他想要求证。说着说着说到最后，程航说了一句话，他说：“顾念，你只是一个活在回忆里面的傻瓜罢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死的感觉并不美好。那些过往的片段像快进的电影从脑中划过，她想起了和池素一起谈梦想的日子，想起了已经有白头发的妈妈，想了好多好多，从生到死，也就那么一瞬。到最后，她都没有想到程航。

    在这一瞬间她才知道，自己的心魔破了。

    池素说得对，她蠢，蠢到在生命最后一刻才看透一切，才明白生命之中不是除了他就没有其他，她顾念不是为了他活着。她顾念了他，却忘记了顾念自己。

    顾念站在院子里面，十几年前的天空还很蓝，空气也很新鲜，一切也都还在，过去成为前世，现在就是新生。

    从今天开始，她就是一个全新的顾念。

    愿我一生，学会顾愿念他人，也顾念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