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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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晚风,北军军队踏上归程。
顾柔坐在囚车里,已经饿得奄奄一息,边上押送囚车的士兵看不下去,咕哝道:“没饭吃的时候天天嚷嚷着饿,如今有饭给你吃,还摆起架子来了,看你爱吃不吃!”说罢,把盛着玉米糊的破碗放到顾柔脚边。
顾柔看了一眼,她早已饿得眼冒金星,可是那有毒的食物吃了,还不如饿死的好。
昨日虽然国师解除了不给她提供饮食的禁令,可是送来的饮食里面,顿顿都下了毒,顾柔还算有一点江湖阅历,自然看得出来其中的杀心
。
不过,若要说这是国师的杀心,倒是真个误会他了。顾柔不晓得,其实这饮食里面的□□全是薛芙嘱咐廖飞下的。
自从薛芙知晓顾柔被国师羁押,心中快意无比,她想着这个表妹终于死到临头了,她恨不得顾柔马上死,又怕生怕夜长梦多情况生变,万一国师一个心慈手软,又将她放出去,那自己不还得膈应一辈子?于是,她便给廖飞吹枕边风,说这位表妹曾经如何地陷害过自己得罪世子和云飘飘,又是如何地蛇蝎心肠,廖飞和她情火正炽,听什么信什么,便答应替薛芙出这口气。他借口来巡查编队,检查饮食,偷偷在顾柔的食物里下了剧毒。所以这几天,送来的食物便是这个样子了。
顾柔一心当国师要毒杀自己,她不能暴露武功牵连洛阳城中的弟弟,也不能坐以待毙,于是决定主动制造转机,她告诉羁押士兵,她想要求见国师。
那士兵去通报了,等待的时间里,虚空中忽然传来国师的声音:
【你现在人在哪里,洛阳还是汉中。】
顾柔又喜悦又吃惊:【他怎么知道的?我也不晓得我在哪里。】她在囚车里望了一眼,这会儿,北军的军队已经离开汉中盆地,向关中平原进发。
【小姑娘,你现在安全吗?】国师问。
【别提了,我今年流年不利,刚出狼窝,又进火坑,刚刚得罪一个有权有势的大人物,看来真是要倒霉了!】
他淡淡一笑,道:【本座看你真是闲不住,这等人物,多半是你自动招惹的罢。这样,你如何得罪的他,跟本座讲一讲,兴许本座可从中说和,解决此事。】
【啊?你在开玩笑吧。】顾柔觉得这是不可能的,老妖怪再有本事,能搞得过只手遮天的当朝国师?除非他是皇帝。
【本座可以帮你,但有一个条件,】他顿了顿,道,【从此以后,你须得金盆洗手,退出此行。】
金盆洗手?顾柔吓了一跳,难道他晓得自己是九尾剑客,这不可能呀……她很小心地控制着意念,从来没有跟他“说”过。他倒底在指的是什么呢。
她忽然想起上一回,他问自己为什么甘做风尘女子,不禁愣了愣,难道……他把自己当成妓~女了?
晕!!!顾柔差点没吐血,扶额半响,嘴唇气得直哆嗦,心里头一直在组织措辞,想要怼他两句,可是心念一闪,却又住了口。
听他刚刚那个话的意思,好像是要帮她……赎身?
不晓得怎么了,心跳声声清晰,一股暖意充满胸怀。
虽然这是个天大的误会,可是他的这份好意,却使得她久久不能平静下来了。
她清了清嗓子,想要把事情解释清楚:【老妖怪。】
但是没有回音,他好像走开了。
此刻,国师刚刚吩咐宝珠飞鸽传书,让孟章继续调查上次那个女人的身份。这时候卫兵进来了,说顾柔要求见他,他准允了,宝珠匆忙地告退出去找顾柔。
宝珠离开的时候,正好逢着云飘飘闯进帐篷来找他
。
国师正准备跟心底那个声音传几句话,这时候不得不中断思路,从木案后面淡淡瞥一眼云飘飘,眼神有一丝不耐,好似在催问:有什么事?
他疏情懒意的一瞥,在云飘飘看来,却是很惊艳温柔的一瞥,她心跳加快了,也更有把握了,她清了清嗓子,用前所未有的撒娇语气问道:
“慕容情,反正我们都要回洛阳,你顺路载我一程好不好?”
云飘飘随着连秋上到了汉中,却还是被丢在了汉中,她跟着连秋上来的时候,因为有军队保护,所以并不害怕;现在要返程了,北军的职责是保护连秋上,并不是保护她云飘飘,素以她担心会被撇下不管。
加上之前她屡次得罪过这位国师,心里就更忐忑了。
国师懒懒把眼一闭。他身边的石锡怒斥:“放肆,不知天高地厚,国师的名讳也是你叫得的?”
石锡身长九尺,发火的样子宛如怒目金刚,十分吓人。云飘飘一窒,又听石锡叫手下:“轰出去!”再看国师无动于衷,一点没有要帮助自己的意思,云飘飘急了,玉牙一咬,服软叫了一声:“飘飘参见大宗师,飘飘……有事相求。”
国师静静垂眸,不置一词。云飘飘见状急道:“大宗师,飘飘一个弱女子孤身上路,多有不便,大宗师宅心仁厚,捎带飘飘一程吧,”
“可以,”国师道,“倘若你肯遵守军令的话。”
云飘飘大喜过望:“飘飘一定会遵守的,谢谢大宗师!”
“如此,你可退下了。”国师道。
云飘飘又是一窒,从始至终,他竟然都没有正眼看过自己一眼?她可是洛阳第一的美人啊!她有些恼恨,却又不敢多说什么,愤懑地离去。
国师得片刻安静,集中心念,呼叫了几声:【小姑娘,方才你要对本座说甚?】
却没听到回音,这时候,宝珠押着顾柔进了营帐。
“跪下!”宝珠提起腿儿,还没顶到顾柔的膝盖,顾柔赶紧识相地双腿一屈跪在帐下:“民女顾柔,叩见大宗师。”
国师不疾不徐,没有先回答顾柔,而是转向石锡:“去将旺财牵来。”
然后,转向顾柔,打量式地扫了她一眼,练过武功的女人,体态身形会和普通女子有着些微不同,高手多看几眼,会有一丝端倪。顾柔虽然柔若无骨,但其实自有一股武者□□在。
一转眼,石锡把旺财牵来了。
旺财乃是国师身边养的一只狼犬,毛色鲜亮,骨架宽长,两只尖尖的耳朵威武雄壮地竖起,牙尖嘴利地呲着,配合主人的心意不停朝顾柔亮出恶狠狠威胁的眼神,好像只要国师一声令下,它即可调整蓄势待发的姿态扑过去把顾柔撕成碎片。
国师敷衍地摸了一下旺财的脑袋,示意它安静。“你求见本座,可是想通了,要将身份从实招来了?”
顾柔抬起头来:“民女想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为何遭受关押?”
国师懒然一瞥,他原以为顾柔是这几天关得服气了,才跟他求饶投诚来,看来,她还没关够
。
“哦,还挺犟。”国师左手往身边一伸,从盘中捻了一块生肉,顺手一丢,旺财探出脑袋接在嘴里,摇头晃脑地甩甩尾巴,狼吞虎咽。
顾柔虽然很害怕那只狼狗,但是为了不牵连洛阳的弟弟顾欢,她决不能暴露武功和九尾的身份,更不能暴露和连秋上的交易:“民女是想跟大宗师求个公道,民女何罪之有,何故要冤杀民女?”
她指的正是食物中有毒之事。这时候宝珠已经查到顾柔饮食有毒,附耳到国师身边,汇报了此事。
“查清楚。”国师低声下令。宝珠匆匆去了。
他的目光回到顾柔身上。
只见她几天下来饿瘦了一圈,雪白的额前飘着微乱的黑发,更加病态怏怏了。如此娇弱的一个美人,真令人难以想象身怀绝技。
国师没有解释下毒之事,清冷的光芒在他眼中一闪,他偏过头,看着顾柔:“你是不是想说,本座没有证据,即使本座身为国师,也无权扣押你?”
顾柔正是这样打算的:“民女听闻,我大晋的国师勤礼贵德,通雅温惠,乃是一位高风亮节的名士。”
国师一笑,赞同地点了点头:“你是不是还想再夸本座几句,说本座是一代宗师,儒道双流的名宿,如果你没有罪,本座仅仅凭着个人好恶枉杀你,就是自毁长城,身败名裂之举?”
顾柔微怔看着国师。……她确实很想这么说,但是用词没他这么华丽得体罢了。
国师露出个“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的眼神。
“你有没有想过,本座为何要扣押你;如果仅仅因为是你隐藏武功,本座大可不必如此,直接将你收押廷尉司审讯即可。”
顾柔迷惑了,她持续打量着国师。
她知道这位国师少年成名,大晋没有一个人不知道他的名字,在街头巷尾的传闻里,他和他的父亲,前任尚书令慕容修一样皆是铁面无情的阴谋家。大晋仗着军力财力不断向边缘诸侯国势力发动战争,其中始作俑者之一就是其国师在策动战略。在各国兵部的情报资料中,对于这位国师形容并不确切,也是跟坊间小道消息一样众说纷纭,但从来没有什么资料证实过,他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国士。
不得不承认这个国师,作为男人,气质出众令人过目难忘。说温润吧,又冷酷了些;说霸道吧,又清雅了点。在两者之间游离,倒是显得很神秘。
他明明是在微笑着的,但是神色却酷厉至极。一双温柔的瞳仁蕴含清冷之光,仿佛顾柔在她眼里不过皮毛骨肉,红橙黄绿的一堆纸,不值得半点注意。
顾柔暗自打量,虽然国师看起来很年轻,但她觉得对方这种举重若轻的威势,确实老辣远胜自己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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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由得暗地里把之前从江湖上听来关于这位国师的传闻,在头脑里过了一遍:
承熙五年,大晋国出兵冀州,同年秋,冀州刺史王琢战败,献城而降。从此大晋出兵西凉不必再绕山路,直接取道冀州
。
承熙六年冬,西凉借云南动荡之机犯青州境,国师出兵西凉,掠六城三郡,大胜而还。
承熙七年开春,中原大旱,晋国调理内政,同时阴发战船袭击沿海水盗,掠得一年仓廪谷物,平安度过饥荒的区域。
承熙七年冬,大晋兼并冀州,中原得以一统,冀州划入大晋版图,边缘诸侯势力纷纷惶恐,结为同盟共同对抗大晋。
……这一切,不可不说没有这位国师在其中一手擘划。
虽然在他手里被俘后扛不住酷刑变节的武将谋臣不可胜数,但顾柔抱定了决心,绝不可能就这样连累弟弟。她冷着一张脸,并无半点向他交代的意思。
“嗷,嗷嗷!”
狼狗等得焦躁,目露凶光地朝顾柔吠叫,石锡加大力量拉住铁链,国师轻打了个响指,旺财才不甘心地安静了些,前爪在地上刨出一道道锋利的抓痕。
“本座一直都很欣赏姑娘的身手,”国师翘着二郎腿这样说的时候,眼里却没半点欣赏的意思,一双白皙的手从盘中捡了个蒸饼,撕开一半喂进旺财嘴里,“姑娘的武功,不像是中原路数。”
顾柔那天离开温泉时用了一点轻功步法,被他瞧见。但是顾柔绝对不肯承认,只能紧闭嘴巴。
石锡大怒:“敢无视大宗师,你瞎了还是聋了!”被国师制止,石锡向来忠心护主,不忿道:“这姑子好不识抬举,忒没了规矩!”
国师摆一摆手,制止石锡再说下去。他忽然问:“姑娘可知道本座为何喜欢狗?”
顾柔冷冷扭头。她已经知晓国师诡计多端,多说多错,免得中了圈套。
“因为本座觉得,一名绝世高手就像一条狗,虽然忠诚勇猛,但是命运却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遇到好的主人便如战龙在野;若是跟错了主人呢,就只能做一只丧家犬了。”
顾柔暗自咬牙,竟然把她比作狗来羞辱!
国师漫不经心地说着,拍了拍旺财的头。狗毕竟不喜欢吃蒸饼,旺财为讨主人欢心勉强咽了几口,现在终于嫌弃起来,闹着别扭不肯吃了,两只饿狼般的眼睛还不忘盯着顾柔。
国师不悦地咳嗽了一声,这时,狼犬旺财眼里竟然显出一种恐惧之色,迫不得已地低下头,将那粒蒸饼慢慢咀嚼下去。
“你看,只要是主人的吩咐,不管多么无情,不管它愿不愿意,也是迫不得已要做的,”国师接过锦帕擦拭着手,悠悠向顾柔抛出一个问题,“那么,姑娘你究竟是愿意做本座的龙,还是连秋上的狗?”
顾柔咬着牙装糊涂道:“民女听不懂大宗师在说什么,民女可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只能做人,做不得畜生。”
国师露出遗憾的神情:“那太可惜了,看来你和你的父亲顾之言,一样地不懂得如何选择主人啊。”
顾柔一惊:他提到了父亲,他认识父亲?
以他的年纪,父亲在世的时候,他还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他怎么会认识父亲呢,难道跟连秋上说得那样,父亲当真还活在世间?
顾柔漆黑的双瞳中掠过两道有神的光芒,正过眼来看国师,等着他说下去
。
国师却打了个呵欠:“本座累了,今天就到这里;将她押下去。”
顾柔惊讶极了,也不甘极了,明明她是被审问的那个人,可是她却不想就这样结束,她想要知道更多关于父亲的消息!
然而国师没有再理会她,士兵们进来,架起了顾柔,临走前还看见国师悠哉地喂着他的狗。
顾柔走后,宝珠拿着一只破碗进帐来,禀报道:“师座,此事已经查明。”走上来附耳一阵,将顾柔连日以来被廖飞投毒之事告知了他。说罢问道:“该如何处置廖飞,请师座指示。”
国师听罢,倒不是很在乎谁给顾柔投的毒,他在意的是,这个看似病怏怏的娇女,竟然能够一眼识破食物中有毒,显然江湖阅历不浅,这倒是有意思。他的目光更是犀利了三分,一道凛冽眼神直抵远方。“让石锡处理罢。”
石锡很恼怒地紧咬牙关,问题出在他手下人这里,代表他治军不力,管束不严,他现在对廖飞是一肚子窝火。他应道:“末将遵命。”提着剑出了帐篷。
……
夜里。
顾柔坐在囚车里,始终心神不定地想着父亲的事,父亲当年因病而逝,她才十二岁,亲眼看着父亲的灵柩棺椁入土,为什么连秋上会说父亲仍然在人间呢?他的口气,似乎就认识父亲,连那个国师也是。
她想着,就打了个喷嚏。
虽然现在是春天,但是夜里仍然很冷,顾柔被羁押的时候衣衫单薄,只能缩在囚车的角落里靠着干草垛取暖,偏生这会儿不巧,又开始淅淅沥沥下起雨。伴随着春雷滚滚,闪电霹雳,一时间天地忽明忽暗,好不吓人。
真是足够倒霉,她把身体更加蜷缩起来,以维持体温。
有声响传来,帐篷那边来了一队人,顾柔探头去看,只见四个士兵推着另一辆囚车过来,里头同样关了一个人。
嘿,真是凑巧,不晓得哪个可怜虫也跟自己一样被那可恶的国师关起来。
顾柔看着那辆囚车被推过来,停在和自己并排的不远处,搭讪问道:“老兄,你犯了什么事,是不是也得罪了那怪脾气的国师?”
夜色太黑,雨水又大,她没看清那人的脸,囚车里的廖飞没做声,狠狠瞪了她一眼,缩到另一头去了。
原来廖飞投毒顾柔之事被石锡知晓,石锡大怒严查,廖飞为了保护薛芙,一口咬定是自己下毒加害,但是他又说不出个原因来,石锡看到自己带出来的将竟然变成这幅怂样,怒不可遏,将他先关了起来。
这鬼地方,没饭吃,被雨淋,连个聊天的人都没有。顾柔觉得真是苍天没眼了。
不过,确切而言,聊天的人还是有的,夜雨寒冷,顾柔集中精神,唤了一声:【老妖怪,你在吗?】
国师经过白天的审讯,将狼狗喂了一喂,陪着它做了几个简单的训练动作,让石锡把狗牵下去了,这时候他正在洗手,准备就寝。听见顾柔的呼唤,便停下来,拿一块帕子擦干净手:【你来了
。】
没料到他这么快就回应,顾柔怔了一怔,还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便听得他道:
【方才白天的时候,你想说什么?】
顾柔又是一怔。白天的时候,她听到国师误会她是风尘女子,心中有气又好笑,直想骂他两句,又想好生辩驳辩驳,给自己洗去这口大黑锅。可是现在……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所处的囚车。
头无片瓦可遮,身带枷锁,坐在囚车里,外面电闪雷鸣大雨滂沱,真是落魄到了极点。
那头,国师擦干了手,走到桌边喝了一口茶,坐下来,继续道:【你去问问你的主顾,需要多少钱,让他开个价。】
然后,清雅秀凛的国师清了清嗓子,歪过头,思考了片刻,有点艰难地开口:
【本座派人来赎你。】
雨水稀里哗啦地打在顾柔单薄的肩膀上。
一瞬间,她的眼泪也跟着稀里哗啦。
她哭得太大声,隔壁的廖飞心烦不已,还探头骂道:“臭婆娘,死到临头了,恁的这般吵闹,安静些等死成么!”
是啊,她死到临头了,还得罪了朝中最可怕的权贵,这样的处境,怎么能告诉老妖怪,让他涉险来搭救自己呢?
虽然,他有这份心意,她已经感动得眼泪横流了。
【谢谢你……老妖怪,你真好。】
【……】国师揉了揉酸痛发涨的额头,这种感觉真是诡异,本座倒底为何如此多管闲事起来,莫非最近太闲了?
——记得以前经常被老钱说成铁石心肠。因为他们每天坐轿子上朝经过东市的那条乞丐街时,每次掏钱救济乞丐的都是老钱。老钱揶揄说:“老弟,你这就不厚道了,这些都是苍生百姓,我们为人父母官,就要体恤苍生疾苦嘛!”然后乐滋滋地命令管家翻出腰包,接受乞丐们的哄抢跪拜。
国师对此不以为然,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贫富、强弱、贵贱,世间万物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悬殊差别,否则鸿蒙天地也不必分阴阳两极,女娲造人也不必再分男女。天生的差距,是自然规律,是天理注定;如果说个体不经过任何奋斗,整体凭什么要倾向某个个体?这世道谁强谁说话,而非谁弱谁有理。
还有一个读过书的乞丐,在接受了老钱的救济以后愤慨地说:“为什么你们这些达官贵人衣食无忧,而我们穷人百姓却过着饥苦的生活?这是什么世道!”老钱一脸尴尬,国师却冷冷地回答说:
“世道无情无欲,你等不思进取,与世道何干?”拉着老钱坐轿扬长而去,从此不许老钱在乞丐街下轿施舍。
按理说,花街柳巷中的卖笑女子,也当是被他无视的那一类,虽然在国师眼中,她们比乞丐好些,起码晓得自力更生。
但是主动选择这个行当的人多半出于不劳而获——她们所有的获得,都必须通过男人的馈赠。这种心态,他不认可。
但是为什么,对于这个小姑娘,自己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突破底限,去关心这种小蝼蚁的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