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华凤再聚
“既然只是有点困难,我又不是破不了!”江一白话音刚落,对方仿佛是刻意还击——寺庙屋檐直接被疾风刮飞,腐蚀性的雨水落了下来。他迅速抓起蓑衣罩转锦媗,朝身后待命的人道:“布阵!”
众人起身应是,各自站到不同方位,快速抛出雨布朝顶撑起,补住头顶镂空的。
雨水沿着布滑落到边缘,江一白护着众人躲到布下,滴水不沾。肖定卓命人将后院马车牵回来,有三人领命离去却又很快发出警惕喊声:“后院有诡异东西!”
肖定卓追去看,发现后院湿漉漉的地面有人影那般的活物钻了出来,不仅地上有,就连树上墙上柱子上都有,乌漆麻黑的人影缓缓占据各处。肖定卓直接拔剑劈开最近钻出的黑影,哪知黑影一分为二,化作两道黑影袭来。
有人赶紧扔给肖定卓一把剑,肖定卓接过后竟是一剑劈碎黑影。他略显吃惊地看着手中的剑,只是一把轻飘飘的木剑,但散发着浓重血腥气。其他人亦是拔出早已备好的血木剑,毫不留情砍杀冲上来的重重黑影。
双婢自觉贴身不离地保护华锦媗和李闻宜。华锦媗行动不便,遂将袖影剑递给李闻宜傍身:“这剑杀人无数,暂借你当护身符。”
李闻宜战兢兢地接过,很想问这护身符如何使用?是先拜拜还是烧香?但这话没敢出口,只见华锦媗并拢的双掌十指慢慢交叉,纵然凭她一己之力无法阻止群术的漫黑雨,但亦能落下五彩光华,将每个人包裹其中,隔绝毒雨伤身。
江一白护着华锦媗来到马车边,顿了下,又迅速拉她后退,长剑挑开车帘,几道黑影从里窜出,被他当橱灭。
“你们四人都进去!”他让双婢和李闻宜也上车,与其他弟子护在马车周边。
这些黑影杀之不尽,华锦媗遂钻出马车想要辅佐破阵,却又被江一白摁回去:“放心,我岂会连个阵法都不懂破?!”
“但是——”
“没什么但是!”江一白命双婢赶紧将华锦媗抓回去。
车帘落下后,甘蓝安慰道:“主子你放心,一白向来睿智,他知道琳琅国术士众多,来之前就命我们做好各种准备,别是鸡血鸭血黑狗血甚至妇女经血都准备了。”
“……”华锦媗沉默了会儿,忽地问道:“你的经血?”
甘蓝怔了怔,面红耳赤道:“才不是。”真是的,搞不懂自家主子成到晚想些什么。
见华锦媗眼珠圆溜溜直转,甘宁赶紧解释:“主子,也不是我的!”
华锦媗“哦”了一声就不再话。
但双婢见她这副神情,就知道她在内心脑补,忍不住欲哭无泪。
“哇——”
“啊——”
“啊啊——”
突然的颠簸和倾斜让车厢四人吓了一跳,继而就听见外面江一白的喊声:“你们找东西稳住自己!”
华锦媗扒着窗沿稳住身子,然后推开窗看向外面。黑色人影里三层外三层的将他们团团包围起来,江一白他们则布了遁阵应付,丙加生门,下临六丁,直接召出血红色的火通杀四方,浩瀚成海,将那些杀之不尽的黑影全部淹没。
与此同时,阵眼血光冲而起,直接驱散阴云密布的幕,雨慢慢停了。
好阵!
华锦媗忍不住伸出竖起一根大拇指,坐享其成的感觉相当惬意。
江一白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脚下地面骤然松动。马匹再度受惊地乱跑,他纵身圈住马脖,强行将它摁跪在地,只是地面继而皲裂,探出一只血红色的巨钳剪向他的脚裸,他反手握剑直接刺落,将巨钳牢牢钉住在地。不过,其他人就没他如此快的反应,有好几人直接被钳断脚掌,痛呼倒地。
地缝里快速钻出各种五彩斑斓的巨蝎,体型比人还高,张牙舞爪,杀伤力惊人。
华锦媗默默收回大拇指,观察道:“一白,这些是人为饲养的毒物,不仅仅是术法加成。”
“明白。”江一白回道,用力将跪地的马拉起,然后跃上马背瞄准某方冲去,东拐西转尽量闭开袭击的毒蝎。
马车内,四人赶紧占据一角牢牢稳住身子。可惜马车依旧被撞得摇摇欲坠,里面四人被颠得到处滚,华锦媗还要护着肚子,整个人眼见就要被甩出马车去,李闻宜和双婢赶紧奋力拉住她。马车重量瞬间倾向一角,江一白饶是再力大无穷也无法阻止马车倾斜,就被几只巨蝎直接冲撞出去。
马车滚落到崩塌的泥石流边,又被流下来的山石掩埋了。
江一白赶紧扒开一角,敲着铜墙铁壁的车墙朝里面喊话。
良久,才听见车厢内传来李闻夷惨叫声:“你们快、快起来,我要被你们压死了……”
江一白更加快速掰开一扇窗,只见里面三个女人直接叠压在李闻宜这个肉垫上,而任何时候都不肯吃亏的华锦媗依旧是压倒性地仰倒最上方,拍着胸口舒舒服服地回了一声:“稍等,让我歇歇再起来……”
被压在下方的三人惨兮兮、异口同声道:“不行!”
江一白看着尚能惹人嫌的华锦媗,莫名想笑,忽感身后疾风将近,迅速避开,一只巨钳直接插入窗里,惊得里面四人赶紧散了。好在马车外表是铜墙铁壁,这种钳子伸进半寸就卡住了。大家正要虚惊一场地松口气,华锦媗直接抓住李闻宜执剑的手,一剑切断这只钳。鲜血喷溅后,那断钳的蝎子痛得收爪,窗复空,稀薄的空气再度渗透进来,车厢内便不再沉闷压抑。
只是断钳的蝎子开始发狂地扒拉马车,江一白及时地从而落,长剑直接将整颗蝎子头切割下来。
他扭头看着窗里的人,华锦媗忙道:“这车是铜铁加固过,现在被泥沙困住反而好,至少能短时间里抗住巨蝎攻击,我们留这扇窗呼吸足以。你别分心照顾我们,集中精力加速清理外面即可!”
江一白静默了下,问道:“甘宁甘蓝,检查她是否受伤了?”
甘蓝急忙扭头检查华锦媗,确定她衣衫没有半点血迹才笃定回道:“没有!”
江一白这才点头应允了。
的确无需时时顾忌着手无寸铁的他们,他率人回击自然更加方便。
“撒网!”江一白下令。剩余人迅速戴上特制手套,火速掏出一条条用毒汁煤油浸泡过的绳子,直接点火燃烧烈焰,瞄准那些巨蝎狠狠抽过去。
空气里很快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肉香烧焦味。
向来少吃多餐的华锦媗,突然指掌蠢蠢欲动地抓了又松松了又抓,由衷赞道:“真香呀!”
李闻宜和双婢禁不住用惊恐的眼神瞪向她:“……”外面那群东西相当恶心残暴,华锦媗竟还有勇气垂涎它们的血肉?
华锦媗垂涎归垂涎,但眸子转眼起了微微的变化,因为这些巨蝎来路有问题!这里还算是王城脚下,纵然偏僻也是有人往来,怎会聚集如此多的巨蝎呢?她将感知扩大,发现它们都是从地底钻出,感知沿着地缝直线往下,很深很深,她还没感知到地底尽头,却感觉到又有一拨的东西从地缝深处涌了出来,像是潮水一样流淌的东西,那是什么……
“吼!”那群东西很活跃,猛然间发出的咆哮,通过感知直直浸入她的耳膜,震得她头颅剧痛,忍不住抱着脑袋痛喊出声。
“主子,你怎么了?”双婢急忙扶住她。
“太吵了!”华锦媗痛到声音都变了。
她感觉到那些欢呼着、尖叫着、咆哮着的东西,疯狂地从地底深处蜂拥而出,数量数不胜数。
双婢虽然没有听见什么恐怖的声音,但知道自家主子关键时刻绝不胡来,怕是只有她才能听见的可怕声音。她们体贴地抱住自家主子颤抖的身子,急忙伸手捂住她的耳朵,做好随时献身护主的准备。
地缝里开始有猛烈的腥风吹出,那是地底深处的东西追寻着地面上的鲜活气息而来。这股力量过于骇人,引得地再次变色。
“一白,你们闪开,我要阻止它们爬出来!”华锦媗喊道,她抬起右掌,五根瘦削白皙的手指在扬起的瞬间,指尖有血破肤而出,鲜血淋漓,仿佛是用尽了所有力量,一巴掌狠狠拍落在地面上!
以马车为中心,迅速朝四周蔓延浮出一个华丽复杂的阵法花纹。
“轰——”的一声巨响,大地为之震颤。
崩塌在寺庙四周的山石再度滚动起来,顺势落入地缝里,直接把那即将群起涌出的东西给压回地底深处。
待甘宁反应过来的时候,华锦媗已抬起左掌,同样瞬间变得鲜血淋漓地拍落下去,皲裂的地面慢慢并拢,那些不甘坠落的东西咆哮着往上冲。华锦媗双手合并,十根血淋淋的手指变化,赶在某一只探出地面半个身子后,将地缝牢牢粘紧了。
四周景色再度恢复青白日。
江一白率人将剩余巨蝎全部铲除,然后带人将马车挖出来,可是一看见倒在甘宁怀中奄奄一息的华锦媗,那双掌垂落时指尖的血如同葡萄串一滴滴落下,不由得勃然大怒:“你们不是她没有受伤吗?”
甘宁怯怯指着马车地面刚映上去的两个血掌印。
江一白回想起刚才辅助浮现的阵法,嘴唇颤了下,赶紧伸手将华锦媗抱了出来。
华锦媗虚弱道:“你们终究不是术士,能破前面的阵法和蝎阵就很不错了,可是后面要出来的东西连我都觉得恐怖。”
“别了,你先歇会。”江一白无可奈何,抱着她走向地面并拢后遗留的某物,发现这截被生生夹断后的青色带鳞尾巴仍能动弹。
他目光一冷,这就是刚刚险些破土而出的东西?
江一白用脚勾起两柄断剑直接首尾钉死这截尾巴,看着它最后疯狂地抽搐几下才静止。
寺庙周遭的遮障碍一破,被阻挡在山脚下的人马赶紧朝他们狂奔而来。他抱着华锦媗才刚转身,就见满身是血的凤金猊骑马冲在最前方,翻身落地后径自朝他跑来,远远就伸出双手。
江一白见他遍体鳞伤就连走路都已艰难,好心劝道:“凤世子你如今浑身是伤……”
凤金猊看着他,露齿微笑:“没事,我扛得住。”凤金猊还是凤金猊,语气依旧桀骜,刺得江一白手指一震。他看见凤金猊的眼眸,里面有感激、有焦灼,但也有芥蒂与同情。他促狭一笑,同情?这凤金猊未免太过分了,占尽最好的便宜还卖乖!可江一白还是得微笑地将华锦媗移交到他怀里。
华锦媗抬眼看着凤金猊,本想伸手去摸一摸他紧缩的眉,但想起自己双手都是血,只好用额头讨好地蹭了蹭他的面颊。
凤金猊一言不发地咬住她的嘴唇,唇齿吮吻间,颇有种惩罚泄愤的滋味。
一袭青衣浸春的秦拂樱正在环视四周横尸,顺着江一白刚刚的动作望向那半截被钉死的长尾许久,眉间的神色复杂得看不到尽头。不大妙,他扭头喝道:“马上进我的拂樱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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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消失了?!”
偌大的宫殿里,回荡着琳琅女皇压着愤怒的声音。除了御林军、禁军、巡防营三个领导外,跪在琳琅女皇下方的,还有一个黑漆漆的人影,以及殿内边缘一汪喷池里游动的半人半鱼影。
首先是黑色人影搭腔,声音嘶哑暗沉得像生锈的风箱:“陆地上确实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其次,水池里亦是传来女声:“水里也找不到。”尖锐刺耳的腔调,令其他跪地的人类首领浑身发汗。
琳琅女皇垂眸沉思了一下,冷笑:“陆地没有,水里没有,难不成是飞了?”
殿内寂静,众人颤栗,唯有萧鸿昼搭腔:“这也完全有可能。”
琳琅女皇凝目望去:“什么意思?”
萧鸿昼道:“华锦媗有画眉舫,水中横校而秦拂樱的拂樱楼,则是空中飞阁。”
琳琅女皇恨恨地甩过去一句:“华锦媗拿画眉舫诓朕,诱朕出宫,结果地牢被破,人被逃了,朕最后一个国师不仅死了,还让池塘里的金蛟鱼嚼走眼珠跟手指!姽婳,弓影,朕如今不仅要画眉舫,就连那幢拂樱楼也要,还要他们所有饶命,否则朕咽不下这口气!”
“遵旨。”水池应声荡起水花,只见得鱼尾摆旋沉底,而那道黑色人影亦是瞬息消散。
琳琅女皇慢慢转过头盯住萧鸿昼,冷笑:“你的没错,华锦媗的确是稀世奇才,但是只能可惜了!朕放在秦拂樱身边的耳目,他十几年都未能发现,华锦媗不过接触几日就能察觉,还能将计就计,将朕坑到这种地步……”
所以——
从今以后,华锦媗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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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鹰难及的山顶,层云堆叠的深处,一座九层高的阁楼藏于其中,若隐若现。
盛着断尾的木匣子占据书房长桌,秦拂樱执着温润如玉的棋子盯着木匣里的断尾,盯了足足三个时辰,手悬在半空都发酸了,仍是想不通这到底是何物。门外传来脚步声,他望去,江一白跨门进来,拱手行礼:“秦楼主。”
“都歇好了?”
“是,所以我来请您过去商议。”
“回头劝劝你家主子,怀着孕就别到处折腾。”
“楼主觉得我能劝得住?”
“也是,谁能劝得住?正好我这边也有重要消息要同步你们。”秦拂樱将木匣盖好带出去。
外面走廊一边是厢房和会议厅,一边则是镂空的栏杆,扶着栏杆往下望,是数十人配合着机械运转琳琅满目的书柜。整整八层楼的书柜,每层楼的书柜按照某种规律排列,各个书柜沿着墙壁砌到顶,网尽下古往今来。
两人来到第九层一间挤满饶厅。
华锦媗和栾继冧正隔着茶几稳稳坐着,肖定卓、韦青、媚以旋三人静立其后,其他人则在养伤郑
秦拂樱当真觉得江湖忧国忧民愈发远胜于朝廷了,因为此番与琳琅国较量,还是江湖和唐国秘密联手……
华锦媗望向秦拂樱放落的木匣:“看来你并不知道这是何物?”
秦拂樱落座回道:“你也不知道,所以无权奚落我。”
华锦媗笑了声,扭头望向栾继冧:“老前辈,您呢?”
栾继冧看着那截断鱼尾,饶是比他人多活数倍生命,亦是摇头。
华锦媗倒也坦白:“那行,大家都不知道这是何物。由此可知我们确实还弱,并不了解琳琅女皇手里有多少筹码。”
众人同意。
只是秦拂樱迄今仍对李家主背叛他一事而耿耿于怀,因为李家主,他推翻了此前所有与一照城相关的消息,迫切需要华锦媗将一照城的经历全盘托出,好让自己能重新推算。
华锦媗明白,毕竟多亏秦拂樱的特殊照顾,他们好不容易混入一照城,联络上了李家,也就乖乖进了琳琅女皇的五指山。
秦拂樱皱眉咳了一声:“这事再提就伤感情了。”
华锦媗掩嘴笑出声,倒也冲淡了厅内紧张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