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七章 打牙祭

    三兄妹正玩得起劲呢，邢悠悠看见对面李婶儿家大门边上站着个孩子，胸前交叉着双手，背靠在门板上，看起来和大哥年纪差不多，不像自己哥哥们，自从娘走后，脸上就没干净过。他看起来干净整洁，皮肤很白，却不是那种健康的白，有些病态的意味，嘴唇却是嫣红的，薄薄的，显得嘴巴很小.，眉毛细长，浓淡适宜，可能因为是单眼皮吧，眼睛不大，却明亮有神，整个面部看起来十分俊秀，却有点雌雄不明的妖异美。不知道是因为营养不良还是怎么回事，头发带点深棕色，最重要的是居然是自然卷，卷卷曲曲的蓬松着，好可爱的小萝莉，额，也有可能是小正太.

    邢悠悠忍不住用手指着那个孩子的方向，，原来是李婶儿的儿子，张小川.

    “小川，快把你的弹弓拿来，和我一起打麻雀吧，我都打两只了.”邢有粮招呼到.

    张小川直直的朝着邢悠悠的方向走过来，然后把手背在背后，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她看，把邢悠悠盯得毛毛的.

    “有粮，这就是你的小妹妹啊?”

    ”是啊，我们家小妹漂亮吧!”说完得意的扬起了脑袋.

    ”嗯，很漂亮.”

    “小川，前头日子你怎么不上我家来玩儿呢?”

    “身体不舒服，.”说着又看了看邢悠悠.

    “太好了，以后我就不用陪着弟弟玩泥巴了.”

    邢有乾，玩儿泥巴玩得忘乎所以，听见有人说到了他就抬起了头，看见他小川哥哥终于出门了，直溜溜的就奔了过去，用两只泥爪子抱住了张小川.

    “川哥哥，有乾想你.”

    张小川的眉头立刻皱成了川字，慢慢的把邢有乾的两只你爪子从自己身上拿了开.

    邢悠悠在心里偷笑，”?”

    “有乾，你看，院子里那颗枣树下面的土很肥，蚯蚓肯定也很肥，你去挖挖看.”

    邢有乾轻易的就被转移了注意力，拿着根小木棍就往枣树扑去.

    “有粮，你妹妹叫什么名字呢?”

    “叫悠悠，我娘给取的，爹说娘希望悠悠可以一生无忧，快快乐乐的生活.”

    “悠悠风物四时新，.”

    张小川虽然生在农村，爹又是个满是铜臭味的地主老财，可娘却是出自书香门第，当年张小川的爹之所以会娶他娘，不光是她出众的外貌，，李丽莲就十分注重培养张小川的学识，虽然后来家道中落，也不曾放弃过对张小川的教学.

    “去我家玩吧，我家院子大，打麻雀也方便些.”

    看着自己家巴掌大的院子，邢有粮就答应了，，所以房子很大，邢悠悠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房子，还是个四合院，刚走到宅门就看见里面是一堵恢弘大气的影壁，上面雕刻着一个大大的福字，绕过影壁进去就是一个大大的院子，与他们家那个拥挤的小院子截然不同，这个院子估计就有他们家房子那么大，院子四周都是房间，邢悠悠分不清什么东厢房西厢房，只左手边就是三间大屋，右手边也是三间大屋，对面还有一间更大的屋子，应该是会客厅，.虽然现在只有她们两母子住着，却也干净整洁，可见李丽莲是个贤惠的人，只是可能住的人少了，.

    张小川引着他们到了他自己的卧房，里面也是空荡荡了，只有一张木板床，连个柜子都没有，床头却放着一个红木盒子，做在炕上的邢悠悠就不由自主的朝着它爬去，好不容易快爬到了，却被一只手拿了起来，邢悠悠抬起头看着这个罪魁祸首，张小川.

    “小悠悠可真识货，这是川哥哥最喜欢的，是父亲送给我的出生礼物，好不容易保存下来的，这是川哥哥最珍视的东西之一了.”

    邢悠悠，看着这个一面是红木，一面是钟表的盒子，大概有十多公分长，钟表的里面还有一副画，画着一个婴儿坐在一堆玩具前面，，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具有现代气息的物件带给她的亲近感，更是因为上面左上角似乎还有日历，这是一个兼具时钟与日历的多功能钟表，邢悠悠挥舞着小手，很想把钟表拿下来仔细看看，看看现在究竟是何年何月.

    “悠悠也喜欢是吗?”

    邢悠悠似在回应是的啊啊的向他挥舞着小爪子，张小川笑着给了邢悠悠.

    1957年4月23号，，她的心情也因这个信息变得沉重了起来，因为上历史课的时候老师提到过了，这个时间是新中国最为困苦的时候，全国上下都吃不饱饭，雪上加霜的还有接下来的三年自然灾害.

    对了，三年自然灾害快来了，听说当年因为太过饥饿，饿死了不少人，甚至还出现过人吃人的事情.

    邢悠悠脸色突然煞白，停止了一切动作，呆愣愣的，站在旁边一直观察着她的张小川看见邢悠悠的样子以为她被什么虫子吓找了，上上下下的检查着，，只是觉得她的小屁屁滑滑的，肉肉的，让他舍不得放下来.

    而现在的邢悠悠脑海里只盘旋着三个字:怎么办?她一遍一遍仔仔细细的在回想这个年代会发生的事件，大跃进，大炼钢铁都是在同一年，1958年;接踵而来的便是三年自然灾害了，一直到62年才算结束.

    看着自己的两个哥哥，邢悠悠心里很着急，，张小川撇着嘴撒了手.

    回到大哥怀里的邢悠悠紧紧的抱紧了大哥的脖子，深怕他跑了似的.

    “悠悠乖啊，自己在炕上玩，哥哥们去打麻雀给你吃.”

    “二哥的都给你吃.”邢有乾忙着补充到.

    天色都开始暗了下来，这几个家伙才收起了自己手里的弹弓，邢有乾一只也没有打到，纯粹瞎玩，邢有粮加上之前打的两只，一共5只，张小川因为身体不太好，玩儿了一阵就气喘吁吁的，不过也打了两只.

    “小川，这麻雀我不方便带回家，放你家井里，明天我们再过来烤着吃.”

    想着邢有粮家的那些人，张小川点了点头.

    “不过，得把悠悠也带来.”张小川急忙补充道.

    “小妹身体底子差，如果天气好的话就带来.”

    “一定哦.”

    “放心，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

    等到第二天的时候，天上下起了春雨，张小川听见外面有动静就赶紧跑了出来，看见邢有粮背上没有邢悠悠，脸上的笑容一下就收了回去.

    ”悠悠呢?怎么没带来?”

    “昨天不是说好的吗，天气不好就不带来，今天还下雨了，带出来小妹一定感冒.”

    “那我们去你家玩儿吧.”张小川接口到.

    邢有粮给了他一个白眼，”我说，你不是因为怕我奶奶，一直都不喜欢去我家里玩的吗?今天怎么想着去我家里玩了?”

    “我才不怕你奶奶，我只是不喜欢她.”

    邢有粮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翻着上眼皮看着他，像看一只偷食的猫.

    “你很喜欢悠悠？，要是你媳，让李婶儿给你生个妹妹不就行了吗?”

    “你以为我没和我娘说过呀，话还没说玩，娘就给了我个糖炒栗子.”

    旁边的邢有乾听见有人跟他抢妹妹，急了，”我的妹妹，.”

    张小川苦笑着，他很羡慕，羡慕对面这三兄妹，他们家就他一根独苗，自己又有心衰的毛病，母亲从小就不让他累着，一犯病就不让他出门，每天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别人玩，可尽管是这样，这也是他每天最开心的事了.

    “我们还是去厨房里烤雀儿吃吧.”

    听见烤鸟吃，邢有乾口水都流出来了，拉着大哥就往井口走.

    邢有粮拉着水井的绳子取出了昨天打的七只鸟，张小川在厨房生着火，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出着神.

    这时候的邢悠悠在自家床上无聊的打着滚，没有注意到一双脚正小心翼翼的朝她走来.

    张家灶门里横放着一根湿的粗木，粗木上架着七根湿的竹签子，上面的雀肉正兹兹的往外冒着油，香味四散开来，引得三个围着它的孩子不断吞咽着口水，其中最小的那个孩子忍不住准备伸手就拿，他哥哥拍了下他的手.

    “有乾别着急，再等下，现在还没熟透.”

    小男孩憋了憋嘴.

    “七个雀儿，我们一人一只，都有的，有乾等等啊.”张小川接着说.

    “那还剩四只，给李婶儿留两只，给爹两只.”邢有粮补充道.

    “别，给我娘一只就可以了，邢大伯做重活累吃两只，还有小悠悠也要给她留一只.”

    “那也行，你帮我找个竹筒子，有盖子的，不能让香味散出来，不然奶奶知道了就没得吃了.”

    就这样，邢有粮怀里藏着两只竹筒，左边的有三只雀儿，是爹和小妹的，右边的竹筒里还是雀儿，是他和邢有乾的，流了半天口水也没舍得吃，.

    傍晚，吃完了那根本就没有什么料的晚饭，邢有粮被熊德芬叫走了.

    “有粮，你把灯给我掌着，我给你小姑缝双鞋。”

    “小姑呢，你给她缝鞋怎么不让她来掌灯呢，我还得去照顾小妹.”

    “怎么，我还叫不动你了是不?那我还养着你干嘛?”

    邢有粮只好掌着灯，看着奶奶一只手拿着粗针引着粗线用笋壳做着底.

    当时农村大多都很穷，一般都是没鞋穿的，在下雨天或者走亲戚会穿上用稻草编制的草鞋，，用来做鞋底大小刚合适，把笋壳剥下来晾干，再用浆糊一层层的糊好，按大小剪好形状，，怎么不用皮料做底，为什么不用塑胶做底?其实那时候的农民是用不起皮料的，太昂贵了，而塑料更是不行，那时候的中国工业很落后，塑料大多都是从东南亚进口来的.

    慢慢的，夜深了，一阵阵困意向有粮袭来，忍不住眯着眼睛开始一下下的点着头，熊德芬看着灯光晃来晃去，晃得她眼花，一个巴掌拍到了邢有粮的脸上.

    “狗东西，没睡过觉啊，给我掌好了.”

    虽然已经是春天了，但是夜晚还是挺冷的，好不容易奶奶的鞋终于做好了，邢有粮哆嗦着进了房，发现爹竟然在等着他.

    “爹，你咋还不睡呢，等我啊?”

    “是啊，爹有事和你商量.“邢大富郑重其事的继续说道:

    “你娘不在了，你是大哥，很多事要开始承担起来.”邢大富喝了口水润了润喉咙:

    “当年你娘嫁过来的时候她家里穷，没有给她什么嫁妆，我怕你奶奶为难她就偷偷给她置办了一对银手镯，本来是要留给悠悠以后做嫁妆的，可是她现在这么虚弱的样子，我就想着是不是把其中一个拿去队里换只产奶羊，你觉得怎么样?”

    “爹，我觉得买奶羊好，这样我们全家都可以喝，只是你告诉队长陈叔叔，过几年我们有钱了是要赎回来的，所以让他先别把娘的镯子卖给别人.”

    “那行，，多帮奶奶做事.”

    前半句邢有粮听进去了，后半句他直接忽略了.

    一向觉浅的邢悠悠一直听着他们的对话，，抱起来一边摇着，一边轻轻拍着洪她睡觉，一下拍在邢悠悠的屁股上，疼得她哇一下哭了起来，邢大富翻开她的尿布，只看见女儿的小屁股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伤.”邢大富看着哭得直哼哼的女儿，心疼得不行不行的。

    “肯定是邢俊敏白天趁我和弟弟不再又溜过来欺负小妹了，我真粗心.”

    听到又是这个侄女，邢大富抱着女儿就去敲了他弟弟邢大贵的房门.

    “大贵，你出来。”

    邢大贵披着外衣来到了门外.“怎么了?”

    “怎么了?你看看悠悠的小屁股。”刑大富拉开了刑悠悠的尿布指着青紫色的瘀斑。

    ”哎呀，这是怎么了，被谁打屁股了吧。”

    刑大富看着自己弟弟一脸无辜的样子，也知道他应该不知情，只是为了避免自己宝贝女儿再被欺负，有些话他还是直说的好，“我们家孩子没了娘，并不是就没人爱了，前段时间俊敏就来欺负过我家悠悠，这次不管是谁，要是还有下次，别怪我这个大哥追究到底。”

    自己大哥一向都不与他说好歹的，这次强烈的态度让刑大贵怔了一下，说道“大哥，你别冤枉人，我们小敏这么懂事的孩子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一听这话邢大富更气了，平时苦的累的他干，亏他吃，可是欺负他们家没娘的孩子就是不行.

    “大贵，我是你大哥，从小到大，我不跟你争什么，可是以后要是我们家孩子有个什么，我全怪你们家孩子头上.”邢悠悠则黏糊糊的靠在她爹的肩上，斜着眼睛看着前面的人.

    回到屋里的邢大富还是一脸的铁青，怀里却轻轻的抱着自己的小女儿.

    “爹，以后我去哪里都会带着小妹的，不会让别人再欺负她.”邢有粮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藏着的竹筒.

    “对了，爹，这是白天烤的雀儿，本来想一起吃的，但是弟弟都睡着了，怎么办哪?”说着还把烤雀儿发出的香味往弟弟睡的地方挥去.

    ”我没睡，我没睡.”邢有乾这只馋虫一下就被这香味唤醒了.

    “给妹妹留一只明天早上拌米糊糊里，，不好吃.”

    听完这话，邢有乾没心没肺的左右开弓，连骨头都没放过，而邢有粮则偷偷的藏起了一只，趁着邢大富不注意，放在了他明天上工穿的衣服口袋里.

    邢大富看着孩子们如狼似虎后，又意犹未尽的样子终于笑了笑，去到厨房搬了冬天用的炉子过来.

    “爹，你搬冬天用的炉子干什么?”邢有粮问道.

    “明天早上你早点起来，用炉子给你小妹熬点米糊糊，把雀儿肉剔出来放进去熬煮，注意把门窗关好，别让香味儿散了出去.