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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露西

    霍尔格缩在灌木丛后,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他的左眼已经损坏,正淌着粘液与紫黑色的血,活似一个烂窟窿里塞满了碎肉末。冰冷的寒风无疑数倍地加重了这种非人的痛苦,但他丝毫不敢停留,宁在寒风中忍受着这种刺骨的寒冷,一想到战场上被长矛戳得横七竖八的尸体,和那个用斧柄打碎自己眼睛的皇家侍卫,霍尔格就禁不住加快了脚步。

    他丢下了自己所有的手下,任他们被那群穿着皮甲的恶魔屠戮。也丢下了自己那把从被残害的女骑士手中夺来的骑士剑,尽管对于他这种垃圾强盗来说,那东西很可能再也找不到第二把。

    但他留下了自己的头盔,一个缺了只牛角的旧牛角盔,样子很傻,而且很沉。他头部受伤戴不了那头盔,就抱着走。抱不动了,就停下来歇息歇息。但她始终不肯丢下他的‘一只耳头盔’,因为,那是他的......“露西”。

    “露西”霍尔格捂住那只烂眼睛,朝那凿痕斑斑的头盔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我们一定可以逃出生天的对吧,亲爱的!那年,西萨斯坦爵士带着一百多号人到处抓我们,我们不也挺了过来吗?”

    “祭司先生!你确定那个戴傻瓜头盔的**毛贼首领是朝着边跑了吗?”一个像咆哮的野猪那么大的嗓门在雪谷中回荡着“我明明打瞎了他一只眼啊!”

    “托曼,你为什么只打碎他一只眼睛?”这也不是霍尔格听过的那个沃尔夫的声音“既然已经那么近了,为何不废了他的脑袋?”

    托曼的声音似乎有些尴尬:“这个,他似乎很会躲啊......卢瑟!你了解那么多干嘛!”

    “等等!”沃尔夫叫住了二人,卧在地上努力辨识什么“前面,有人受伤的气味!”

    托曼:“……”

    卢瑟:“……”

    “头儿,你这姿势好,好,好不雅……”卢瑟嬉皮笑脸道“站着应该也可以吧!”

    “上层空气流动速度快,屁也闻不到。”沃尔夫头也不抬。

    “可是”托曼左顾右盼了一番“您是首领啊,祭司先生!”

    “现在就咱仨,谁说出去,另两个就弄死他!”沃尔夫满不在乎。

    托曼:“……”

    卢瑟:“……”

    沃尔夫不管这俩家伙怎么说,依旧不肯起来,继续从沃尔夫(狼worf)化身为道格(狗狗dog)。拿出当年和老爹一起调试三十种香水原料的劲头来,在雪地上嗅了个七上八下。连刚开始都暗暗发笑的霍尔格也不敢稍一大喘气了:“这孙子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怎么越闻越近了?”

    沃尔夫突然站起身来,大喝一声:“那边!那边!托曼回去,召集军队,搜罗战利品,打扫战场!卢瑟跟我来!”

    托曼支支吾吾地问:“为什么是我!”

    “你打过的仗多,还是我和卢瑟打的仗多?”沃尔夫白了他一眼“是你搜刮经验丰富,还是我俩经验丰富”<(‘^′)>哼。

    托曼长叹一口气:“好吧!我去指挥那帮没用的!卢瑟,保护好祭司先生!他要是少了点皮毛,我就拆了你的骨头!”卢瑟点点头,和沃尔夫一起顺着霍尔格藏深处的反方向跑去。

    “呸!”霍尔格捂着自己受伤的眼,把头盔紧紧搂进怀里“亲爱的露西,他们真是三个大傻佬,你说是不是?”

    他刚跑了两三步,就看见不远处的树下,拎着斧头的卢瑟,和扛着他那柄骑士剑的沃尔夫,看着丧家犬一样的他呵呵直乐。

    “亲爱的卢瑟”沃尔夫笑着说“他真像个大傻子,你说是不是!”说罢俩人一起“咯咯咯”地乐了起来。

    “码的!老子跟你拼了!”沃尔夫感觉的这一只眼的霍尔格有些不对劲,想提醒卢瑟,就感觉自己的脑袋被狠狠敲了一记,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额前的重击,冰冷的雪地,瞬间吞噬了沃尔夫的感知。肩上扛着的斯瓦迪亚式骑士剑飞出去老远,不知滑进了哪个山坑。

    就在沃尔夫脑门发热,脖颈发凉,简直糟透了,像要上瓦尔格拉神殿跟奥丁大大报告之时,眼前一双要命的大手紧紧锁死了自己的咽喉。一只血窟窿一样的眼死死盯着他,那眼睛下还有一只扭曲的大嘴在病态地吼叫,仿佛要将他拖入无底黑暗的地狱独眼犬。

    不过,还好一个“神锁”从那“地狱三头犬”的身后,猛地勒住了那怪兽的嘴!那怪物用力乱甩,受伤的眼睛到处挥洒着肮脏的紫血,怪物的手从他的脖子上松开,沃尔夫终于可以自由地呼吸了。

    一个高昂的声音将沃尔夫从半死不活中拉回了现实:“头儿!头儿!醒醒!这不是睡觉的地方啊!”

    世界终于在沃尔夫的瞳眸内恢复了正常,这里只是一片雪地,不是所谓的地狱冥河;掐住自己脖子的,不是什么独眼的地狱犬,是霍尔格那个老疯子少了一只眼;不是神索拉住了恶犬,而是斧头被霍尔格撞飞的卢瑟抽出了自己皮甲的腰带,死死勒住了霍尔格的脖子......至于把沃尔夫打倒在地的东西,他左右看了看,从雪堆中掏出一个少了一只角的头盔。

    “这,是你媳妇?都舍得丢出来打我?”沃尔夫拿着,在被勒得喘不上气的霍尔格面前晃一晃,用雪抹了抹,故作猥琐地亲了一口“现在是我的啦!”

    沃尔夫人生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之一发生了。

    那原本活蹦乱跳、精神倍儿足的霍尔格听到这句话后,竟像胸口被长剑贯入一般,脸色登时灰白一片,张开大嘴,“噗!”地一口老血喷了沃尔夫个遍体通红。目瞪口呆的沃尔夫甚至来不及擦拭眼角的血渍,就看见一片暗红的世界里,霍尔格倒在了自己喷出的血泊中,眼睛瞪得大大的,破碎的眼珠黑白眼仁间,似乎还带着对那个名为露西的头盔的极为不舍。

    卢瑟撒开了手,他也呆住了。两个人面面相觑。

    “他死了。”沃尔夫咬着嘴唇。这......太出乎意料了。

    “是啊,他死了。”卢瑟把血红的腰带系回腰间,说着没营养的对白。

    沉默了半晌,还是卢瑟先开口:“他,真和这个头盔有奸情?”

    “也许吧。”沃尔夫摘下皮帽,随手把这头盔带到头顶上“话说我的第一次是给了家里的被垛,谁知他......又能有什么新花样?”

    风将厚厚的雪层从地上掀起,又随意落在山涧谷底,仿佛雪女神在大地上散开了自己的曼丽罗裙,美丽而又凄美。这是格陵兰唯一值得一提的景色,沃尔夫与卢瑟却一言不发地走在雪暴中。前面的篝火与托曼的大嗓门表明营地近在咫尺。

    突然,沃尔夫觉得自己刚刚被头盔撞过的大包猛地一热,火辣辣的,几乎一下让他流出了眼泪。而同时,眼前一切似乎在破碎,又在重组。渐渐地,他发现眼前的一切,都在视野中慢慢减速,弥漫的雪花成为了一个个微小颗粒,甚至,当他极力注意那十米内的任意雪花时,会观察到它的棱角和裂纹。

    “头儿!您怎么停下了?”卢瑟关切地上前把头盔从沃尔夫头上取下(简直不能再容易了)“我说过了,您头部受伤,不适合戴头盔了!”

    视觉画面,在头盔取下的一瞬,回归以往。沃尔夫呆呆地扯过头盔,不自觉对着那头盔问道:“露西......是你吗?难怪,霍尔格那个白痴能在托曼手下逃出来......真是神奇啊。”

    卢瑟低着头,无奈地把头盔交到沃尔夫的手里,笑着说:“头儿!您的露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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