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五章 害怕的终会来
“阿季，你知道姐姐最害怕什么吗？”
杜微微的声音格外薄凉，沧桑感缓缓而出，眸子挑起，抬起头看向了远处那层台累榭红墙黄瓦的宫殿，语调越发凄凉缥缈。
“我最害怕啊，”
“害怕你失了初心，害怕你触碰到那些人心的阴暗面。”
“害怕，你也会变成像姐姐这样的人。”
最后一句话出口的时候，杜微微的身子终是缓缓地转了过来，一双水光十足的眸子泛着些无力，看向穆云季。
穆云季呆愣在原地，抬着头看着杜微微，对上了她那双清澈的眸子，那雾气十足的眸子，让他几近觉得下一瞬，微姐姐便会落下眼泪。
“阿季，你真的要变成像姐姐这样的人吗？”
杜微微的声音，已是带了浓重的鼻音。她怎么会不明白，生在皇室，随着年龄的增长，所有人都是会变的。变得疑心重重，变得小心翼翼。
她只不过，是想让这个孩子，走的慢些，再慢些，让那纯真和善良，在他的心头，多存些时日。
穆云季小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袍边，眸子里水光颤颤，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强忍下自己那要流下的眼泪：
“那姐姐，是什么样的人呢？”
一句话出口，杜微微的脚步已是不自觉得后退了一步，视线里的光悲戚然然。
这个孩子，是真的，变了。
是啊，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是从小在相府便知道如何相斗的人，是出嫁时还想着如何逃离的人，是帮穆云新打探一切消息的人，是最终选择了贺潇想着如何助他夺得天下的人。
万般的思绪从杜微微的脑海中飘过，末了，杜微微的眉头微微皱起，垂着目看着与自己隔了五步距离远的穆云季。
“姐姐，是个坏人。”
坏人二字出口，似是触碰到了穆云季的痛点一般，只见孩子的脚步猛地加快，一把上前，手狠狠抓住了杜微微的手，而后大步向着凌婵殿的方向而去：“姐姐，我们快些去凌婵殿……快些过去……”
杜微微的步子一个踉跄，便被穆云季拉着往前头走去。
“穆云季！”
杜微微的视线重重一凛，手中一个用力，一把甩开了穆云季的手，重低声吼了一句。
背对着杜微微的穆云季，早已是泪流满面。
“穆云季，我知道宜嫔的事情给你很大的打击，也明白你小小年纪遭受这些是什么样的心绪。我今日要同你说的……”
“不要说了！！！”
一声怒吼而出，穆云季的神色完全大变，一个转身，满面泪痕红着眼，眸光却是重重凝起，盯紧了杜微微。
被穆云季的声音所镇住，杜微微张着的口顿了顿，终是没有再出声。
深深吸了口气，穆云季尽力平息下自己的心绪，努力一个字一个字想要说清楚自己心头的想法：
“我不管姐姐做过什么，说过什么，姐姐在穆云季的眼中，就是姐姐，就是好人。”
“穆云季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阿季是皇子，变成这样，是迟早的事情。”
“但我会答应姐姐，不会忘了阿季的初心。”
杜微微眼中的雾气发着颤，看着面前依旧是孩子模样的穆云季说出那一句句分外成熟的话，末了，终是眼眸重重一闭。
再睁开时，嘴角勾起了一个极为无奈的淡淡笑意。
“……好”
一个好字，杜微微并未有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出口，却是沙哑至极，悲戚入心。
这个她本想一直守护的孩子，终究是要长大的，不是吗？
两个人到达凌婵殿的时候，白雪又开始絮絮地飘了下来。
步子刚跨入凌婵殿内，一个小宫女已是快步迎了上来：“奴婢见过十三皇子，见过王妃。”
昨日皇后娘娘对离尊王妃发怒失心的事情，还在这些个小宫女中流传着，任谁都没有想到，这离尊王妃竟是还敢来这凌婵殿。
“我妹妹呢？”
杜微微的话语没有丝毫地停顿犹豫，带着凌厉出口，气势由上而下倾泻而出。
小宫女哪里能扛得住这样的问话，吓得几近要瘫倒在地上，重重咽了咽口水：“四……四……四……”
“四什么四！结巴还能在凌婵殿做事？！”下一瞬，穆云季的声音带着鲜有的严厉出口。
惹得他身旁的杜微微明显透着些诧异看向了穆云季，却是瞬时又反应了过来，心头上重重地叹了口气。
自己，该是适应这样的穆云季了。
从未见过十三皇子发火的宫女更是被吓了一跳，身子瞬时就跪了下去：“奴婢知错奴婢知错……四……四皇妃在里殿……皇后娘娘在里殿宣见的四皇妃！”
杜微微的眉目重重看了一眼这个才两句话就被吓成这样的小宫女，心头暗自揣度，原来这凌婵殿里，也有这般怕事的宫女。
并未做过多的停留，杜微微和穆云季对视了一眼，相互都是点了点头，径直向着里殿而去。
“如此看来，你倒是和锦儿感情不错啊？”
还未走到里殿，杜微微和穆云季已是听到里头传出来了木澄的声音。只是那声音，却是实实在在带着了高高在上的凉讽意味。
杜微微的步子，也是在那一瞬间，陡然加快，往里殿而去。
穆云季迟了一步，却也是紧紧跟上。
而杜微微的身子，便是在迈入里殿后，眸子瞬时聚了厉光，看向了最里头，那个坐在高位上的明黄色凤服的女子，依旧，那个跪在她面前，身子低低伏下的蓝衣女子。
而最惹眼，却是杜飘灵身下的，那细木桩跪板。
穆云季的步子慢了一瞬，等入了殿，在杜微微的身旁站定时，才看清了远处的情景。大眼瞬时睁大，母后竟是在凌婵殿用私刑？！也是同时刻，他已是感觉到微姐姐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浓重寒意。
杜微微入里殿的一瞬间，坐在高位上的木澄已是一眼望向了她，眸子里的狠意十足，却是在看到杜微微身旁的穆云季时，明显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